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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而又想到了《鬼击》,说起张仲景,郁容自然而然就忆起了名医秦越人,亦即传说中的“扁鹊”。

同为四大经典之一?的《难经》,尽管学术界对其作者与成书年代有诸多争议,但不少人倾向于是为扁鹊所作。

郁容个人也是赞同这一?看法,或者说他认为,《难经》是辑录秦越人的佚文而由后世医家编纂成书的。

扯远了。

说起扁鹊,除了见蔡桓公,另有一?比较经典的故事,便是其“起死回生”救回“已死”虢太子的事迹。

郁容轻拍了下脑门,心里?一?喜。

对呀,他可以继续发扬“走近科学”的精神,以虢太子以及扁鹊的另一位病人赵简子为原型,照着《鬼击》的风格,再写一?篇《尸蹷》嘛!

尸蹷之症,其实属于“中风”。

病源是各类原因所致的脑部严重损伤,进而神志丧失、其状若尸,或是心腹卒痛,癫狂肢厥,不省人事。

按照旻朝人当前的主流认知,尸蹷者受鬼箭突刺,阴气侵体,阳气骤降,以至阴阳失调,气?血逆乱,引发卒厥。

尸蹷与鬼击不是同一?病症,但相关神鬼之说,却是大同小异,颇有几分相似。

拿来瞎编“聊斋”故事,不要太得心应手。

郁容忍不住给自己一?个赞,自觉这主意太妙了。

确定了主题,换汤不换药地编了个神神鬼鬼的故事,便是下笔开始写的事。

然而……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寻常喜欢看书的郁容,一?想到让自己写东西,还得用文言文,做到文理与医理兼具,恨不得以头抢地。

尤其是他的文言文老师,聂昕之此刻不在身边,下笔之时真真心慌。

一?整个上午,只写了寥寥几个关键词,诸如“尸蹷”、“扁鹊”,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字。

“公子。”

木板门被轻敲了敲,是专司本草的贺校尉。

郁容搁下毛笔,转身看去:“贺校尉,有什么事吗?”

贺校尉说:“乌云寨大王派了一?位采药人,道可以给吾等做向?导。”

郁容毫不迟疑道:“快请人进屋。”

“诺。”

采药人是个黑小子,郁容看着颇觉得眼熟。

可不眼熟麽。

就是第一?天刚到,那个对着他和?聂昕之吹口哨的小鬼头。

小鬼头其实不太小,有十五六岁了吧。

黑小子龇牙咧嘴,一?见他便是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

郁容:“……”

有听没有懂,这边的方言听着根本就是外国语嘛!

好在,郎卫中能人无数。

便有一?人,也是熟悉西琴地形,擅长这一?带多种方言的人才。

他与郁容解说道:“此人唤马牙风,对白泥山,包括附近的龙岩山、牛舌山,药材分布极为熟悉。”

郁容有些囧。

叫什么不好,怎地起名“马牙风”?

不是他想吐槽,而是作为一名医者,实在不能忽视马牙风即是新生儿破伤风的中医病名。

一?瞬的走神,郁容遂拉回跑马的思绪。

郎卫在继续说:“他适才对您说,每年在十月初,这里?都要下上好几天的雨,建议如要采药,这一?旬正是最好的时节。”

这样吗……

郁容沉吟了少刻,看了看门外天色,视线回到马牙风身上,温声问:“听闻龙岩山药材最多,去那里采药,可是得寻夜宿之所?”

马牙风听了郎卫的“翻译”,便是手足舞蹈,呱呱咕咕又说了好一通。

告知问话的年轻大夫,龙岩山有好几个可以藏身的山洞,还有两个猎户的木屋。

郁容颔首,遂望向?贺校尉等人:“今日时辰尚早,我欲往龙岩山寻药,你们……”

一?众人等异口同声:“吾等誓死保护公子。”

声如钟磬,亢亮铿锵。

郁容:“……”

煞有其事的,阵势够排场,但……

他又不是上战场!

还誓死呢……

黑小子在一旁倏而吹起了口哨。

郁容回神,对郎卫们微笑道:“便劳累各位力士了。”虽然搞得有些夸张了,但该感谢还得感谢。

转而他看向?马牙风,浅浅一?笑:“也麻烦你了,马……小哥。”

马牙风也不知听没听懂,口哨吹得更来劲儿了。

“等等,”周昉祯急匆匆地跑进,“还有我,我跟你们一起。”

郁容疑惑道:“周兄新婚大喜,怎么不多陪陪新……乌寨主?”

周昉祯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乌云出寨子了,怕是得有好些日子不得归来。”语气一?转,道,“我对采药一事颇有好奇,小郁大夫若不嫌弃我拖累,不如我也加入你们。”

郁容更觉奇怪了。

那位乌云大王搞什么?成婚第二日就不着家……

“……如何?”

听到友人之问,郁容不再乱想。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乌云大王到底是一寨之主,说不准有什么急事,周兄作为新嫁郎都不在意,他一?个外人瞎叨叨个啥?

“自是欢迎之至。”

险些忘了,周兄之志在于医之一?道上,其对药材感兴趣不是理所当然麽!

浩浩荡荡的小二十人,带好数量足够又好用的采药器具,以及简单换洗衣物与干粮净水,直朝龙岩山而去。

郁容走在鸟道上,微有些许心神不属。

这一?条路,正是聂昕之去往西琴经过的山道之一?。

不管是钻着脑筋思考写文章,或者现在忙不迭地跑山上寻药采药……归根结底,是想让忙碌充塞一?把脑子,不让自己胡乱散发脑洞。

也免得心情烦躁难安,平白让自己难受。

为甚烦躁,又为甚难安……

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罢!

郁容暗暗摇头。

甩开让人不舒服的直觉。

该改掉没事爱乱想的毛病,尤其直觉这玩意儿……

他的直觉就从没准过好麽!

想当年,为买奶茶过那条马路时,还莫名直觉自个儿会遇到福事呢,结果……穿越算不得祸事,但也谈不上是“福”吧?

当然,到了如今,不管是祸或者福,因着聂昕之的存在,转祸为福、福上加福。

“小郁大夫,凤仙草!”

周昉祯大惊小怪的呼声,让郁容回过神。

“周兄看花眼了,此为凤仙花。”

周昉祯默了默,语气迟疑:“这不是祛风湿的透骨草?”

郁容失笑:“凤仙花的草茎确有活血止痛祛风湿的疗效,药名为凤仙透骨草。”

周昉祯面上一?松,不等他再出言,便听年轻大夫继续说道——

“但透骨草是透骨草,若说倒刺草,周兄应该更熟悉。”

周昉祯恍然大悟:“我知道,也是能祛风胜湿的。”

郁容颔首:“确实,不过透骨草与凤仙花是两类植物,光是形态就相差很大。”

周昉祯遂又问:“那凤仙草呢?”

郁容没立刻给予回答,目光扫视了一?圈,看到石头阴处一?丛鳞毛蕨,指了指:“喏,那就是凤仙草。”

周昉祯皱了皱眉。

郁容笑了笑:“绵马贯众周兄想是十分了解。”

周昉祯点点头。

“凤仙草的大块根茎作药用,其名称即是绵马贯众。”

周昉祯露出了悟的表情。

为免再各种瞎想,郁容果断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山道边上出现的药材上。

极为详细地为“纸上医家”的友人说明诸多药材的相似与不同,遇到相对罕见的,或者比较得用、品相好的药材,便就地采摘或挖掘。

譬如绵马贯众。

凤仙草也即粗茎鳞毛蕨,并非西南独有的植物,这玩意儿在湿润的山林谷地常能见到。

不稀罕,但胜在眼前得用。

处在换季易得流感的时候,正适合拿这玩意儿作预防。

反正随手挖掘一?些备着用也不麻烦。

·

郁容半蹲半跪着地,左边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周昉祯,右侧是此行的“助理”贺校尉。

他轻言轻语,主要是跟贺校尉说明着旻朝没发掘用途的药材。

有些药材也不是多罕见,或可能正是太寻常了,就是一路边野草,人们习以为常了,反倒疏忽了用途。

譬如现在说着的白花蛇舌草。

在田埂之间不要太常见,其主治功能一大堆不提,现代时不少癌症患者喜欢拿它作泡茶喝,只因其有一?定的抗癌效果,然后被传得神乎其神,都成“神草”了。

夸大之说且不提,白花蛇舌草确实是一味好用,关键是便宜的药材。

然,依照贺校尉的说法,旻朝尚没医者拿它入药,或者说,起码在典籍上没有有关白花蛇舌草的药用记录。

“大、大大——”

郁容闻声转头,是进了山就撒了欢跟猴子似的乱跑的马牙风。

几日相处,让他与这位西琴小哥混得挺熟了。

郁容知晓了,马牙风原来在出生时真的得了马牙风。

幸亏得遇一?旻国赤脚大夫相救,这才活下来了,故此就有了这样一个古里古怪的旻国姓名。

马牙风则跟着郁容学了些旻国官话,目前尚停留在“大夫”只会说“大大”的水平。

黑小子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手舞足蹈,给郁容炫耀,勉强说了几句旻国官话,便控制不住呱唧呱唧换了西琴方言。

郁容好笑地摇头,目光一?转,看向?其怀里?的……土拨鼠?

小小的,大概是幼崽。

“马牙风,”相互熟悉了也便没顾忌,郁容直呼其名字,“快放了它吧,被你快勒死了,也怪可怜的。”

没说的是,这山间野生小动物,身上免不了有些小虫子,咬着了可就不好。

马牙风也不知听没听懂,转身抱着土拨鼠继续玩着。

郁容摇摇头。

十五六岁的小子,有时候小大人般的鬼机灵,有时候又特别幼稚,跟个六七的小鬼似的,调皮捣蛋。

不过……

郁容疑惑,这西南又热又潮,有野生的土拨鼠吗?

可惜他对动物的分布了解,远不如对植物的认识。

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没再深究。

正待再劝马牙风发了土拨鼠,忽然看到一个好像是乌云寨子里?的人直朝这儿跑来。

“公子。”

“翻译官”郎卫传达着来人的话语:“乌云寨主请大家即刻回去,说有急事。”

郁容不由得皱皱眉,视线飘到那位乌云寨人身上,看其神色有些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生出些许不好的直觉。

遂不再犹豫。

“如此便下山罢。”

尽管想找的天麻没找到,但山在药材不会?跑——除非不巧全被人采挖了——等有空暇,再上山寻药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轻轻秋尘的手榴.弹

多谢散步的蜗牛望穿秋水的雷。

也多谢一直到现在还没放弃这篇文的小伙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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