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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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黑的空间中,天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轮惨白的圆月,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了空间，视线所至之处皆是虚无。

地面是粘稠的黑水，波澜不惊的水面映照着天空中的那轮月亮。

沢川：“……”

他虚虚地站立在水面之上,开始思考……他原本的壳子怎么变成这样？？？

这里是圣杯内部,在莫名其妙被踹出壳子之后,这还是他头一次用意识连接上本体。

想要找到一处能和“自己”和平共处,不被对方力量所影响的场所,这里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不过进来之后他有些怀疑杯生了。

这是他家？？？

圣杯内部原本是由他的意志所构建出的小世界，在他没被踢出这里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场景。

到处黑漆漆的不说，连个像样的建筑物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王的雕像呢？？？

本该在正中间、高达百米、浑身金光灿灿、霸气无比的……王的雕像呢！？

“三年后的‘我’，原来无能到这种地步吗？”黑色的水面漾起层层波纹,黑发少年轻巧地落在上面。

沢川：“……”

他头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沉下脸，脸色难看得几乎可以和脚下的黑水媲美了：“你不也是。”

“滚下来。”沢川蜜色的眼中凝上冰霜，他微微抬头看着悬于天上的月亮。

一道金色的漩涡在他身后展开,锁链从中飞快地挣脱而出,眨眼间就缠上天上的月亮,竟然将它硬生生拽了下来。

《吉尔加美什史诗》中写道：

“年幼的王获得了他的第一件造物

这是世界宝库的开始

圣杯既是财宝也是守护者

此后宝库中的一切都由他护卫

高傲的王允许他的守护者

同样拥有使用宝库的权利”

——

“这次的英灵有点意思嘛。”被缠住的月亮不断地扭曲变形,最后化成一团黑泥从锁链下溜走。

黑泥融入水波之中，在距离两人较远的地方凝成了一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形。

名为安哥拉的英灵在某次圣杯战争失败后，失去人格作为魔力被吸收进圣杯，但由于自身的愿力属性，在进入圣杯的一瞬间巧合地使圣杯与人类签订的契约自行生效。

在圣杯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这名汇聚着此世全部之恶的英灵反客为主，直接占据圣杯，把原本的主人踢了出去。

安哥拉最初只是被愚昧的村民强加上恶神之名的普通青年，但当圣杯将这一点变为现实之后，他作为人的所有特征就全部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恶意。

安哥拉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两人是怎么进入圣杯内部的，但能够进来的只有英灵……在他眼里就是用来补充魔力的。

“这里是你的杰作？”沢川刻意在杰作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听上去带了点讽刺的意味。

安哥拉不知道是离得远，还是脑子不清楚，总之丝毫没有听出来他真正的意思，反而高举双臂赞叹道：“如何，这是我后来改造的，之前的风格又土又俗气。”

又土又俗气……

沢川脑袋上的青筋跳了跳：“你知道这里原本的风格是什么吗？”

“是乌鲁克吧，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传说中圣杯就是那位英雄王所创造的嘛，以前中间那个雕像真是太丑了，幸好你们来的晚，不用脏了眼睛。”难得有英灵进入圣杯内部，安哥拉在吸收掉他们之前还有兴致同他们闲聊。

丑……脏了眼睛……

“以前的我还蛮念旧的，不过乌鲁克早就灭亡了哈哈哈所以我就改了改装饰。”安哥拉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死亡的边缘反复横跳。

灭亡……

“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沢川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了笑意的眼睛恍若深渊，难以望见尽头。

“……什么？”神经粗壮的安哥拉后知后觉有些冷，真是奇怪，他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恐惧了。

是的，他竟然从这个莫名其妙的英灵身上感受到了恐惧。

安哥拉认为人类弱小的原因之一就来源于他们的恐惧，对于未知他们恐惧，对于比自己强大的事物他们恐惧，对于比自己弱小的他们有时候也恐惧。

恐惧让绝大部分人安逸地待在舒适圈中，不愿意踏出一步。

但此世之恶不一样，安哥拉不明白这个世上究竟有什么能够让他感到恐惧，为了掩饰这忽如其来的颤栗，他强撑着大笑了两声：“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是必须要告诉我的？”

沢川静静地看着他：

“纵使城墙不在矗立在这片土地上，纵使椰枣林已经被砍伐殆尽，纵使粘土山已被挖空，纵使神庙已经倒塌……”

“但——”

“乌鲁克永存于世！”

“王的光辉终不熄！”

黑色的水波剧烈震动，随后瞬间蒸发。

神系时代的乌鲁克城池重现于此，恢宏的城墙拔地而起，城区一点一点浮现，连集市上的陶土罐子都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