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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晚宴结束后依依不舍的热情告别,安士白剧院大门前,正上演着热闹欢送一幕。

男高音女高音,舞蹈领班总指挥,整只队伍人数众多,好在具备良好素养而不显得拥挤吵闹。

位于中心被包围,择明与众人一一握手相谈,解答疑惑,指点迷津。他这场排演持续到深夜,可他们仍因酣畅而精神饱满。

应接不暇,忙碌成辛劳鸟爸爸。

自知无法参与话题,伊凡站在外围,边观望着边这么想。熟悉的老爷车正从剧院左边驶来,他这才抬步踏入那热络圈里。

“车到了,可以走了。”

听见提醒,择明点头以示回应,总算能真正告别。

车在城中行驶缓慢,伊亚郡街道路灯通明,照亮整辆车内部。

等彻底看不见那座宏伟的湖畔安士白,伊凡目视前方,却朝身边伸手摊开掌心。

“拿过来给我看看。”

正靠窗回味排演,冷不防被一问,择明不禁心生困惑。

“抱歉,伊凡先生,您的意思是······”

“手。”

不耐烦的急促掩饰着不自在,伊凡又道。

“如果你的右手能说话,他现在一定已经把你当成杀父仇人了。”越说越来了医生怒其不争的脾气,他转头冷眼一扫,“你以为你什么都能藏口袋?”

择明哭笑不得,将微微颤动的右手抽出衣兜。

三小时排演,中间还有片段重复练习,就算后来他没再充当指挥,右手仍已不堪重负。他指节弯曲,僵硬着掰不直。是肌肉痉挛不受控的表现。

抓握一瞬,伊凡不禁皱眉。

这手冰冷得像尸体的。

与强硬催促的口吻相反,医师伊凡的按摩极其舒缓,耐心将一根根手指包括小臂从麻木酸痛中解救。不过他如今也手臂带伤,动作不便使得时间延长数倍。

治疗在双方的沉默中圆满结束,此时行程也以剩下三分之一。

“忍也是你能忍。忍到哪天全废了,你是不是就心满意足了?”伊凡的结束语照旧不留情面。

择明活动着他复活的右手,诚恳道歉,“是我的过错,我还没告诉他们关于我手的事,更不想在那时候破坏大家的兴致。”

对方瞥来一眼。

“应该是,你的兴致吧。”

择明微笑不置可否。只是当车驶向冷清郊野,四周昏暗唯见半轮明月时,发出一声餍足感叹。

“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夜晚。”

由于白天发生的袭击,伊凡让老爷车特地将他载到庄园正门。这位好医师不放心,询问他是否要暂停几天课程。当然,之后是要补上来的。

“别忘了,还有这次问诊费。”

伊凡言辞凿凿,不容反驳。

“如果你还有下次明知故犯,我得考虑给你价格翻倍了。希望你记住。”

时至今日,择明已熟悉对方的说话路数。

于是语气愈发真诚,开口依旧打趣。

“好的,您的话我铭记于心,伊凡先生。我以我剩下的左手发誓,绝不会让他们成为难兄难弟,最后只留我孤寡一人,用脚吃饭写字。”

似是拿他这态度没辙,男人用力转过脸升起车窗,一声不吭令车加速驶离。

目送对方远去,择明摘帽挥手,甚是欢乐。

【系统Z:主人,您这样我很担忧您下个月拿不到薪水,买不起小马驹了】

择明:“不用担心,Z。和慷慨的伊凡先生不一样,我其实对放债收利略懂,不用苦等这一份工资的。”

【系统Z:这个略懂,和您的指挥一样的‘略懂’么】

踩着小径鹅卵石,择明双手背于身后,步伐轻逸,像伴着小步舞曲蹦跳。

“我就当你这是在夸赞我了,Z。”

【系统Z:是的,这是称赞】

舞步止于花房数米外,择明在小径上站定。

屋内透出灯光,但不及夜灯那般闪耀透亮,反而明明灭灭,光影摇曳。他放轻动作推开半掩的门,对出现在眼前的人毫不意外。

“晚上好,三少爷。”

霍子骥双手插兜,倚在桌边出神。他思考得如此忘我,以至于择明进屋说话才意识到有人。

佩戴面具的青年衣装不同平时,像刚参加一场化妆舞会,凭借出挑风度卓越舞姿,吸引全场受尽青睐。

小愣片刻后再转头,霍子骥已调整好表情。

他又成为那个放浪不羁,穷奢极欲的霍家三少爷,戏谑开口。

“我原以为,这个家只有我懂在外面找乐子,没想到,还有你这厉害角色。”他过侧身,随意乱动桌面物件,拨弄着钢笔旋转。

“你说,如果我那瞎操心的老父亲知道你现在天天跟人往外面跑,他会怎么想?”

“霍先生,或许终于不会再对我失望。毕竟我过去一直没接受他的鼓舞,多去外面体会生活,与人交友增加阅历。就像他一样,成为值得尊敬的人。”

对这回答不齿,霍子骥连连摇头嗤笑,“劝你别把他太捧上天。这老头子能有你说得那么好,我霍子骥这后半生就不碰酒,不上|床,也不吃肉。”

择明不禁向系统感叹。

【这毒誓,可比我刚才的那个令人信服多了】

“刚才找不到你的人,我跟我的呆木头二哥可是被当出气筒,骂得狗血淋头。”

想起了什么,霍子骥腔调忽然古怪,揶揄道,“我那二哥这回竟敢跟他顶嘴,被指着鼻子叱喝,直接摔门揍人。那样子,别提多罕见了。老头还问我,是不是我给他喂迷|药。”

“顺便一提,我妈她还专程来劝我,要我多关照关照你。好让老头子别被气坏。你觉得,我该怎么‘照顾’你比较好?”

但没人比霍子骥更清楚。与其说是关照,不如说是牢牢监视并阻挠霍昭龙加深注意,方便他们母子行动。

在家主之位没真正归于他前,任何不利他的因素必须铲除。这是一直以来他在做,且胜券在握的。

直到那日雨夜。

目光不离倾听者脸庞,霍子骥试图找到可窥探内心的表情变动。

然而这张脸上除‘担忧’外,再无其余成分。

“霍先生这次受伤刚好在霍骊小姐生日宴前,他是最不希望出事故,影响庆贺的人。唉······只是先生这次也有不妥之处,怎么能拿二少爷撒气。”

“别忘了还有我。”霍子骥脱口而出。

“哦,是的。”择明顺着点头,“还有您。”忽然间心生烦躁,霍子骥挺身不再挨着桌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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