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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山地动持续不断,在死亡和天灾面前,南武林人士在孙百善的带领下与天都教空前团结,上下疏散至山麓外河滩低地,抚须山民,安营扎寨。
第二日,巫罗见飞鸟空山,虫蛇远走,天边的火烧云似要捅个窟窿,不由喟叹奇景,面露愁色,不说他,便是活了一把年纪的巫彭,溯至上三代,也从未听过这般奇谭。
到第三日,终于风平浪静,晴空万里。
“也许是大祭司在天有灵……”
巫盼是由巫咸祭司一手提拔的,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边,巫咸一死,她整日郁郁寡欢,出了帐子,四处能见相故衣、姬洛还有教中的老人为那位石破天惊的少教主忙前忙后,更是心头憋闷。如今白少缺归位,先不说这位会否党同伐异,血洗教中,便是相安无事不将她这小人物放在眼里,可处在十巫的位置亦是令人如坐针毡。
巫罗跟她年龄相仿,两人最是亲近,不由上前拉了一把,将她的话压下去:“你快别这么说,教旁人听见不好。”
本欲反驳,可巫盼张了张口,又有心无力,最后只能拿门前花草撒撒气,魔怔般昵语着走了开去:“大祭司他……他真的死了吗?”
听见她的叹息,巫罗不置可否,那日的水龙卷有目共睹,若说决斗尚有喘息之机,但造物之力下,还没听过谁能活命。
既已无事,便该重新整顿。
南武林折损人马过半,气势上衰了一头,加诸观战大磨岩,死了个巫咸大祭司,又来了个鬼神般的少教主,更是令人头痛不已。挑拨离间的宋问别已死,孙百善本来就优柔寡断,和几家留存实力的首领寨主商量一番后,以石柴桑伏诛,恶毒蛊术尽绝为由,撤出滇南,至于余下的罪恶,一股脑全推到了僭越夺权,暴虐杀戮的大祭司头上,一笔揭过。
巫咸大祭司是否真的手染鲜血,少数几人心知肚明,可那又如何,新人登台,旧人唱罢,这是最好的手段,也是最好的结果。
因此,天都教三巫出面,相故衣以白姑之友,少教主亚父身份担保,与南武林诸位同盟约誓,教中上下不会伤及南疆寸土无辜。
身为医者,无药医庐的众人担着本职,是最后离开滇南的,横渡阿墨江时,巫姑眼伤难复,因而巫彭亲自出面相送。
江蓠长老丹倩怡在船前作揖,望江而叹:“若非当年我伤重,柴师妹也不会入滇南,便就不会有那么多纷乱纠葛,追根溯源,我难辞其咎,此去洞庭,我会协力寻回贵教圣典《毒经》,还望恩怨至此止,往后能冰释前嫌。”
“自然。中原武林常言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巫彭长老颔首,风波大难过后,打心底里不愿再生事端。何况眼下境地,六年中两代换血,天都教百废待兴,实在是无力招架。
这时,素萍从舱中走出,抹开白幕离朝外觑了一眼,挥手示意:“长老,船要开了!”
丹倩怡玉立风中,将手上的幕离戴上发端,再施一礼以为告别,随后转身而走。然而,她出外两步,在船头前仓惶回首,话音轻颤,似有犹豫:“他……”
巫彭长老明白了,这个他指的是白少缺。
丹倩怡和柴北薇在洞庭医庐一块儿长大,情同姐妹,故人已逝,她留下的这一点子嗣足够让其挂念,可偏偏白少缺性子不羁荒唐,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愣是一面未见,此刻自然难安。
“江蓠长老放心,少教主既为白氏最后血裔,我等必誓死捍卫。”巫彭将法杖横持,还之以滇南古礼,两眼渐渐空明。
丹倩怡算不上旷达,但亦不是狭隘之辈,船夫已掌蒿,她也不再停驻,足下一点越过船舷,随后高声道:“罢了,他的性子不似师妹,许是上天赐福。诸位,保重!”
两日后,镇压九部和处理浮棺异事的五巫归来,九巫共聚,商量教主继任大事。白少缺性子散漫,起先推脱不干,待上下软硬皆施,缠得他没了耐性,这才接了烂摊子。不过这人也不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往那神殿主位上懒懒一靠,一面玩着子母刀,一面列起了条件,这条件嘛只有一条——
“我要娶她作教主夫人。”
他手指的方向,楼西嘉白衣白裙,按剑侧目,细眉一挑,不见喜怒,好像这个人说的不是自己,这件事跟她毫无干系一般。事实上,自大祭司死后,她既无悲恸大哭,亦无解恨大笑,像是被抽出了三魂七魄一般,那古灵精怪的灵气只剩下一抹清冷,浑似白日游魂。
长着一张国正脸,位分年岁仅次巫彭的巫即祭司出列斥道:“荒唐!”此次罹难,他一直在外,因而天都之事仅是耳闻,耳闻不如一见,当即抬出了祖宗家法:“历任教主大婚,从无嫁娶外族人的先例!”
“那我便开这先河!”什么怒斥,什么规矩,对白少缺来说不痛不痒,他笑着将双刀一收,俯身拿手肘拄在膝头上托腮,呵呵一笑:“我说几位老爷子,你们也都算是瞧着我长大的,我当年多荒唐,如今便胜之百倍,我就是要立她为教主,你们也需得同意。”
相故衣在一旁添乱:“好小子诶,有脾气,亚父支持你。”
巫即吃了瘪,看还有不长眼的瞎起哄,立刻调转枪|头:“你又是哪根葱?嗯?我天都教之事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瞎掺和?”
一时间,殿中吵嚷难安,就差真刀真枪干上一场,眨眼的功夫,姬洛便从观戏的贵客,变成了拉架的主力。好在,时下正月,巫姑养伤手头无事,便命手下搬来了许多坛坛酒共饮,也不知是不是孟家人自带镇场的效果,她人殿门一立,两方莫名都噤了声。
“都是一家人,打什么打,老爷子不如跟我正面比比酒量!”相故衣往前一冲,揽月手拂开两旁拉架的人,随后往巫即祭司肩上一搭:“走了走了。”
转瞬,方才还闹腾的人立刻便簇拥而出,殿中一时只剩下姬洛、白少缺、楼西嘉并后到的巫姑。白少缺从坐首飞掠而下,顺势将楼西嘉一圈,楼西嘉脸上虽有微容,却并没有挤兑开他的手,而是僵着身子,转头对正要出门的巫姑道:“巫姑祭司,那日我见你孤胆剑刺宋问别,誓与柴北薇和白行乐大祭司报仇,小女子有一问,不知该不该说。”此话一出,不止姬洛起了好奇,便是白少缺也颇为震惊,毕竟所道之事,与他父母皆有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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