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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寝”二字从万皓冉的口中,轻轻飘飘地飞了出来,到了南泱的耳中,却教她的心蓦地沉了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的双眸微动,霎时便明白了万皓冉的用意——
这个平素里公平得很的皇帝,连着几日都夜宿笙嫔的凝锦斋,如今这陌阳皇宫之中,几千双眼睛都齐刷刷地望着他的动向,如此这般的情形下,万皓冉却忽地跑到她南泱的织锦宫中来过夜,无非便是想将诸位嫔妃的怨怼,从许茹茜那厢转到她这个前皇后这头来。
从今日诤妃唐梦雪的种种表现便不难看出,这后宫中各位娘娘的积怨之深。这般大的怒气同怨气如今若是一股脑地全都冲着她来,哪怕她脑子再聪明手段再高明,要应付这么多在后宫里摸爬滚打数载的宫斗高手,也断是没法儿全身而退的。
思及此,南泱笑了笑,冷然地笑了笑,难怪当初觉着奇怪,她还万分地疑惑,那万皓冉为何会送她一个那般大的人情,合着是想要她还份儿更大的。
转念间,她忽地便懂了,其实这个人,他连着数日都宠幸笙嫔,并不是他有多么多么宠爱许茹茜,多么多么欢喜那个清丽美人,而不过是因为,他恰巧需要那么一出戏,来对付她罢了。
这个男人,同当初那个阴狠毒辣的短命皇后还真是对好夫妻。
一个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毒害亲夫谋朝篡位,一个为了江山,不惜弑兄弑妻,还将南丞相那个两朝忠臣革职流放,两颗都不是什么好果子。
南泱的双眸微微一动,心思一转,便微微侧过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指,面上浮起一丝笑,端庄道,“皇上今晚既然要在臣妾这里歇息,臣妾心中自是万分欢喜的,不如臣妾吩咐宫里的人先传膳吧。”
他细细地观望着她面上的容色。
让黎妃掌凤印,同时又让唐梦雪的兄长当掌事御医,这一步一步的棋布下来,看似那般的理所当然,其实却都是一个目的——要她不得安宁。
这世间,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再大的周章,也是值得费的。
“……”万皓冉清冽的眸子中含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微微颔首,“也好。”
春末时节的陌阳城,四处皆可见零落的飞花,就连织锦宫外先的桃林,也已然有了凋落结果之势。
片片桃花经风一吹,便四散飞起,如若漫天花雨,斯般景象自是煞为迷人,直直地便能映入人的心中一般。
然而,始终候在内殿门口的明溪却是没得丝毫赏花的雅兴。
眼前的宫门紧闭着,里头也没传出什么响动,她满目焦急地望着那扇紧紧合着的宫门,手中不停地搅着手绢,脚下的步子来回地踱着,只觉心头急得火烧火燎一般——
皇上来意不明,如今又在内殿里头单独同娘娘说话,依着那二人的脾气心性,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亦是此时,房门“吱嘎”一声从里先拉开了,明溪猛地回过身望向门口,却是望见了一张分外淡定的美艳容颜。
“娘娘,”明溪上前一步,疑惑地望了望南泱面上的容色,又小心翼翼地朝她身后的内殿望了望,迟疑道,“皇上他……”
“今日皇上要在这儿过夜。”南泱面上没得一丝一毫的起伏,她朱唇微微开合,便道出了一段格外平静的句子。
“……”明溪的双眸瞬间惊瞪,面色亦是变了变。
“传膳吧。”她动了动脸皮,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扯起了一抹微笑,又续道,“明溪,你说的话,我会记住的。”
“……是。”明溪微微颔首,朝她见了个礼,接着便面色复杂地退了下去。
又是一阵风起,南泱迎着风望向那漫天飞舞的桃花,秀丽的眉不自觉地微微蹙起,心头却在细细思索着明溪当初同她强调过几万次的两个字——
邀宠。
如今这形势,万皓冉虽说在天下人的面前,给足了她这个前皇后面子,既没杀了她也没剐了她,然而,那人的心头的打算,却并不见得比杀剐好到哪儿去。
若是她此番的推断没有什么差错,那万皓冉接下来,便会刻意给这后宫中的人造出一番对她南泱荣宠尤佳的假象,他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她在这万朝的后宫之中,同那些深宫里的怨妇们,相斗到死。
思及此处,南泱只觉额角一阵闷痛袭了上来,不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颇有几分伤脑筋。
虽说古代没得娱乐圈也没得演员,可这大万朝皇宫中的这些人,又有哪个不是演戏的好手?然而,他们再如何会做戏会演戏,这些到底也都是外行。
她心头一番思量,随后便缓缓举起了右手,细细地打望了一番,忽而挑了挑眉,立时便有了主意。
是以她唇角微微一扬,挑起了一抹颇是轻蔑的笑——
看来,这一回,她也得让这些古代的人好好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演技派。
宫娥太监们手中捧着盛装菜肴的碟子,挨个儿地往内殿的膳房里头走,南泱细细地一番打望,只见一个捧着龙井虾仁的宫娥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手中捧着一大碗的人参鸡汤。
“把虾仁儿放这儿吧。”她面色沉静,端着嗓子朝着那个端着虾仁的小宫娥说了句。
“是。”小宫娥颔首,接着便照着南泱的意思将那汤品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
南泱抬眼望了一望,又亲自伸出右手将汤品挪了挪,然而,亦正是此时,身后那捧着汤品的小太监却是一个脚下不稳,便将一大碗的人参鸡汤倒了些出来。
“啊——”她一声痛呼,便将一屋子的人都惊醒了一般,明溪连忙优着面色上前查看,只见自家主子的右手手背上满是被滚汤烫出的水泡。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扑通一声便跪了地,吓得汗如雨下,哆嗦着声音连声求饶,“娘娘饶命,饶命啊!”
“你这不要命的东西!”江路德大声地呵斥了一句,复又高声道,“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哎——”南泱连忙开腔,朝着江路德笑了笑,又道,“他亦是无心之失,不碍事的。”
“——哼!”江路德闻言,便朝着那小太监一声冷哼,狠声道,“若不是皇上现下还在书房,那今次被你烫伤的,岂不是皇上的龙体!”
“公公说的是,说的是!奴才该死该死,求公公饶命啊……”小太监哭诉道。“娘娘为你求了情,你死罪倒是可免,但活罪难逃!”江路德的眼风一转,朝着一旁的几个太监使了个眼色,“杖责三十,罢免本月的钱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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