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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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知青们过来之后,原本肆无忌惮说说笑笑的婆娘们都有些不自在,绝大多数人都沉默下来,埋头拿棒槌捣衣服。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坐在人群里的乔曦左右看看，觉得这种怪怪的气氛其实是人之常情。

从村里婆娘们的角度来说,许多人的心理其实很微妙。一方面对这些城里来的“知识分子”有些敬畏,知道她们能识字会念书又略懂得打扮，总觉得自己在她们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但另一方面，因为女知青们太突出,容易引来男人们的目光和称赞，婆娘们在嫉妒的同时又禁不住对她们满怀警惕。

而对于女知青们来说,和这群乡村已婚妇女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她们虽然是下乡“学习”来了，但能学的也只是务农的经验，在其他方面根本和村里人说不到一起去。谈看过的书？谈知识？谈音乐？谈理想？不可能,婆娘们只懂得家长里短，跟她们说别的就是鸡同鸭讲,根本没有意义。

于是,两边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婆娘们私底下悄悄八卦这些女知青，她们刚来时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生活这样的小缺点,她们都能拿出来反反复复地笑好几年。至于女知青，估计也没有少抱怨这群庸俗的农村婆娘。

双方只有少数性格开朗的人才能维持不错的关系，比如说王老汉的大儿媳妇何小花,又比如说女知青里某个外向活泼的姑娘。她们俩一见面就有很多话能聊,每天总能找到些能说的话题。

见孙砚云打了水,默默地拿出肥皂，蹲下来准备洗衣服。乔曦佯作有些犹豫，迟疑着来到她身边。孙砚云抬起头，因为她的气质略有些冷，看起来并不太容易亲近：“有事吗？”

“我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上次替我说话……”乔曦低声说，看起来仿佛有些不自在，很是符合大家对一个可怜小媳妇的印象，“要不是你说了那句话……我真没想到，我还能给自己做主……”

孙砚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普通的农村年轻女人竟然能准确地抓住当初那段话的重点。她有些意外：“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你既然没了……男人……”对于这个称呼，她好像觉得不太好说出口，飞快地掠过去了，“那你就是独立的人，不是谁家的人，也没有谁能越过你替你做决定。”

“你说得对，读书多的人懂得的道理真多，一点我就通了。”乔曦抿着嘴笑了笑，“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还懵着呢，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干啥。说不定别人随便一说，我就糊里糊涂地这么过下去了。唉，我越是想，越觉得你就是我的恩人。”

“说几句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想通。”孙砚云说，“趁着这段时间休养身体，你也好好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过。”

“……只要我想怎么过，以后就能怎么过吗？”乔曦看上去似乎依然处于迷茫之中。

“想清楚是第一步，最重要的还是要付出努力。朝着目标努力，不管怎么样都能往前迈步走；要是没有目标乱使劲儿，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条道上去。”孙砚云淡淡地说，“一步一步来，说不准什么时候目标就实现了呢？”

乔曦微微张大眼睛，仿佛恍然大悟，又仿佛仍然在思索这些话的意思：“谢谢，真的太感谢你了。回头我给你送点儿谢礼吧！”

“没有必要给什么谢礼，对我来说就是几句话的事而已。”

“你觉得自己就说了几句话，可是我却觉得你帮我弄清楚了以后该怎么使劲儿，不报答可不行。就这么说定了，改天我去找你！”说完，乔曦也不等孙砚云回应，就回到了正说说笑笑到兴头上的何小花身边。

就在这时候，她注意到水井另一侧的樟树林里站着几个年轻男人。每个人对她来说都是无比陌生的脸孔，大多数人面上都带着令人不太舒服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女知青们看。其中一个肤色微黑五官俊朗的年轻人表情最冷淡，似乎对这种“偷看”的行为丝毫不感兴趣。他感觉到她的目光，瞥了瞥她，转身招呼着其他人离开了。

其他几人还有些不乐意离开，但这个年轻人的威望比较高，大家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远了。莫名地，乔曦直觉这个人应该不是普通的NPC，甚至她隐约还觉得有些熟悉，仿佛曾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见过似的。

还没等她皱着眉仔细开始回忆，旁边就有人说：“那不是王老三家的三崽嘛？好家伙，大半年没怎么见，怎么和竹子拔节一样长起来了？他那个头，比那些二十岁的后生还高壮呢！比他爹足足高出一个头啊！”

“他是三婶子的宝贝，从小啥都紧着他，啥吃的都没缺过，可不是跟窜天猴似的长么？你再看看他大哥和二哥，虽然有一把子力气，个头也和王三叔差不多。照我说，长高点儿也好，不容易受欺负。”

“谁敢欺负他啊，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成天喊着一群半大小子到处游荡，又不干活挣工分，又不安安生生地去念书，看着就让人觉得烦，不知道啥时候他们就能给闹出啥事儿来。对了，三婶子不是一直说他要去读高中嘛？他这几天咋一直留在家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