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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老太太一个晚上听着两个孩子喊疼的声音,她恨不能替他们受这样的苦。睡在两个孩子院里的榻上,翻来覆去,没能合上一时一刻的眼,越想越是难受,越想越是没有办法咽下这口气。
难道整个京城就没有讲道理的地方了?婆婆管不了媳妇?祖母管不了孙子了?把兄弟的手打残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顾奎昨日敲完了家什之后,心头烦闷,即便是灌酒也无法发泄,去后宅叫了三个女人过来,鬼混了半个晚上,才算把心头的怒气消了些下去,此刻将将睡下,正是沉实的时候。
就这么着,天一亮,顾老太太,本就是年近古稀之人,哭过,又没有睡,红肿着一双眼,上了轿子,到了秦家门前,让人上前去拍门。
侯府的门被拍地震天响,守卫过来拉开了门。顾家老太太站在门口,用拐杖指着秦家的家仆:“叫秦氏给我出来!”
秦家家仆一见是顾家老太太一脸憔悴在门口,厉声叫着,毕竟这是家里大娘子的婆母,不敢怠慢,连忙往里走去。直接穿过侯府,往后门去。
后门巷子边上曹家和秦家当中有个廊棚,木桶里装着热气腾腾的粥,秦萱正在一勺子一勺子分粥给排队的流民。
天亮之后小巷子人就多了,为了不让小巷子拥挤,秦家和曹家总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开始舍粥,两家人家一家做单日,一家做双日,十来年了,风雨无阻,每日舍出两百碗的粥。
两家是这么想的,反正人口都简单,仆人也不多,家中男人都没有养小娘的习惯,少养了三五个小娘,这两天出两百碗粥,不就什么都出来了?
秦萱正撩起了袖管,给前面的流民打粥,听一个家仆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大娘子,不好了!顾家老太太在前门叫骂呢!”
秦萱把勺子递给身边的大丫鬟:“秀禾,你来打粥,我去看看!”
“哎!”秦萱的贴身侍婢过来接过秦萱的勺子开始打粥。
秦萱快步往里走,路过顾云清的院子进去,顾云清张开了嘴,正在酣睡,秦萱拧着她的耳朵:“快起来了,顾家老太太在门口叫骂呢!”
顾云清揉着眼睛,坐起来,听她娘重复刚才的话,她砸吧着嘴:“她是嫌死得不够快?非要这么找死吗?”
曹暨煽风点火,这老太太还要火上浇油?那她就要再让火烧地熊熊烈烈才好!
说着也不顾身上不过是一袭单衣,套了个袜子,趿拉着鞋子,快速地奔跑出去。
到了门口,见顾家老太太已经拿出她许久不用的撒泼绝技,趴在地上,哭诉自从秦萱进了她顾家的门,顾家就没有消停过,站着顾家夫人的名头,却不好好做顾家的夫人,把一个顾家弄得如此地步,还挑唆孩子恨顾家,让孩子把双胞胎弟弟给害残了。这样的女人放在他们老家那是要沉塘的。
老太太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脸色苍白,眼睛又红又肿。她看见边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多了很多,端着碗,在吸溜粥的穷苦人。
一看见这么多的穷苦人,老太太心里觉得应该有戏了,毕竟她也是穷苦出身,她就开始嚎啕:“阿奎当年在村里的时候……”
她念叨顾奎在乡间的如何困苦,如何靠着自己一步一步才能成为大将军,以为顾奎成为大将军之后,定然能够享福了……
顾云清从里面奔跑出来,披头散发,一身单衣,只见她扑通跪在地上:“祖母!”
秦萱从拿着披风从里面跟着跑出来叫:“云清,你连衣衫都没有穿,会冻伤的!”给云清罩在了身上。
云清仰头对着老太太说:“祖母,过来是为了七郎和八郎吗?他们俩的事情,与阿娘外祖无关,若是祖母真的觉得孙儿过分了,那也是孙儿的错!”
那一双大眼睛,带着一丝水润看着顾老太太,顾老太太看见这张男生女相的脸,没有一点点的喜欢之情,一想起自己那两个已经残了手的孙儿,心头恨意难当,哭叫着说:“你还敢出来,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早已经被你那黑心烂肚肠的娘给带坏了。”
举起拐杖就要往顾云清的背上敲下去,秦萱一把抓住那拐杖,看着她:“老太太,云清错对,昨日金殿已经辨分明了。”
顾老太太深谙这时候要卖弄惨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哭:“可怜我家阿奎成了大将军,有媳妇就是没媳妇,我这是一天都没有受过媳妇的孝敬啊!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摊上这样的儿媳妇?说一句立马回娘家,十几年不回来,号称百年侯府,我们这种没有家底板的人家,靠着阿奎一身血肉拼来的富贵,被他们看不起啊!”
秦萱看着顾老太太只是摇头,顾云清跪在那里,把头靠在秦萱的身上,看老太太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地哭,只见她走到一个正在喝粥的大爷面前说:“这位大兄弟,您是哪里人?”
“凤翔!”
一听凤翔,知道是个名字好听的苦地方:“大哥,您知道的!咱们这种乡下地方来的人,侯府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怎么会把咱们看在眼里呢?”
大爷摇头,往后退了一步。老太太又走到一个老婆婆面前:“大妹子!”
她一指秦萱说:“您知道我这个儿媳妇,是怎么做人家的媳妇的吗?”
老婆婆也摇头,老太太拍着腿说:“从成婚开始,两个月不到,就在家闹。样样不顺心,事事不能如意。我这个婆婆恨不能跪在她面前叫她娘。她不把我儿子放在眼里。刚刚有了身孕就闹着要回来,那时候我是哭着求她不要闹了,两家都要脸面的。她还是硬是跑了回来。”
她又走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前:“哥儿,几岁了?”
“十五了!”
老太太过去摸了一下那孩子的脸,那个孩子被一个妇人给往下拉着退后了一步,老太太说:“跟我那对双胞胎孙儿差不多大,我那对双胞胎的孙儿,虽然是小娘生的,可跟小哥儿一样,老实脾气好。两个孩子在我身边,天天叫祖母,祖母!嫡孙不在身边,那两个孩子在身边,老太婆也能热闹些。可谁想啊!昨日被他,被他们的嫡兄,给挑了手筋,从此就成了废人。你们说,这日子还叫我怎么过?你们说谁家娶个儿媳妇会是这样的?谁家生个孙儿是这样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对着顾云清说:“六郎啊!都是祖母不好,没有从小把你养在身边,才让你养成了不把人当人看的心性。只是你要知道错就是错了。昨日祖母要你赔命,是祖母的过了。但是,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你既然把你两个兄弟的手筋给挑断了。那你就废了自己的手吧!不是赔你两个兄弟,而是万事讲求一个公道。众位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等着那群围观的人点头,那个凤翔的老爷子走了出来,把饭碗给了身边的一个汉子:“老太太,您是大将军的娘,按理我们这种穷苦人,没有说话的份儿。”
“这位大哥说什么话呢?我也是穷苦人出身,不过是儿子出息了,才熬到了今日被人叫一声老太太。祖辈上都是在地里刨食吃的。”老太太说道。
那老爷子点头:“做错事就该受惩罚是没错的。我也想问一句小郎君,你是否也这么想呢?”
顾云清点头说:“自然是这么想!”
那老爷子转头看向老太太说:“您这个孙子,还是挺懂事的。”
“可他把两个庶弟的手筋给挑断了,这得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血亲的兄弟啊!”顾老太太吃定了大家一定会站在她那一边毕竟是两个才十五岁的孩子挑断手筋。
那老爷子问:“小郎君,您今年几岁?”
“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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