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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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到楼后，来到小湖边，晒着太阳。母女俩并没多说话，金小米却想着十几年也没有给过星月这样的生活，不禁又怨恨起来，忍不住嘟囔：“你爸不是个东西，不像个男人，是个男人就会想办法让老婆孩子过上这样的日子。咱吃了这么多苦，他一天倒美滋滋儿的，穿的像个人一样到处闲逛。他给自己买东西倒是舍得得很，一双鞋几百，一条裤子几百，把他打扮地像个人，不顾咱俩的死活。你上高中又把钱给他省美了……”星月听着有些不耐烦说：“哎呀！别说了，都过去了，老提有意思嘛？”金小米忍了忍，海峰从那边寻过来，却见金小米一脸的不高兴，也不敢问。金小米又没忍住，继续说：“你爸不要脸，光知道坑我，离婚没给我多少钱，初中三年我带着你，一月才给四百块钱，你知道咱那日子是咋过来的不？我都恨不得出去偷点东西回来给你吃。他这样对咱，将来等他老了，你别好好管他，把他扔养老院，让他自生自灭去吧！”见金小米真的动了气，星月找了个借口：“我作业一大堆呢，你和叔叔再晒会儿，我先回去了。”金小米知道她不想再听了，也只好嗯了一声。星月飞快地走了。金小米不再说话，看着亮闪闪的湖面出神。海峰也不敢劝她。只是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压着腿，抻抻腰。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星月蹲厕所去了。金小米帮着她收拾书包，看见一本薄薄的笔记本，随意地翻开，却发现了秘密，原来是星月记录的日记。翻开一章，这样写道：这周回家，奶奶过寿，大伯大妈姑姑姑父都回来了。做了一桌的丰盛菜肴，我眼睛盯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鱼，大妈给我夹了条鱼尾，我爸见了又夹给我一块儿厚厚的鱼肉。大妈就讥讽我爸说，惯孩子也不是这样惯的，我刚给她夹了一块儿，你就又夹一块儿，生怕你孩子饿着。姑父也在旁边说：是呀！你娃都那么大了，也不是那不好意思吃的娃。小心把娃惯坏了。下午，我一直关上门，在房间里，大妈以为我去学校了。听见她在外面说：光学习好有什么用，走到社会上还不是啥都不行！现在学习好有什么用！我打开门上厕所，大妈见了我，尴尬地笑笑说：你还没走呢？我以为你都走了，我们还在说你坏话呢。姑父在一旁说：说说都是为你好！我听了心里难受，打着为我好的旗帜伤害我，这种亲情我受不了。

金小米看完火冒三丈，妈的！这帮畜生，我在的时候欺负我，把我欺负走了，又欺负我娃，她不欺负人能死吗？都怪那个没本事的毛旦，看着人家眼色过日子，都过得妻离子散了，还连个屁都不敢放。今天非骂死他不死。这样想着心里不免难过起来，星月是两头受气呀！我倒是自私地走了，一了百了了，却留下孩子在那儿受欺侮。都怪自己没本事，没能力将孩子带在身边。中午还觉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不顾星月的感受，还将心中的怨恨转嫁于她，她幼小的心灵能承受住这么多的沉重吗？

等星月从厕所出去，装作没事人一样，又给星月带些吃的。一切收拾停当，俩人去等了班车，送星月到了学校，金小米才返回来。

刚回到家，便怒气冲冲地拨了毛旦的电话，电话一接通，便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把你家那帮畜生看好，别让他们乱咬人。狗日的，我在欺负我，把我欺负走了，又欺负我娃，她不欺负人能死呀！狗日的，都不得好死！”骂完后，电话里一片忙音，原来早挂了。金小米仍不解恨，还在大声地咒骂着。海峰听见从客厅过来问她怎么回事？金小米将星月的日记讲了一遍，又骂了一遍。海峰劝她：“气大伤身，都过去的事，别动这么大气。她们再怎么对星月，也影响不了她，我看星月的状态还是挺积极向上的嘛。经历点磨难也许不是坏事，也许她更懂事了呢。”金小米想起自己的遭遇，不同意海峰的说法，她说：“人还是不要经历太多不好的事情，苦难并不能滋养心灵，却把人推入痛苦的深渊。”海峰只得说：“下次星月再来，你不说这些话就行了，她好容易来一次，让她高高兴兴地玩儿，别再提以前的事，她又管不了大人的事，说的多了，只能让她也心烦。你再提起也生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耿耿于怀了。”海峰这几句话倒说到她的心坎上了，她才心平气和了。又想想，自己现在也步了金莎的后尘，以前去金莎家，总是听她抱怨不停，反复说的都是几十年前的陈年老账，怨不得金莎从没快乐过，她总是揪住往事不肯放过自己。不肯原谅别人，同时也是不肯原谅自己。日子就总是在喋喋不休中渡过，哪里还有幸福可言。她在女儿跟前说的更多，怨声载道地诉说这些年来的怨恨，把自己的情绪全部转嫁到女儿身上，怪不得女儿精神负担那么重，最终还是垮掉了。与之相反的是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纳粹年代，犹太人为了不让孩子受到伤害，机智地把即将发生的灾难化作一场游戏讲给孩子，并且告诉孩子游戏的规则，就是让他躲起来。后来犹太父亲死了，孩子却在一场未知的恐怖中存活了下来。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故事，父亲不忍心让孩子心灵过早受到残害，为他尽力地保留了一个美好世界。而现在的父母依然没有权利剥夺孩子的童真世界。但她身边的家长大多数不是这样做的，总是将孩子作为武器也狠心无知地让他们过早地卷入大人的战争，结果不但毁了自己，还让孩子背负了沉重的负担。金莎竟也看不到自己的愚蠢，还以为自己世故，想让女儿因此早熟起来，不会受到蒙蔽，结果换来的是女儿过早地刻薄冷漠。

这样想想，金小米心情再次平静下来。暗自提醒自己，以后星月再来只和她聊愉快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