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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桃合上门,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瞄了瞄外面。
门外的唐妈妈捡了椅子在晒太阳,院子外不知道谁家的母鸡‘咯咯哒’的叫着,探头探脑的想要跳进院子里来,一声吆喝,母鸡惊叫一声,扑扇翅膀,飞到外面的草丛里躲着。
眼见着院子里没人出来,这才又雄赳赳气昂昂的提着爪子挺着胸膛巡视领地,不时间朝着不知道谁家来的公鸡献媚。
眼见着四下一片平静,李小桃瞅一眼唐枣,随手将挎在自己身上的挎包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一边说到:“昨天发生了件大事,知青点闹腾的整个大队都知道了。”
唐枣从看着的书本上抬起头来看着李小桃,一双闪着光地眼睛透出好奇来。
李小桃看着沉闷读书的唐枣好不容易露出点兴趣来,高兴的连接下来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李小桃看着唐枣手里拿着的书,继续说道:“江水荷和徐慧闹起来了。”
唐枣听了微微诧异,徐慧。
前两天不是桃子还和徐慧在一起玩?
李小桃伸手拿一个桌子上已经被剥好的核桃仁,核桃仁上面附着的那一层薄薄的棕黄色皮都被唐奶奶细心的弄干净了,这样子的核桃仁吃起来一点都不苦,甚至于还奢侈的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琥珀色的糖浆。
李小桃吃了一个就没再拿,继续说到。
“就是新来的知青江水荷,江明辉的表妹,那个一天到晚喊口号,干活冲的最快也是最没用的那个。”
说到这李小桃乐呵呵的笑了。
“她和徐慧闹掰,两个人好大一通闹腾,江水荷也真是,徐慧这样的人怎么能和她硬来。”
说着李小桃看见唐枣眼里的疑惑和惊讶,不好意思的拍了拍手。
“哎呀,怎么跟你说呢?徐慧跟我玩,那是为了接近我哥。”李小桃炸毛的揉了揉脸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唐枣说,难道要她说徐慧就是打她哥的主意。
这怎么好意思!
她也是才发现,要不是她不小心看见徐慧堵她大哥,她也不敢相信。
李小桃气呼呼的拍了一下大腿。
唐枣听了点点头,也是,有很多女知青撑不下去了都选择嫁给村里的男青年,这样一来,她们就算是在乡下落地了,等到生了娃娃,才算是生根。
小桃的大哥李卫新确实是条件优越,长像坚毅俊朗,身材又健硕,硬汉风格,家里虽是一般,但人丁不多少,一般媳妇嫁进去就是自己当家作主,小桃的娘又是个明事理的。
这样想,徐慧看上李卫新也没什么不对。
唐枣乱七八糟的分析,想要开口安慰一下李小桃,不是她的魅力太差,而是对徐慧来说,你哥的魅力更大。
李小桃倒是没有纠结在这个点上,她拍完自己的大腿就开始眼冒精光的跟唐枣讲述江水荷和徐慧之间的‘九九八十一场战役’。
桃称:西天之战。
唐枣扶额,但还是细心听了下去,并且试图从李小桃慷慨激昂手舞足蹈中收集到真实的信息。
半个小时之后,李小桃歇了口气,停下来,想找口水喝润润嗓子。
唐枣递上搪瓷缸子。
李小桃喝了一口水,睁大眼睛看着唐枣:“就是这么个事情,枣你听明白了吗。”
唐枣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不就是徐慧背着知青点的人偷偷学习,又和江水荷闹了矛盾,接过连夜从县城李赶回来的江明辉一回来就将要高考的消息告诉了江水荷,然后江水荷就让所有知青点的知青都知道了包括徐慧背着人偷学这件事。江水荷言辞激烈的刻薄一番,徐慧就和她吵了起来。
唐枣简洁的用不超过一百五十个字将李小桃说了半个小时的事情说了出来,期间用了不到两分钟。
李小桃:目瞪狗呆!
唐枣挥了挥手将桌子上的书拿在手里,卷成筒,敲了敲鼓着腮帮子吃核桃的李小桃。
“读书啦,只顾着吃。”
嘿嘿一笑,摸了摸嘴角,铺开书,捏着笔。
唐枣转头盯着自己面前的书页,书页略有泛黄,页脚卷着毛边,江水荷,唐枣叹了口气,高考的政策开放对于很多想要回城的知青来说都是惊喜的希望,但是对有些已经和融合知青的村里家庭来说却是一场灾难,一场妻离子散的灾难。
唐枣叹气,徐慧就是。
徐慧和李卫新结亲了,但是最后却是捐了钱票跑了。小桃的娘亲被气的发病,耗空她家的最后一点钱财,二哥去省城赚钱,却是再也没有回来。
瞥了一眼盯着书本抓耳挠腮的李小桃,唐枣简直不敢想象小桃最后会是那个样子,苍白的像一具行走在人间的皮囊。
唐枣的眼神太过直白,李小桃翘起唇角,嬉闹的问着:“枣,看什么呢?”
唐枣伸出手揉了揉李小桃的头发,回之一笑。
这次一知道高考的消息自己就告诉了小桃,看来是有用的。
“没什么,快看书吧。”
李小桃懵懵的点头。苦逼的看起了书,她是想读书的,但是真的好难哦,还没有做衣裳和包包令人快乐。
瞟了一眼认真看书仔仔细细做笔记的唐枣,伸出了罪恶的小爪爪,偷偷摸摸的摸到她的手边,抓住了一颗核桃仁。
眼见着唐枣没有发现,李小桃用书挡着嘴巴,低着头‘吧唧吧唧’嚼了起来,呜呜呜,唐枣家的干果为什么这么好吃,连核桃仁都好吃到爆炸。
一旁的唐枣偏着头,铅笔抵着额头,闭着眼睛绞尽脑汁地想着剧情,就像考场上看着试卷上的熟悉的题目,依稀记得一点却是到底抠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正确答案。
奶奶和爸爸去给二叔汇钱了,高考的消息现在也是传遍了整个知青点,那下面是什么等着呢?
会是什么呢
一直到李小桃打着招呼和唐枣告别,这个问题还是没有答案。
但,冥冥之中唐枣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唐枣看着走远了的小桃的背影,闭上了眼睛。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恹恹的太阳挂在半空中,不太远的田野里苍青伴着灰黄。薄纱般的雾霭笼罩着村庄,高低错落的屋檐在雾霭里变得模糊。
睁开眼,转身的瞬息,什么也没发生。
树叶还是挂在枝头,劳作了一天该回家吃饭的人卷着裤腿扛着锄头还是回家了。
坐在屋子里缝补衣物的唐母,落下最后一针,完好的衣物上并没有心悸扎下的血点。
真正的动荡来临之前,一切都悄如平常。
月上梢头,家家户户该熄灭的灯火一盏不剩,绵长的呼吸萦绕在安眠的床头。
一个黑影披星戴月沿着村里的羊肠小道奔跑,行动之间带动空气,空气里腥咸地气味分子扩散开来,做着布朗运动,随即消失在空旷无垠地黑夜里。
一盏如同黄豆大小地灯火摇曳在黑夜中。
大剌剌敞开地大门厅里,佝偻的身躯坐在竹制地靠背椅子上,双手放在身前,紧紧地握住包着布片的拐杖头,似在等人。
甫一靠近,直接打入眼睛的就是晦暗不明中的哪一点豆大的灯火。
擦了擦额上发间的汗水,江子安稳了稳身子,收紧下颚,绷着小腿走了进去。
隐约看见的一点火光,在风中明明灭灭。
砰的一声响,是带着怒火残留的火星。
质地良好的拐杖被摔在地上,咕噜咕噜转动两圈。
江奶奶看着走进来的江子安,脊背挺拔宛如一棵屹立巍峨山巅的冷松。
江子安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迈入厅堂。
他一双眼睛看着江奶奶,明灭的火光在他的眼睛里闪烁叫人看不清深浅。
江奶奶气的颤抖着手指指着他,“你这又是何必?”
江子安不说话,眼睛只是定定的盯着滚到角落的拐杖,拐杖通体漆黑,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光泽。
江奶奶看着空荡荡的厅堂,残余的雕花还附着在屋梁相接的直角上。
她的眼睛也空荡荡的,落下两行泪来。
她江家的最后子孙竟然成了杀猪佬!
朗朗青天啊!
悲从中来,老泪横肆。
江子安一句话也没说,所有的情绪都梗在喉咙里,吞吞不下去,吐吐不出来,胸腔的震荡都在悲鸣。
他从来没觉得这样做是有辱祖先,枉读圣贤书。
江子安看着扶着胸口悲痛哭泣的年迈老人,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这双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
江奶奶听见身影,怔怔的看着江子安。
这个她往来皆引以为豪的孙子,她示弱江家未来希望的孙子,她教他挺直脊梁骨的安哥儿。
一瞬间。
她疯了一样的朝着江子安摔东西,手边所能够拿到的都是她的武器。
“我教过你下跪吗?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
说到激动之处竟是声嘶力竭,宛若疯魔。
江子安挺直脊梁不躲不闪,任凭摔打过来的物件砸在他的身上。他不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对,圣人教书尚且有教无类,他凭本事赚钱又又什么可被置喙。
情绪到激动之处,江奶奶压着胸口,粗喘着悲泣,身躯弯折宛如一颗虾米,从椅子上滑落下去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疾步上前,江子安扶着这个悲鸣的老人,轻轻拍打她的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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