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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儿从不赊账,她在我这儿喝酒的钱你可得结了。”了了转过身正对那俏娘子,双手撑在窗沿上,忍不住痴痴笑了起来。
宗平陆径自坐下来,就着刚才二人煮酒的小炉,自己烧了一杯,随后取出一块金条,不声不响往桌案上一推。
了了两眼放光,扑过去将金条小心捧在手中,再望向宗平陆时多了三分笑意:“莫非你是当男人当惯了,真对女人起了意思?”
宗平陆冷冷看了她一眼,了了见好就收,扭着腰肢回了榻边,从小柜里取出盒子,小心藏好,似是不放心,还一连上了三把锁,后头才开始说正事:“我了了在这红珠坊数年,论打探消息的功夫,从未失过手。依我看,这姑娘不好查,她确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除非有人将秘密烂在肚子里。”宗平陆放下酒盏,悠悠道。
了了静默了片刻,认真道:“那个老头很可疑。”
“门上有剑痕,却没有别的打斗痕迹,不是不死不伤的仇,”宗平陆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说,是楼西嘉自己出头救人的?”
了了点头:“我是个唱曲的,只会唱曲。”说着,又顺嘴将方才的《登楼赋》哼唱出来,唱到那句“曾何足以少留”时,忽然一展裙裾,转到宗平陆跟前,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下巴,笑得亲昵。
“我明白了,”宗平陆一把推开她的手,起身朝门外走去,“之后的事你不用再管,我决定亲自去看看。刚才付你的钱,足够她在这里喝上一个月的酒。”
见她当真推门不回,了了支着下巴,嗔道:“宫里的女人,果然一个比一个无情,哟,你怎么又不走了?”
当面被她打趣,宗平陆却并没发脾气,而是摇头关门,隔着门缝笑道:“忘了说,你榻边的鹿韭很漂亮。”
沈天骄此人为人诟病不少,但确实以大局为重,很多事情捂得死死的,如果不是上次楼括搅乱,后又被李舟阳逼问,蜀南的事情说不准真可以瞒一辈子。
只是“羽将”宗平陆并不信世上能有查不出的东西,只要人活着,天大的秘密都有出口的时候,除非是再也没法说话的死人。
翌日,楼西嘉睡到日上三竿,算算日子,白少缺也该寻来了,她便挑了长安最大的酒楼,去吃酒听书。
人多的地方虽然热闹,但也有些乌烟瘴气。
男酒客醉得厉害,不是挤在一处说荤段子,吆喝三两好友晚间去花楼消遣,就是拍桌高谈,对着江湖大事各国时政放些阔论厥词,讲到兴头上,一抡手臂,酒坛子就飞了出去,人还在原地傻子一样乱摸乱找。
楼西嘉点了两碟小菜吃得正香,不知是哪个没眼力劲儿的摔碗,碎渣子溅了她一脚,她拿筷子戳了两只苍蝇塞人嘴里,眨眼就端着小碗里的茴香豆,挤到酒家的另一头。
另一头多是些好酒的书生清谈客,三两围坐着,也不拼酒,主要比谁能说。只是,半盏茶前进来了一位游方郎中,嘴巴很是厉害,本来跟人东拉闲扯,奈何走江湖的故事说得太抓耳,捧哏的多了,自成一席。
楼西嘉左右只见到一处小案有空位,便向小二要了两坛酒,拎过去往桌上一搁:“拼个桌,酒我请了。”
宗平陆也不见怪,大袖一挥,朝她微微颔首:“酒就不必了,姑娘随意。”
“那怎么行?规矩我还是懂的,在外行走,最忌小气,拼桌也是缘,就当多个朋友呗!”楼西嘉看她眉清目秀,实在顺眼,便凑上前去,笑着多说了两句,“其实我看你是个姑娘,所以才择了这地儿,跟臭男人可没什么好说的。”
宗平陆眼珠子上下看她,摸着酒碗小啜了一口,既没应和,也没否认,矜持参半,警惕有余。
楼西嘉本因这一身男装,误会是哪家偷跑出来耍的小娘子,看她举止有仪,性情含蓄,便更加笃定不已,随即扬手在她肩上一点,努嘴道:“你瞧那人说得唾沫横飞,一准好玩,你往那头挪挪,我们凑近点听。”
“这……”
“别婆婆妈妈的。”楼西嘉一掌将桌案推了半丈。
这下,宗平陆想不挪位都不行了,她心里头有气,正要诘问,楼西嘉却一个空翻,落到了她身前。她低下头,看楼西嘉拽着自己的袖子,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把她与酒气冲天的男客隔开。
宗平陆在阴影中别过脸去,楼西嘉已经在前头叫嚷上了:“诶,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斗富?”
当中有个儒生回头瞧见是个容貌端丽的姑娘,便和顺地答:“姑娘外来的吧,他们刚才在说年初的一庄趣谈。”
“哪是趣谈,现在可是杀身之谈!”有个西域的汉商抿了口酒,冷冷道,“一夕之间,朱鹭之红落尽长安街,说是江湖仇杀,指不定是上头要拿人。”
“不过那姬公子倒是神人,可惜没能一睹那传闻中的八月槎!”
一听到姓姬,楼西嘉来了兴趣:“姬?是不是叫姬洛?”
“哟,姑娘也晓得了?”儒生惊叹,楼西嘉在心中暗暗得意,心想:自个儿不仅见过,那可是熟得很,就是那小子从前穷得叮当响,什么时候还能跟人斗富了?他不是被师昂满天下追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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