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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声——破木架子轰然倒地,露出两个表情僵硬的黑衣人。
余鱼猛地回头,状似一脸受惊地拍着胸口,“没事吧,两位大哥?”
刚出密云山不久,她就发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以前常听伍叔说,行走江湖,难免会遇到一些恣意“找茬儿”的人,不过这些人挑衅的通常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输了不丢人,赢了却可以一战成名。
自己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怎么也被盯上了?
令她更为不解的是,这两个人大白天的还穿着一身夜行衣,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么?而且看这两人鬼鬼祟祟的步伐,不太聪明的藏身方式,着实不像什么江湖高手,倒像是藏头露尾的笨贼。
前几日这两人除了跟屁虫似地跟在她后面,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余鱼就耐住性子没理会他们,不想这两人毅力了得,居然一路跟到永安来了!
余鱼再没法装作看不见了,眯眼打量他俩:“两位大哥看着很是眼熟。”
都跟了好几天了,能不眼熟么!
高个子的黑衣人淡定道,“人有相似,姑娘认错人了。”
矮个子的却急了,“胡说!我们怎么可能跟你这种人认识!”
这话就耐人寻味了,高个子急忙拽了他袖子一下,随后扯平自己的衣襟,深沉地冲余鱼点了点头,竟然真的佯装只是路过,拉着矮个子抬脚往别的方向去了!
余鱼被他这拙劣的演技尬得目瞪口呆,眼看着他二人走远了,耸耸肩,转身进了闹市。
时隔多年,街道两侧的格局并无多少改变,耳边响起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令人无端生出恍如隔世之感——时间真是奇怪的东西,有时觉得它不知不觉改变了很多,有时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李大叔,打听个事儿。”
李老板抬起头来,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正站在自己摊前,他对这姑娘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常客,但又怎么晓得他姓李?
正纳闷,听那姑娘问,“李大叔,您可知道城东土地庙那帮乞丐搬到哪里去啦?”
李老板这会儿没客,也乐得和她扯扯闲:“姑娘说那帮乞丐啊?嗨,早就走了,都好些年了,听说是得了贵人相助,到外地发财去了,至于具体上哪儿去了,我就不得而知了。”
外地?
余鱼讶然。
李老板还当她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惊讶得很!不知那帮乞丐怎么想的,咱永安城如今这般富庶,是容不下他们了还是怎的?往外头跑个什么劲儿呢!”
余鱼看着李老板愣神儿,她设想过很多次重逢的画面,却从没想过陈二叔他们会离开永安。
李老板瞧这姑娘一脸的茫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姑娘是来寻亲的吧?是不是走岔头了?”
头些年边境来犯,又天灾不断,不少良民被迫流离失所,沿路走到永安、阜里这些相对富足的城镇里讨生活,一些流民在当地做起了工;还有一些在兵荒马乱中丢失了户籍文书,身份不明无人敢用,只好乞讨为生。
近些年光景好了,边境安定了,流民在官府的新制下又领回了身份,不再是“黑户”,也可留在本地做工了,但仍旧有不少人萌生了返乡重新落户的念头,毕竟故土难离啊!
余鱼听了李老板这番话,燃起希望:陈二叔他们会不会是也跟着这股大潮回乡了?随即又黯然,就算是,边境有那么多城镇,找起来也不是一件易事,何况她连七老爷子和陈二叔的大名都不知道。
李老板见她神色怎么变幻都脱不了一个失落,只得说了一句无甚用处的套话安慰道,“姑娘也别伤心,这相念之人,总会相见的。”
这时锅开始冒起热气,李老板掀开锅盖,趁机推销了下自家生意:“姑娘来笼包子?新出锅的,看这白白胖胖的!不管发生了啥事,饭总得要吃嘛。”
余鱼点点头,要了一笼牛肉包子,李老板眉开眼笑地用油纸包给她包好,招呼:“下回再来啊。”
矮个子黑衣人原本挡着脸在旁边的小摊装作挑首饰,闻到香味不自觉瞥了一眼余鱼手里的油纸包,耸耸鼻子:“哥,我也饿了!”
“嘘!”高个子捏了捏不太富余的钱袋,竖起手指警示弟弟。
余鱼佯装没看见。
寻故人落了空,琢磨着还是去哪儿先打听一下李梦云的下落罢。
凭借她早些年走街串巷听八卦的经验,青楼、赌场、茶馆这几个地方的小道儿消息是最广的。
大到皇帝某个老婆的大表哥立了军功,小到城西老王家的母鸡早上下了几颗蛋,人们都津津乐道。
想到这,余鱼朝右边宽巷一拐,约摸走了不到一刻钟,瞧见了那块再熟悉不过的招牌——天下茶馆。
茶馆地方不大,名气挺大。
以前余鱼常和二狗来这边儿晃悠,茶馆掌柜的人大方,小二哥也和善,没少给过他们吃食。
时候尚早,茶馆还没开始上客,余鱼抬脚进去找了个靠窗的空座。
说书先生还是那一个,脸上褶子明显又多了几层,看着倒还挺有精气神儿。
老先生正口若悬河地讲着一出“神偷踏雪寻宝,娇娘误陷终身”的江湖奇闻。
小二哥甩着巾子过来擦桌子,一边殷勤招呼:“姑娘来什么茶?”
余鱼点了一壶碧螺春并几碟小菜。
这会儿工夫,两个黑衣人也跟了进来,就坐在她对面不远处的位子上,还假模假式地点了一壶茶水,矮个子眼睛控制不住地直往她这边瞟,高个子则刻意避开视线,只是一个不小心还是与她对视了,对方立即露出一脸惊讶的神情,仿佛在说,“这么巧?”
“……”
余鱼方才已经见识过这高个子惨绝人寰的演技,干脆不予理会,转过脸去听书。
不多会儿,小二哥手脚麻利地泡好了茶,将菜碟并茶碗码在托盘里上菜,嘴里一边吆喝菜名一边利索地布好茶菜,“您慢用。”
余鱼赏了他一锭银子。
乖乖!小二哥咂舌,他在这小茶馆干了这么些年,从店小二都快熬成了店老二,还是头一遭遇到这么大方的客人。
他一边拿了银子谢赏,一边打量这位娇客:一身水绿色的衣裳,眉清目秀,嫩得水葱似的一小姑娘,乌发高高扎起个男式儿的马尾,她一歪头,辫子也跟着一甩,一股子灵动劲儿,别提多俏皮了。
这样的姑娘,光是看一眼都令人心情愉悦,小二哥看她举止虽豪爽姿态却秀致,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偷溜出来玩的吧?
于是往那两个黑衣人的方向一努嘴,好心提醒道:“姑娘,江湖险恶,财不外露。”
余鱼闻言差点儿被茶水呛到,郑重点头:“多谢小二哥,我晓得了。”
小二转身去忙活了,路过黑衣人那桌时,还没好眼色地横了他二人一眼,大声道:“掌柜的,听说了么?上个月打劫伤人的那个劫匪被官府判了死刑了,乱棍打死那叫一个惨!”
昏昏欲睡的掌柜立即睁开眼,埋怨道,“这么快就行刑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还寻思着过去看看热闹呢!”
“那么血腥有啥可看的!”
“这你就不懂了,看坏人罪有应得,那可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儿!”
黑衣人原本竖着耳朵在听热闹,见小二哥和掌柜聊着天,回头颇有深意地看着自己这桌,兄弟二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
余鱼正忍笑,听旁边有人说:“笑啊,别忍着,笑起来好看。”
余鱼立即敛了神色,端正坐好,往右一看,旁桌一个贼眉鼠眼的八字胡中年男人冲她咧嘴一笑。江湖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此人语气轻佻,神形猥琐,多半是个色胚登徒子,你越搭理他他就越蹬鼻子上脸,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余鱼于是把视线移到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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