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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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沈智生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他踌躇了半天，贺山在一旁耐心的等他：“没关系,你慢慢想。”

“先出去吧，这里太冷了。”沈智生不想呆在这个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地方。

出了展厅的大门，热浪又包围住两个人。沈智生这才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仿佛刚刚凉快的展厅是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他被日光晒得发晕，躲在贺山身后的阴影里亦步亦趋的走着。

贺山没有回车里，带着沈智生出了美院的大门，拐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子里。有了楼层与树木的遮挡,这条路清凉了不少,沈智生在路边的冰柜里买了两瓶冰水,递给贺山一瓶：“哥，我们现在去哪？”

贺山接过来喝了一口,喉结耸动了一下,他捏着满是水汽的瓶身,示意沈智生看不远处一幢满是碧绿爬山虎的三层小楼：“去那个画室看看吗？”

“呃......”沈智生仰头喝着冰水,闻言呛了一下,嘴角流下一道透明的水渍。他不想直接拒绝贺山的好意,委婉的说：“哥哥，其实......我早就死了高考的心了。”他捏瘪了手中的水瓶：“我......对不起......”他说不下去了，神色晦暗的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约会。”贺山思考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鼓励他：“不想去咱们就不去，没有人强迫你。”

“唔......”沈智生垂下眼点点头。

美院离龙城市中心的商业街相距不远,从这条小巷子穿过去是一条捷径,沈智生还是无可避免的途径了那个画室，从外表来看，这幢陈旧的三层小楼根本不像画室,门口连个牌匾都没有，倒像是居民楼。很安静，可以从二楼的窗户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正伸着脖子自上往下的看窗外的街景。

沈智生和贺山都看到那个学生了，学生也看到了走在道路上的他们，他对两个陌生人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沈智生脑子乱糟糟的，自动忽略了那人。贺山倒是对着那学生礼貌的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的走了半响，前方已经可见车水马龙的大街，行人混杂在一起说话声的轰鸣传来。

沈智生却觉得眼前分叉出无数条道路来，各自通向不同的方向。但是他清楚，每一条道路最终都会殊途同归。那个终点他早在离开林城那天就预见到了——庸碌平凡的一生，挣扎在温饱线上为了生活而生活，只能接受命运的给予，无论祸福，而没有底气去向命运讨要。

现如今贺山却告诉他，可以走回头路，重新回到一年前再做一次抉择，上学还是一条路走到黑。

“哥......”沈智生停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细碎的光随着微风在他脸上跳动。贺山回头看他，“我，从来没想过还可以上学这回事......”沈智生犹豫着，思考这事的可行性：“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怎么没有。”贺山举例子：“六十岁的老人都有机会。”他见沈智生有些转圜的迹象，说起名人名言：“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噗。”沈智生放松下来，自己劝说自己：“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见巷子里没有几个行人，率然的拉住贺山的手：“哥，我们回那个画室去看看吧，不过你怎么知道那是个画室呢？连个牌子都不挂。也不知道他们接不接艺考集训生。”

贺山这次没有让他松开手，听着他自我劝说，自我鼓励这样的话。

贺山其实早就私下里查过艺考的规则与门道，在沈智生面无表情给别人画着一张又一张的画时，在沈智生总是流露出对未来的茫然时，他就动了这样的心思，不自觉的担负起本该是沈智生父母的责任。

贺山暗自查询了龙城大大小小的画室，他们的口碑与成绩，最终选择了美院旁边的这个小画室，一查这个画室的负责人，没想到与贺山母亲那边的亲戚还有点渊源。

陈光合是美院的老师，也是贺山外公的表兄弟。二十年前在美院附近开了一家画室，名叫光合画室。从来不在门厅挂牌匾，从来不宣传画室，所有学生都是慕名而来。

贺山按了按铁门上的门铃，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沈智生有些紧张，也很有新鲜感，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关于上学这方面的事情了，紧握着贺山的手渗出汗珠，想到不能被老师看到这样不得体的举动，又默默放开了贺山的手。

半响，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来应门，圆脸蛋，卷着时髦的金色头发，她从铁门上的小窗户露出一角：“你们找谁？”

“陈老师在吗？”

女老师打开门：“陈老师不在，你们是来看画室的吗？”

贺山颔首。

“他一般什么时候来我也不清楚，我带你们参观参观吧？”女老师温和的笑，脸颊显得更圆了。

“您怎么称呼？”贺山礼貌的问。

“我姓白。”白熙睿带着二人进了一楼的会客室，看着他们都很年轻的样子，对着贺山问：“二位是谁想来我们画室呢？”

“是我...吧。”沈智生说。

白熙睿笑了一下，给两个人倒了杯水：“你们二位看起来年纪相差不多的样子，我还看不出来呢。”她看着贺山：“您是他哥哥吧？”

贺山颔首：“白老师，我们是来了解你们集训班的。”

白熙睿点点头：“同学，你现在是高三？还是复读生？”

沈智生想了一下：“我......开学算是高二了。”这样的对话，对他来说相当陌生。

“高二的话，现在来集训是有点早了。”白熙睿翻着桌上的文件，抬起头说：“我们画室下一届集训班应该在今年十二月开。”她顿了顿：“你可以先报个兴趣班周末来画画。”她翻出一张表格，说：“不过如果你是零基础的话，也可以跟着这一届的集训班一起。”

她和沈智生说着话，把表格递给贺山：“这是我们的学费单，您看看。”沈智生凑上去看，下意识的想说：不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