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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瓦克机场,整十点,距离从纽约飞往新奥尔良的班机还有三十分钟,赵香侬气喘吁吁的站在背着双肩包,戴着黑色帽子的宋玉泽面前。

面对着宋玉泽,赵香侬好几次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出来,一来刚刚在机场上的长途奔跑让她几乎岔不过气来,二来此时此刻她觉得让从肯尼迪机场跑到纽瓦克机场的那个问题小儿科得更像是一个借口,一个蹩脚的借口。

其实,那个问题的答案她知道。

机场广播在播报着各班航班起飞时间,其中也有飞新奥尔良的班机。

“宋玉泽,我……”赵香侬呐呐的。

宋玉泽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沿着她的脸落到她脚上,卸下了双肩包他在她的面前蹲下。

在赵香侬的疑惑中宋玉泽打开双肩包从包里拿出一双鞋,那是一双洗得发白的男式球鞋,捏着她的脚腕拿下了穿在她脚上的那双八寸高细跟高跟鞋。

“赵香侬,你脚的气泡刚刚好,你再穿上这样的鞋子会造成二次受伤,到时候,可就麻烦了。”宋玉泽一边为她换鞋一边说。

赵香侬垂着头看宋玉泽,不知道为什么闹哄哄的机场她就只听进去了宋玉泽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那刻宋玉泽的声音就像是她所挚爱的那声“吱”,让她听得心不由自主的发皱着。

数分钟后,洗得发表的男式球鞋取代了她的高跟鞋,好像,宋玉泽还是不大满意的样子,他看了看她,眉头微微的敛起。

一会,宋玉泽再次从他双肩包里拿出大号黑框眼镜,他把黑框眼镜戴在她脸上,手沿着她的脸颊来到她的耳垂,下意识的赵香侬告诉自己应该躲避这种亲密的接触,她来到这里是来问宋玉泽一个问题的,可她就那样一动也不动的站着,幸好,宋玉泽只是帮她把耳环取下来,确实名牌耳环配洗得发白的球鞋怎么都不搭,只是呵……

赵香侬垂下了眼睛不敢去看宋玉泽,刚刚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耳垂时她分明又听见了那声“吱”。

“这样好多了,四眼妹阿侬。”宋玉泽的声音透露出了满意和愉悦。

“四眼妹阿侬”这个称号不知道为什么让赵香侬心里有了小小的欢畅,好像肩膀上承载的变轻了,不由自主她勾起了嘴角。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宋玉泽拉了拉一直呆呆站着的她。

“什么?”赵香侬抬头。

宋玉泽指着滚动的电子屏提醒着她飞新奥尔良的航班要开始了。

手不自然去推了推架在鼻梁的眼镜,赵香侬端着架子:“宋玉泽,谁说要和你到新奥尔良去了,我只是来问你一个问题,那测试自己是倒霉蛋还是幸运儿的地方是什么?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答案。”

宋玉泽站停,回头看她,一直跟在宋玉泽后面的赵香侬也站停,瞪他。

宋玉泽笑了起来,是那种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美好得让赵香侬发愣。

“是赌场,在新奥尔良有三大产业,快餐,爵士,还有特色赌场,赵香侬,你去过赌场吗?”他带着调侃的口气问她。

“当然!”赵香侬很不高兴:“我每年都会和我的朋友到拉斯维加斯去小赌一把。”

“那你在拉斯维加斯有看过以扒衣服为筹码的赌博吗?”

那倒没有,赵香侬摇头,只是……宋玉泽的目光往哪里放了,赵香侬慌忙捂住自己的衣服,结结巴巴的说出:“宋玉泽,我不脱衣服来着。”

宋玉泽的笑容加大,他声音透露出了一种瞧不起:“赵香侬,赌场的男人们不会对你这样的姑娘有兴趣的,你这样的在那些男人眼里就像是还没有发育的青果子,尝到嘴里不会有任何的甜头,说不定还会把牙齿崩坏的风险。”

说完之后宋玉泽拉来拉她的手扯着她往前走,赵香侬就这样跟在宋玉泽的身后,小段时间过后赵香侬才心里在为自己刚刚行为默哀。

什么,我不脱衣服来着!

见鬼,她总是觉得自己在宋玉泽面前的智商为零。

一万米高空上,赵香侬还在为自己刚刚愚蠢的行为在纠结着。

“赵香侬,既来之则安之。”宋玉泽在她耳边说。

说完之后他手强行让她的头搁在他肩膀上,头搁在宋玉泽肩膀上赵香侬看着他们所在环境:经济舱,还是那种可以打到四点五折的座位,她那些热爱旅行的朋友们在说起经济舱时表情就像见鬼一样。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意见就让出座位。”宋玉泽低声说,不久前,宋玉泽用八点五折的座位换走那对前往新奥尔良旅行的老太太老爷爷的四点五折座位。

“宋玉泽,我想你在那对老爷爷和老太太的心里一定是天使的存在。”赵香侬说。

宋玉泽没有说话,之后很长时间里宋玉泽都在沉默着。

芝加哥机场,柏原绣没有等来赵香侬,代替赵香侬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的是一位德国女人,德国女人告诉柏原绣赵香侬需要留在纽约处理一些后续的事情,这句话让柏原绣当场不顾仪态揪住德国女人的衣领,说:“谁不留在纽约为什么偏偏是赵香侬,你们不知道她即将要和我结婚吗?你们不知道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吗?比如试穿婚纱,比如……”

在那些比如中柏原绣颓然放开了德国女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导致他的神经来到一触即发的程度。

赵香侬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之后,柏原绣把电话打到赵香侬顶头上司手机上,宋莲素用十分抱歉的口气说对不起,并且告诉他赵香侬留在纽约是听从了她的安排。

“就几天而已,柏先生,我保证不会弄丢你的新娘。”隔着电话宋莲素和他说。

挂断电话,柏原绣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手心一片湿意,就几天而已,柏原绣牢牢的记住这样一句话。

赵香侬和她那些朋友不一样她很少会乱发脾气,但是那并不代表她不会发脾气,站在那辆连座位都没有只有一节车厢,车厢上甚至与还放着几框小鸡的小货车前,终于,赵香侬忍不住的发脾气了,她拉高声音朝着宋玉泽吼:宋玉泽——

这真是倒霉又悲惨的一天,先是四点五折的机舱里居然冒出来一直小小的白色老鼠,老鼠还钻进她的毛毯里头呼呼睡大觉,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他们又是巴士又是地铁等等乱七八糟的兜圈子,因为宋玉泽妈妈住的地方是那种典型的美国西部乡村,好不容易,剩下最后一段路,宋玉泽一再的和赵香侬保证:他朋友正在来接他们的路上,并且开的是那种坐着舒服得可以让人打瞌睡的车子。

好了,他们傻乎乎的站在路标牌边,一等就是近一个小时,天色逐渐暗沉下去时才等来了接他们的车。

从车里下来一位长得傻乎乎的印第安人,印第安人告诉他们来接他们的朋友因为临时有事不能来接他们,而他是往农场运小鸡顺便接受了宋玉泽朋友的委托。

自知道罪孽深重的宋玉泽拉了拉他的帽子,呐呐解释:公路是新修的,路面状况还可以。

赵香侬狠狠盯了宋玉泽一眼。

是的,路面状况是还可以,可是!车厢那些一直在吵着的小鸡以及从小鸡身上发出来了的大便味道让赵香侬每时每刻都想把宋玉泽那张漂亮脸蛋抓了个稀巴烂。

要命的是宋玉泽在在卖弄着他的嘴皮子功夫,一小段一小段的冷笑话听着是很有趣,可赵香侬现在没有听任何冷笑话的心情。

“闭嘴!”这是自上车以来赵香侬第一次开口。

宋玉泽乖乖闭上了嘴,车厢有小小的灯泡,灯泡的光亮落在宋玉泽的眼眸底下,一簇一簇的,黑白分明的眼眸让赵香侬又忍不住想起了森林里的麋鹿。

“赵,我第一眼看到宋的时候就想当这个男人和我上床时,属于他眼睛里会不会有情.欲这样的东西存在,这样的想法让我为他发疯。”克拉拉曾经如是告诉赵香侬。

克拉拉告诉赵香侬这番话是在赵香侬和宋玉泽上床的一个多礼拜之后,赵香侬听完这句话手一软,手机当即掉落在地上去。

看着宋玉泽的眼睛,赵香侬想在他要她时他眼底里会不会有克拉拉说的类似东西,下一个念头间赵香侬迅速把目光从宋玉泽的脸上移开。

赵香侬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警告着自己:她只是在即将步入婚姻殿堂前有小小的恐婚症的年轻姑娘,她需要小段的旅程作为调整,而坐在对面的人只是这小段旅程的一个旅伴,就这样而已。

一遍一遍的心理建设之后赵香侬恢复了一些底气,小鸡身上的大便味让她又狠狠的盯了宋玉泽一眼。

盯完宋玉泽之后赵香侬透过他头顶去看被初上的暮色所笼罩的夜空,新奥尔良的夜空,这座位于密西西比河西岸尽头的城市有着灿亮的星空,让人有整颗心都安静下来的力量,赵香侬发呆的看着,车子经过了隧道,灿亮的星空没有了,赵香侬惆怅的把目光从透露出少许灯光的隧道墙上往下移,然后,她看到了宋玉泽,宋玉泽正在看着她。

赵香侬敛眉,宋玉泽垂下眼帘,他的手搁在曲着的膝盖上,手指修长洁白,一会,两边的手指结合在一起,他自顾自的说着:“听说过卡特里娜飓风吗?”

由卡特里娜飓风赵香侬迅速联想到了新奥尔良,新奥尔良有宋玉泽妈妈留给他的房子。

“嗯!”赵香侬应了一句。

“我妈妈死于卡特里娜飓风,那年我十六岁,她的尸体因为无人认领被搁置在体育场四天,后来有人找到了我。”

说完这个之后宋玉泽不再说话,只是搁在膝盖的手手指更紧的绞在一起,凸起的手骨节在说明着手的主人此时此刻所承受的煎熬。

“宋玉泽……”赵香侬下意识开口。

宋玉泽抬起头来目光注视着她。

“我在体育场见到了她,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之前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甚至于我连叫她一句妈妈的机会也没有。”

迎着宋玉泽的目光,赵香侬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只知道这是她自从认识宋玉泽以来第一次在他明亮纯粹的眼眸里读出了寂寥。

那寂寥就像彼时间她身体重重摔倒她冰场上时的那声“嘭”,很疼,一种比身体还要疼的疼痛。

隧道狭长,隧道两边的灯一小盏一小盏有微微的光亮,那些光亮落于宋玉泽的脸庞上,他长长的睫毛和她的眼神一样,写满了寂寥。

就这样,她身体向前倾,吻他。

曾经,他说过这样的话:我该如何讨得她的欢心,好让我,可以含住她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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