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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倾默默听着,突然执起她的手,动容道:“我幼年失慈,帝王家亲情疏离,兄弟异心,数年来藐然一身,如履薄冰地活着,与你可谓同病相怜。”他摩梭着她的手,珍而重之地放在自己胸前,眸光凝注跟前的女子,眼中尽是温柔缱绻,“即使没有别人,你还可以依靠我,我愿与你相伴,保护你,许你一世无忧。”

兔儿灯照耀着二人,将他们笼在昏暖的光圈里,灯下,影儿成双。

慕容倾眼中的一对黑眸焕发出异样的神采,似能照亮前路。

萧蓠觉得自己的心几乎要被他话中真挚的情义给融化了,从没有人对她这么说过,即使是爹娘双亲,她也没指望他们能够护得她周全,眼前这个男人却许诺护她一世。

眼睛一热,滚烫的泪珠克制不住,欲夺眶而出,恍惚间她有种冲动,想要投入他的怀中,好好大哭一场。

四野无声,背后忽起一声脆响,她偏过头去,恰见劲风吹折了松木枝头的一截枝杈,幼枝横落,悄无声息地摔在了地上。

目睹这一幕,萧蓠感慨,松木顽强,寒冬腊月亦卓拔挺立,但树上的枝杈自身若是不够坚实,依旧难逃风中催折的命运。

人若是无法自立,一心指着依赖别人,岂非就像苑中被精心养护的花朵,即使护花人再是用心,也不过是芳华一现,风一吹便凋零了。

对于慕容倾,她感激他的心意,也毫不怀疑他目下的话全是出自真心实意,但她不愿做依附乔木的丝萝,也害怕因太过依赖他而失去自我,她不能领受这份情。

刚被软化的心复又刚硬起来,皎皎秀目中重又筑起坚实的防线,萧蓠从慕容倾手中硬抽回了手,极力抑制着情绪,以冰冷的语气道:“殿下厚爱,愧不敢当,但我的喜乐安康从来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自己争取得的,我不需要依靠,也不需要谁来保护。”

说完丟下脸色煞白的慕容倾,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下山去。

三日后,京兆府衙的地牢内多了一名特殊的囚犯,据说是漏网的九阴教余孽,那人一身褐色袈裟,头戴箍子,是个体型微胖的头陀。

是夜,班头陈风提着一只食盒下了地牢,地牢的看守见了他,惊讶地问道:“陈班头,你怎么来了,今个可不是你当值啊?”

陈风笑笑道:“家里没个人,呆着无趣,便来找兄弟喝几盅,怎么不欢迎呀?”

说着边把食盒打开,喷香的一只烧鹅,另加两个小菜、一壶烧酒,看得那狱卒食指大动,忙道:“欢迎,欢迎,兄弟很久没聚在一起喝酒了。”

说话间,另一名看守也闻香而来,见到桌上酒菜齐备,脸上乐开了花:“见者有份,陈班头,兄弟也来凑个热闹。”

陈风哈哈笑着,大方道:“人多热闹,兄弟不嫌弃,就一起坐下吃些吧。”

三人饮酒唠嗑,好不痛快。

转眼夜已深沉,两名狱卒倒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唯独陈风站立一旁,独自清醒,他目视昏睡的二名看守,目光幽沉,完全没了之前的热络殷勤。

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他小心地在狱卒身上翻找,一会便摸到一串钥匙。

拿到钥匙,陈风径直往牢房走去,京兆府衙的牢房不大不小,总共十来间,只关着寥寥几名囚犯,陈风很快寻着了目标——一名头陀。

胖头陀面朝里侧,背对牢门躺着,陈风打开牢门,进去小声道:“大师,快随我走。”

头陀没有回转身来,只懒洋洋地道:“走?走去哪里?”

“自然是……”陈风话说一半,似觉哪里不对,正要回头,忽听背后有人道:“陈班头这是要去往何处?”

人声清雅,恰如一道闪电劈得陈风打了个激灵,他猛地转身,正好对上满脸怒容的京兆尹裴鸿运,而裴鸿运身旁站立着身材修长,穿一身杏色纱袍的青年男子,陈风认得他是萧大夫的同伴,几日前随她一起到过京兆府衙。

见了这二人,他心知不妙,仍是稳住心神,垂首道:“老爷,您身体未愈,怎么就亲自下来这牢房,小的与徐二他们饮酒,见他们喝得烂醉,便临时替他们看管下牢房。”

“看管牢房只需巡视一圈,何必大开牢门?”慕容倾神色凉凉,眸中似有一轮明月,能照亮人心,任何阴霾都逃不过他的眼。

陈风哑然,裴鸿运看了眼他手里的钥匙,冷哼一声。

慕容倾走过去,扳过那头陀的身子,不紧不慢道:“裴京兆两次设计擒拿九阴妖女都被事先察觉,我猜是有人通风报信,银银又告诉我,那夜她徒劳无功,正巧撞到陈班头,经你提点反倒获得一些线索,所以我布下此局,为的是引你上钩。”

陈风一望那头陀,顿时大吃一惊。

这哪里是什么头陀,分明就是前几日抓住的那个惯盗的癞头张!果然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他已入局,恐怕在劫难逃了。

慕容倾望着陈风惶恐的模样,从容优雅地一笑:“神也是你,鬼也是你,京兆府上下都被你打通关系,也算小有能耐了,不知你背后的主人又是何方神圣?”

“要杀就杀,休想我出卖他!”陈风面色森寒地倒退一步。

他晓得这名男子恐非常人,能令裴鸿运听命行事,对其唯唯诺诺,只以一点小小线索就怀疑到他身上,略施小计,便令潜藏京兆府衙多年的他功亏一篑,此人心计之深,谋算之精不下于那人,恐怕会是那人称帝之路的最大阻碍,若他供出那人身份,后果将不堪设想。

裴鸿运冷笑,喊道:“来人,给他押起来,十八道酷刑全都来上一遍,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两名衙差刚要上去绑人,忽听陈风纵声大笑,边笑边大声说:“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先,主上,陈风去也!”

笑声戛然而止,他的七窍都渗出血丝,整个身躯轰然倒地,顷刻毙命。

裴鸿运怕云倾怪责,有些紧张地问道:“殿下,这如何是好。”

慕容倾淡淡一笑,负手道:“不妨事,他本一心求死,谁也阻止不了。”

看一眼地上尸首,他惋惜地摇摇头,又吩咐道:“宁死不背其主,算得忠诚可嘉,好生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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