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击鞠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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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下人所说,苏迢身上穿的仍是朱红色的朝服,只将冠摘了放在一边。
徐氏按捺下心思,试探着问道:“官人明日还要上朝呢,怎么不将衣服换下来,若是这茶水弄污衣裳就不好了。”
苏迢端着茶碗,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一眼官服,冲徐氏笑道:“有贤妻如此,左右这官也做不了多久,多穿一穿也是好的。”
诚意伯苏迢是庶子袭爵,前头两房嫡出都死绝了才轮到了他,他在官场上也是前途平平,经营十来年也不过是个五品司仓寺少卿。
虽说仕途不顺,可苏迢却总有副不怒自威的气度,缘自他深刻的五官和傲视群雄的态度。
现在年纪渐长,他笑起来时仍留有几分倜傥,也正是因着这副好皮相,当年徐氏明明能高嫁其他人家,却还是到苏家做了续弦。
然而这笑里也带着冷意,徐氏心底没来由地颤了颤,惶急道:“官人何出此言!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么,还是……”
“非也、非也。”苏迢放下茶碗,长叹道,“前些日子,卢家刚因为子孙不孝,家宅不宁,连带着全家都进了统御司。当时我还庆幸着,咱们家人口简单,大娘子也善于持家,严力约束下人,可没想到,也轮到咱们大祸临头了。”
“约束下人”这四个字点醒了徐氏,她开口欲辩:“官人,今日那是……”
苏迢抬手打断她,“局势你不是不清楚,国本未定,同我们一般的家族个个生怕受池鱼之灾,唯有你,上赶着要给二皇子送偏房,真不知你到底是要投哪边呢。”
皇储空悬,朝廷中立国本的议论一直没停过,如今大约分为两派:一派以二皇子为首,二皇子为皇后亲生,又是在世皇子中最为年长,按理说立嫡立长都应是他;
另一派认为应立四皇子,四皇子文采武功卓绝,更要紧的是子孙福运昌隆,早早就生下了皇长孙,而比他早两年成婚的二皇子还一直没有消息。
今日沛国公府游春会,原是给各家在室男女相看的地方,二皇子出席,虽明为技痒,要与各家才子论诗,实则是坐实了早已有的,要娶侧妃的传言。
二皇子一向风度翩翩,又有“佛子”的善名,是以各家贵女都起了些心思,可还没等宴散,就听说二皇子救了位落水的姑娘。
贵女中不乏本就对二皇子有意的,听说这个消息,都想瞧瞧这不择手段媚上的狐狸精是谁,可到了一看,竟不是什么姑娘,而是诚意伯府徐大娘子身边的一个丫头,叫翠珠。
翠珠似是受了惊吓,被捞起来时只知道发抖,话都说不清,可她那身上的绸缎一副和海棠金簪作不了假,哪里是一介丫鬟能拿得到的。
二皇子仁善,没有怪罪徐氏,只说是误会一场,便让众人更加叹服他的慈悲。但众人心下都有计较,疑心是苏家瞧准时机刻意谋划,要将侍女送上二皇子的床榻,以此邀宠。
也有人怀疑,是苏家早早地就投奔了四皇子,刻意拿一个侍女来下二皇子的面子。
在自己娘家出了这等事,徐氏真是里外不是人,匆匆发落了翠珠就打道回府,连苏沐的哭闹都顾不上了。
本以为消息还要一段时日才会传出去,可没想到,徐氏还没回到家,这事情就传到了苏迢的耳朵里。
自家官人一向文质彬彬,难得这样阴晴不定,徐氏被吓得发抖,不由得跪下膝行到他脚边,“官人,我没有啊官人!”
苏迢却不看她,盯着虚空道:“想不到我克己修身这么多年,却误娶愚妻,毁了这累世的清名,实在是愧对祖宗。”
听着这话头,下一句就是要休妻了。
徐氏扯着他袍角,涕泗横流,“这、这都是翠珠那贱人的错,与我并不相干,官人明察!”
她掌管中馈这么多年,为苏迢生下一儿一女,这些年来也算是琴瑟和鸣,想不到因为一个丫头的背主而闹到这番田地。
二皇子金口玉言,已经说了这是一场误会,沛国公府的家人虽面色不虞,因着二皇子的态度,究竟也没多说什么,本以为不过是一桩小事,却惹得苏迢如此盛怒。
但想想当年,苏迢为着苏家清名,硬是将亲生的嫡长子去名除族,如今对待自己一个继室,又能念着几分情份。
苏迢意味深长地看着徐氏,直到那三分的凄惶变成十成十的恐惧,这才开口:
“罢了,大娘子掌管上下辛苦,有所疏漏在所难免,想是翠珠那个丫头自谋出路,却带累了咱们一家人。”
他扶起徐氏,徐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他突然转变口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苏迢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抚,“为夫一时怒气冲昏了头,错怪大娘子了,以后这阖府的事情,还要辛苦娘子。”
徐氏有几分惧怕,却又不得不沉湎于这温柔,连连点头道:“官人放心,我一定将这事查得明明白白。”
“姑娘,信已经送出去了,但那人说只有姓名,不一定能找得着人,我又多塞了些银子他才肯答应。”大丫鬟流云为苏浈整理着发髻,系上发带。
苏浈应了一声,看着铜镜,“多出的银子你同飞絮拿,还有别的事么?”
流云手上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姑娘,前几日大娘子搜了翠珠的屋子,听说是搜出些不得了的东西,然后就将沐姑娘给禁足了。”
苏浈一愣,转过身看她。
“姑娘,我听人说,翠珠是受了沐姑娘指派,想要害姑娘你在众人面前丢脸,后来却不知怎么的,自己掉到水里去了。姑娘……”
苏浈明白她的意思,沉吟一会儿,道:“苏沐毕竟与我是亲姐妹,或许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
“可是、可是她这是要害你啊,姑娘……”
“好了,无凭无据的,此事不必再说。”苏浈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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