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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九功应了一声,看着康熙的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担忧。这么消沉的帝王……他几乎不曾看到过。究竟皇上与太子之间出了什么事?之前……不还好好的吗?他带着满心的不解和忧虑躬身退离。
他走到胤礽跟前,看了看时辰,低声道:“太子,皇上说,您可以回去了。”
胤礽一怔。他几乎没跪多久……他心里涌起一种不安,这不安促使他追问道:“皇父还说了什么?”
梁九功低眉顺眼:“皇上没说别的。”
这样的答案让胤礽不知该放下心还是更加提心吊胆,他抿了抿唇,最终只道:“劳烦梁公公了。”
梁九功躬看躬身:“不,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孤走了。你……照顾好皇父。”胤礽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人都不曾看到。
“嗻。”梁九功默默看着胤礽的背影,憋了很久,终于还是开了口,“太子……”
“嗯?”胤礽以为康熙还有什么吩咐,听到梁九功的声音,匆忙回头。
“……”梁九功顿了顿,却还是没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太子慢走。”
“……嗯。”胤礽垂下眼,心里止不住的失落,还以为……他摇了摇头,坐上肩舆,朝毓庆宫而去。
梁九功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嘴唇动了动,原先那些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太子,您……
另一边,刚刚收到书信的索额图将内容来回看了几遍后,将书信放在烛火上,任其化作灰烬,一脸凝重。
几日后,京里的大多数官员们都忙碌了起来,轿子来来回回的在街上穿梭,那可都是些大人物,京里的百姓纷纷避到一边,唯恐冲撞了他们,吃不完的兜着走。
这一日乃是大学士纳兰明珠的五十三岁大寿。
大学士府上也算是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丫鬟们穿着一色艳色的衣服,在人群中穿梭。
纳兰明珠穿着一品仙鹤补服端坐在中堂之中,红光满面,即便满头的银丝也掩盖不住他的喜气。他此刻双目瞌,似在养精蓄锐。
从一大早开始,大学士府上就门可罗雀,车马不断,前来贺寿的官员一个接一个,然后在小厮或丫鬟的带领下,坐到位子上,与一旁的官员寒暄起来。各为派系,泾渭分明,一时间,整个院落里都充斥着这些人谈笑风生的说话声。
而随着门口迎宾的小厮的一声“英武殿大学士余国柱,余大人前来拜贺!”,这份热闹似乎被打破了一瞬,就连在中堂闭目养神的纳兰明珠都睁开了眼,朝着门口刚进来的余国柱点了点头,示意了下。
“哎呀,余大人!”
“余大人好!”
“余大人……”
“您也来了啊,余大人……”
余国柱一面与一众奉承的官员寒暄,一面走到在中堂里端坐着的纳兰明珠跟前:“明珠大人,鄙人来向您拜贺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明珠大人莫要嫌弃……”说着,他拍了拍掌,立刻有人奉上一份用红布遮着的金托盘。
从那大小、以及几人才能托住的模样,再加之余国柱的身份与地位,即便众人不曾亲眼见证布中之物,也知道那必定不是凡品。
纳兰明珠显然已经猜到了是什么物品,也不当众打开,只是笑着朝他道:“诶,余大人可真是客气,这可让老夫如何是好。”
余国柱也笑了起来:“哈哈……明珠大人才是真客气,哎呀,明珠大人,时间一晃,可过的真快啊……算算,咱们都认识多少年啦……”
“余大人这么一说,顿时让老夫觉得自己老了……”
“哈哈,明珠大人千万别这么说,今日可是你的寿宴,应当高高兴兴才是!”
“余大人说的是……”
“新调京城任左都御史郭琇,郭大人到!”
本来正在闲话的两人一怔,脸上都有些惊奇,余国柱甚至嘀咕了句:“这人怎么来了?”
“虽不知这素来耿直敢言,刚正不阿的郭大人今日为何来见我明珠,但来者是客,还劳烦余大人先行坐下,待老夫去招待招待他。”纳兰明珠睁开眼,整了整补服。
在这位出了名的御史面前,他可不能有半点有损形象的举止。
“应该的,应该的,那鄙人就不客气先去就坐了。”
“余大人请。”
刚刚送走余国柱,佥都御史郭琇便已经进了中堂,面无表情地朝他拜了个寿后,竟递上了一个红纸包。
纳兰明珠大奇,暗道,以前倒还真没看出来,这耿直刚正的郭琇竟也是个晓事的人,这倒是有趣了……他想着,让下人接过红纸包,令他同其他大人们送的礼放在一起收存。
“郭大人今日可真是难得啊……”纳兰明珠站起身,亲自为郭琇上了一杯酒,“既然来了,不妨喝上一杯吧,郭大人。”
“那下官就多谢明珠大人了。”郭琇也不扭捏,伸手就接过了纳兰明珠递上的那杯酒,视线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之后落在纳兰明珠脸上,最后又落回手中的酒杯上,被眼睫挡住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呵呵,郭大人好酒量,待会儿还望郭大人多饮几杯才是……”纳兰明珠这么说着,刚想让下人将郭琇带去落座,却见郭琇自己转身就走了。
纳兰明珠一愣,正想说,这郭琇还真是不懂规矩,但今日既然来了,往后倒不妨对他好生调·教、调·教,也好为自己所用……却冷不丁看到郭琇竟径直朝着大门大步而去。
纳兰明珠一惊,心里顿时涌起了不安和疑惑,不再多想,他急急唤来下人:“去,把方才那位郭大人的礼单呈上来!”
“嗻!”那下人被这么一要求,也是一愣,急匆匆地从一堆贺礼中翻出了那份大红纸包的礼单,呈给了纳兰明珠。
“阿玛”纳兰揆叙不解地看着纳兰明珠,不知他为何在看了礼单后面色登时变白,“礼单上是什么?”
纳兰明珠脸色发白,发须都几乎翘了起来,声音发抖:“好!好个郭琇!好一份礼单!”
他心里的惶恐将他整个人淹没,一口气梗在喉咙口,险些上不来,那份礼单顺着他的手轻飘飘地跌落在地上,恰好正面朝上,纳兰揆叙无意间一瞥,却整个愣在了原地。
他颤着手,缓缓将那礼单捡起,一眼看过去,顿时倒抽一口气!什么礼单?那压根不是什么礼单,而是一份奏疏!上面罗列的罪证,洋洋洒洒,清清楚楚,一共一十一条大罪。纳兰揆叙顿时手也抖,人也抖了。
正在纳兰明珠面色铁青、汗如雨下,而旁人有些莫名时,门口一声震耳宣告:“圣旨到!”
纳兰明珠一听,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险些往前栽倒,幸而旁边有下人一把扶住,连同所有客人一起跪接圣旨。
“上曰:纳兰明珠结党营私,独揽朝政,坑害异己……共一十一条大罪,现革除纳兰明珠英武殿大学士、太子太师之职,其同党余国柱诸人则以同罪论之……钦此。”
“……谢主隆恩。”纳兰明珠呆愣半晌,终于颤颤巍巍地接了旨,一时老泪纵横。
而那些前来贺寿的人,在一阵唏嘘后,悄然退离,以免引火烧身。
本来门可罗雀的前大学士府顷刻间门庭冷落。
京里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几乎是圣旨下达的那一刻,索额图便接到了消息,他顿时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脸上现出了欣喜之色:“哈!纳兰明珠,你也有今日!”
他欢喜又兴奋的在屋子里来回地踱了几步后,面色突然凝重了起来。他想起了那封信,自毓庆宫传来的信。
他重新坐了下来,面上已然恢复了冷静。
不,现在还不是该高兴的时候,太子殿下都已经传书过来了,他更该冷静的、低调行事才对。
当消息再从宫外传回到宫中时,惠妃登时晕了过去,再醒来,却也只能默默啜泣。
而胤礽只是默默地合上了书,负手站到窗边。
窗外春意渐渐明显,可是他却仍觉寒冷。
作者有话要说:QAQ最近晚上码不出字,只能早上4、5点爬起来码到上班出门前,我这是肿么了TAT求顺毛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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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有改动:历史上,康熙十九年时索额图已经被革除了议政大臣、内大臣、太子太傅的头衔……二十五年时索额图才复起,任领侍卫内大臣。二十七年时任的是什么职务,暂时未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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