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旅途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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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急救室的门被推开,落晚快步迎上去：“秦伯伯,楚镱怎么样？”

见他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她一张脸瞬间苍白如纸,一步步向后退去,像只受惊的兔子：“是不是手术失败了，您快告诉我呀,是不是他……”

“手术非常成功,除了胳膊有挫伤,和轻微脑震荡一切正常，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落晚身子一震,声音微微颤抖：“真的？”

“真的。”秦明杰点头,对身边的护士道，“为楚先生安排病房。”

“不用麻烦了，住我那间就好。”

秦明杰因她的话错愕了好一阵，不过很快道：“就按小姐的意思办，我还有一台手术，先走了。

她微一颔首：“您请便。”

病房的落地窗是丝绒窗帘，已全部束了起来，抽纱沉沉地垂着，有细碎的阳光洒在病床上，如天地混沌初开，楚镱睡得很沉，额前的碎发垂着，如孩子一样，护士走进来，问她想吃什么，落晚只觉胃里像塞满了石头，沉甸甸的，没有一丝食欲，于是摇摇头：“他为什么还不醒？”

护士道：“手术结束还不到半小时，楚先生要等麻醉药的效果过去，才能苏醒。”

原来只过了半小时，落晚看着他的左手背，那里挂着点滴，药水一滴滴往下落，病房很安静，安静得都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她碰到他的手，他的手很冷，像冰块一样，她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展开，每根手指都放在她的手指间，十指交握，像在杭州时的每一天，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只盼着他快点醒来，可心底深处又萌生出一种不安，仿佛只要他醒来，那些害怕的未知的东西也会随之苏醒。

耳畔传来胜利的欢呼声，跑车冲过终点，他去踩刹车，蓦然发现刹车失灵，前方就是防护栏，手心里渗出汗意，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死死抓紧方向盘，猛然一打，只听‘嘭’一声巨响，颈项上传来疼痛，一只手伸向他，是落晚，他好想握住，和她十指相扣，像是十六年前，碧绿的枝叶众星捧月般萦绕着一篷篷石榴花，远远看去仿若一簇簇小小的焰火，开满在蓝天景幕下。

莹白的小手更近了，不能，他不能让任何人怀疑落晚，残存的理智涌上心头，他拼尽全身力量，终于避开了在老天眼中不过几寸的距离。

眼前慢慢变黑，晶莹的泪珠盈于她蝶翅的长睫上，摇摇欲坠，他心痛如刀绞，努力地睁着眼睛，想让自己再多清醒一会儿，这样她就不会哭，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爱着一个人，八荒*的爱怜，九州四海的忧心，却只能伴着她在自己眼中慢慢淡去的映像化作最后的希翼，别哭。

他知道她听见了，因为她的眼泪没有再落下来，想念，从不知疲倦；思恋，从不知孤单；深爱，从不知心痛，如果做不了她生命里的恒星，那就做她旅途里的流星，至少曾照亮过她的天空，不是吗

渐渐地他陷入晕眩，他似乎做了很多梦，和父母吹生日蜡烛，和胖男孩扭打，在街边卖报，去赛场打拳，所有的所有碎裂成一片一片，混乱错杂，就如这么多年的时光，痛苦又漫长。

胸口仿若窒息般缓不过气，他在黑暗中无力地寻找着光明的出路，可是找不到，他找不到，他完全迷失了方向，蓦地一道金色的曙光透进来，绚烂得让他睁不开眼，他立刻伸手去挡，恍惚间感觉有人轻抚他的脸颊，那样的温柔，就像他还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孩子，他不禁喃喃道：“妈妈

没有人回答，他动了动唇，想继续呼唤，可喉咙中却无法挤出任何字眼，砰，猛烈的撞击声响起，他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母亲已张开双臂，仿佛一只蝶，翩然把他护入怀中。

嗤！

低微几乎不可闻的一声轻响，血汩汩地涌出来，数根钢筋穿透过母亲的身体，车上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他仰面看着母亲，她嘴角沁出血丝，渐渐地，她唇边的血越来越多，血溅在他的衣襟上，脸上，发丝上……最后从指间溢出。

他睁开双眼，满身是汗地弹坐而起，猛地抱住落晚，身子不停地抖着，仿若置身冰天雪地间。

落晚惊住，慢慢地慌乱的心平复下来，伸手环抱住楚镱，她目光似轻柔的羽毛，在他脸上拂过，嘴角蕴涵的浅浅笑意，仿若冬日浮在冰雪上的一缕阳光：“我在这儿呢。”

他松开手：“吓到你了吧？”

“没有，”她摇头，“要喝水吗？”

他点头，落晚把水递到他面前，语气温存如耳语：“疼吗？”他有些失神，仿若十六年前，小小的她拿着手绢，轻轻擦拭他唇角的青紫：“疼吗？”恍惚了一瞬，他把玻璃杯放在床柜上：“让李泛来接你吧。”

“不要。”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唇边的笑意柔得如江南春雨：“回去吧，你出来这么久，他会担心的。”

落晚还是摇头，一双含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她的声音温柔地可怜：“你可不可以闭上眼睛？”

他依言闭上，落晚伸出手，安静地环抱住他，夕阳照进来，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她和他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就像是一个人，她轻浅的呼吸拂过他的鬓边：“只要你没醒来，我就有理由留下来了。

气势恢宏的‘柏氏’大楼位于黄金商业地段，全玻璃幕的走廊对着江滩，从高处俯瞰，湍急的江面似一道道高低错落的瀑布，蔚为壮观。

柏擎仓的办公室也是全玻璃幕落地窗，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洋溢地倾泻在他肩头，将那身绛紫色手工西装映得异常闪亮。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大丛大丛绿色植物展露着新意，华丽的办公桌上摊着厚厚一叠文件，柏擎仓翻看着，然后在文件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李泛走进来：“少爷，有人剪断刹车线，楚镱发生了车祸。”

柏擎仓心底震动了下，仅一瞬便将情绪收到心底，面上又带上惯常的从容镇定：“怎么样了？”

“正在手术室抢救。”

“我问的是落晚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