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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都雨下了四五天,湿气弥漫,生出了霉味,糜烂的败坏人心情。
过午时眼瞅着雨歇了竟出起太阳,屋廊的水滴滴答答的掉到青石上,断断续续敲出了别致的音律。
傅晚凝抱着接满水的木盆从院外鬼鬼祟祟的进来,前后左右看个遍确定没人了,她关紧门,脱了外衣,露出里面的裹胸布,她蹙着眉解开那布,缠得久了,布连着肉,一瞬放开时,她只觉得又疼又舒爽,她低首看着那一片勒红,吸着鼻子用水来擦身,擦到一半,哽在喉间的酸苦就止不住往上冒,她捂住脸蹲到地上,泪水自她的手指间流落。
屋外水滴声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傅晚凝慌乱的裹好布,待穿好那件绿色太监服,门外响起徐富贵的声,“串儿!你怎么把门闩上了?快开门。”
傅晚凝将木盆放到架子旁,兀自觉得没什么不妥,才去将门开了,她的眼眶还有残红,搭着下垂的嘴角谁都看得出她哭过。
徐富贵胸前鼓鼓囊囊,他先进门反手拴上门拴,随后拉着傅晚凝坐到床边,他们房里简陋,甭说桌子,连个像样的凳子都没有,吃饭睡觉一张床全给包了。
“串儿,你哭了?”徐富贵掏出怀里的红薯,还热乎,他掰了一半给她。
像他们这样刚净身的太监最苦,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最差的,往往得饿着肚子,想吃饱些,只能靠着偷摸。
傅晚凝小小的跟他说了声谢,伸手去接那半块红薯,她的手指细白,光看着就知做不了重活,徐富贵瞄一眼没看够,眼睛不自觉地又黏上去。
傅晚凝吃了一小口,觉出他的视线,她侧背过身,翁声道,“你看什么?”
徐富贵三两口吃完红薯,嘿嘿笑,“你手好看。”
傅晚凝吃不下去了,她低垂着眼,脸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徐富贵尴尬地在头上抓了两把,坐过去一点道,“我,我没其他意思……”
傅晚凝眼眸侧转定在他面上,转瞬偏过头接着吃红薯。
徐富贵看她吃的香,又朝她移了两下,正好和她并排坐在床边,他笑着说,“这红薯是尚膳局地韩大厨给我的,我今儿给他打下手,他瞧我午膳没吃上,就给了我这块红薯。”
他说的嬉皮笑脸,其实却艰辛,红薯不是好东西,但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吃到红薯那都是享福了,他省了口粮给傅晚凝,自己或许还没够,论情义,他待傅晚凝当真不差。
傅晚凝难下咽,她将半块红薯还到徐富贵手里,面有愧疚道,“原就饿,你还省给我,你吃吧。”
徐富贵手一推,跟她挤眉弄眼,“尚膳局里多的是御菜,我偷空沾了点光哪还饿,你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傅晚凝也不再推辞。
徐富贵四处乱看,整好看到架子旁的木盆,那里面还有水,他猜道,“串儿,你刚刚在抹身?”
“……嗯,”傅晚凝腮边抹过一点红,热着耳朵回他。
“混堂司离监栏院不远,走几步就到了,你怎么不过去洗?”徐富贵问道。
混堂司是设给他们这些没身份没品阶的太监洗澡用的,就是民间那种大澡堂子,太监们齐聚到里面洗,没掩蔽,什么都露在人前,这种地方傅晚凝就是再傻也不可能过去。
她吃掉最后一口红薯,对他道,“不惯跟人一齐洗。”
徐富贵道她羞涩,目光放在她素白的脸上,心里也觉得她不合适跟那么多人混着洗,“不去也好,混堂司里多是些下三滥的流子,你要是去了,他们准钻空子占你便宜。”
傅晚凝下床去开窗,阳光透进来,她的眼睫在光线里轻翻,掀起荡漾。
徐富贵看了眼发直,急往脑门上打,骂自己畜生,他叫傅晚凝,“串儿,咱们歇了五天,我听韩大厨说,估摸这一两天直殿监那边就有人过来。”
“过来做什么?”傅晚凝疑问。
徐富贵单手托着下巴,“挑咱们去做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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