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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猎道:“对了,顾先生,那个以毒箭伤你的人叫黛安莱恩,已经在金山被我们擒获并处决了,也算是为你出了口恶气。”
顾浩然点了点头,道:“你滨哥已经写信告诉我了,他说,黛安莱恩只是下手的人,其后还有个主谋,不知道那个主谋抓到了没有啊?”
罗猎道:“滨哥说的那个主谋,就是我师父曾经收下的徒弟耿汉。在我来纽约之前,已经亲手将他活埋了!”
顾浩然的双眸中终于有了点光芒。“那就好,那就好啊!”顾浩然感慨着,转而对赵大明道:“时候不早了,带罗猎去吃完饭吧,我见不得风,也喝不了酒,就不陪你们了。”
罗猎告辞道:“那就不影响顾先生休息了。”
在纽约安良堂中,罗猎跟赵大明算是最相熟的了,跟其他几位大字辈弟兄也就是打过照面而已,不熟是一个原因,不善于酒场是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故而,在酒桌上,罗猎表现的相当拘谨,赵大明给罗猎设下的接风宴,反倒成了他们几个大字辈弟兄的拼酒宴。
赵大明身为堂口的代堂主,自知喝酒误事的道理,因而从头到尾始终把控着自己的酒量,到了酒宴结束,他仍旧保持着清醒,而罗猎也没有多喝,再看看时间,似乎还不算晚,于是,赵大明便摆上了茶台,拉着罗猎要喝点茶,聊聊天。
客随主便,罗猎自然不会反对。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五年多便过去了,想当初,你小子刚来纽约的时候,才多大来着?”赵大明冲上了一泡茶,言语之间虽然很是轻松,但眉宇之中却显得忧心忡忡。
罗猎笑应道:“我那时才十三岁多一点。”
赵大明为罗猎斟上了茶,调侃道:“我还真是佩服滨哥,你说,就你当时那副瘦瘦弱弱黑不溜秋的样子,滨哥是怎么看出来你是个可造之材的呢?”
罗猎跟着玩笑道:“别说你纳闷,我到现在还纳闷哩!”
赵大明为自己也斟上了茶,端起茶盏,呲溜一声吸了一小口,道:“还有你的那个兄弟,小胖子,叫什么来着?”
罗猎应道:“安翟,安静的安,双羽为头的那个翟。”
赵大明点了支烟,抽了两口,道:“他不是练成了夜鹰之眼吗?后来怎么样了?”
罗猎黯然道:“我师父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他的音讯,这小子,也真是混账,怎么就不知道写封信回来呢?”
赵大明道:“吉人自有天相,那个胖小子,鬼得很,吃不了大亏的。”
罗猎笑道:“那我就替安翟谢谢大明哥了,托您的福,我想安翟一定会没事的。”
赵大明在抽了口烟,又端起茶盏喝尽了剩下的茶水,道:“我还没问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存粹是出来游玩散散心什么的,滨哥那边正处在转型期,像你这种好脑袋瓜子,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我就不信滨哥会放你出来闲逛!”
来纽约之前的那天夜里,罗猎跟董彪聊了很多,董彪多次提起过赵大明,说纽约的顾先生可能是指望不上了,但赵大明却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可以尽管向他开口求助。既然彪哥都说了他值得信赖,那么,罗猎便不想在憋着,于是便把金山这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赵大明。
赵大明一声长叹,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我原来还指望着能把滨哥请过来帮我度过难关呢,可没想到,他遇到的事情,远比我这边更加复杂,更加危险。”
罗猎道:“大明哥,你这边遇到什么难题了?”
赵大明再是一声叹息,道:“不提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也是我多虑了。”
罗猎撇了下嘴,道:“大明哥,你这就有点不讲究了吧?我都把金山那边的事毫无保留地跟你说了,你这边遇到的困难,怎么就不能跟我说说呢?哪怕我帮不上你的忙,但能让你倾述出来,也能帮你减减压力呀。”
赵大明猛抽了口烟,然后憋在了肺里,摁灭了烟头后,愣愣地看着罗猎,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将肺里的那口烟吐了出来,道:“你小子还真会说话,没错,能找个人倾述一下确实可以帮我放松一下。”赵大明再冲了一泡茶,为罗猎斟满了,又点上了一支烟,道:“咱们纽约堂口出了个叛徒”
罗猎猛然一怔,失口道:“叛徒?他都做了些什么事?”
赵大明道:“这人是咱们堂口的账房先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趁着顾先生病重住院期间,堂口疏于管理的空档,卷走了五万美元的巨款。”
罗猎松了口气,道:“钱丢了再赚回来就是了,我不相信区区五万美元,就能让你的堂口伤筋动骨失了元气。”
赵大明抽了口烟,再喝了口茶,道:“可问题是,他同时还带走了堂口的账簿,假若他将那账簿交给了联邦税务局,那可够咱们好好的喝上一壶的咯,甚至一壶都不够,十壶二十壶都不好说!”
罗猎不由得再一怔。
联邦政府能容忍帮会杀人放火,但就是不能容忍别人偷税漏税,而堂口的生意,有很多都是灰色产业的灰色收入,按规矩报税,等于自投罗网主动投案,瞒着不交税,一旦被查出,课以十倍百倍的罚款都是最轻的处罚,要是较起真来,把领头人投入监狱判个十年二十年的都属正常。
“知道他逃去哪儿了吗?”罗猎下意识问了一句。
赵大明道:“应该是去了迈阿密。”
罗猎道:“那为什么不派人把他给抓回来呢?”
赵大明两眼一瞪,随即又是苦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派人去呢?可是,已经有两个弟兄栽在了那边,我又实在走不开,盘算盘算堂口的其他弟兄……唉!”最后的那声叹息,表明了赵大明的无奈。
迈阿密的江湖是墨西哥裔的天下。
强悍如马菲亚,亦无法在迈阿密站稳脚跟。
如果说迈阿密江湖尚有规矩的话,那么,这个规矩只是两个词语: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在那里,几无华人定居,因而,纽约安良堂叛逃的那位账房先生肯定是跟某个墨西哥裔的江湖帮派有所勾结,否则的话,绝无生存可能。
而赵大明派去的弟兄,因为长了一张东方人的面孔,在迈阿密极易被发现,若是没有过硬的本事,只能成为鱼肉,任人宰割。连着折损了两名弟兄的赵大明,不得已而想到了曹滨,或许,只有曹滨才能够火中取栗,将那名叛徒从迈阿密擒获回来。
“大明哥,让我去吧。”罗猎明白,纽约安良堂丢失的账簿便是一枚定时炸弹,若是不能妥善解决的话,一旦爆炸,那么纽约安良堂很可能就会遭致灭顶之灾。
赵大明一愣,随即笑开了,道:“你开什么玩笑?要是把你也折在了那边,我怎么向滨哥交代呢?”
罗猎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会不会折在那边,但是,滨哥把我安排出来,为的是将来有一天他和彪哥都出了意外的时候,能有人站出来领着金山安良堂反败为胜,我想,如果我要是做不到去迈阿密处决了那个叛徒并全身而退的话,我也就没有那个能力带着金山安良堂的弟兄们反败为胜。大明哥,你就让我去吧。”
赵大明仍旧笑着,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还是不能答应,除非是得到了滨哥的首肯。要不,咱给滨哥发封电报请示一下?”
这是赵大明的精明所在。对罗猎,赵大明没有多少了解,只能依靠表面上的一些信息进行判断,既然能被曹滨当做接班人,那么其能力定然不弱。虽说不弱就表示着比常人要强一些,但能够强到了怎样的地步,赵大明心里并没有底。同时,赵大明认为曹滨要跟金山的那货军警勾结的蛀虫对着干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只不过,曹滨的资格要比他高得多,他不方便对曹滨的决定说三道四。若是能借着罗猎去迈阿密抓叛徒的事情给曹滨发封电报过去,说不准就能起到一箭双雕的作用。
曹滨一定会担心罗猎的安危,但又要顾忌罗猎的脸面,因而他很有可能会做出将金山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带着罗猎一同前往迈阿密的决定。如此一来,既可以帮助自己这边解决了心腹大患,又可以阻拦了曹滨跟军警勾结的那帮蛀虫对着干的不明智之举。
“大明哥,不好吧。”罗猎慢悠悠提出了反对意见:“发个电报倒是简单,但对滨哥来说却是极为为难,这种做法大有将军之嫌,令滨哥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赵大明随即也意识到了问题,但他的脑子转的极快,稍一拐弯便将自己的欠考虑给掩饰过去了。“所以啊,你不能去!”赵大明喝了盏茶,再点上了一支香烟。
罗猎道:“五年前,若不是顾先生和你,我跟安翟哥俩很有可能就死在了那铎的手上,现在,应该是我为你们做点事情的时候了。”赵大明刚想接话,却被罗猎打断:“你听我说完,大明哥。兄弟之间不说什么应不应该报答的话,但我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你不答应,这将成为我的一块心病,这是其一。其二,我很想磨炼一下我自己,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迈阿密就是一处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虽然用龙潭虎穴来形容它并不为过。你之前派去的两名弟兄之所以会折在那边,一定是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喝了口茶,罗猎接着道:“干这种事,似乎只能是偷偷摸摸地来,偷偷摸摸地去,可是,你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能做到不被旁人知晓呢?一旦被人发现了踪迹,就算有着天大的本领,也干不过人家几十成百的人啊!这事要是搁在我身上,我会光明正大地去,光明正大地回,我就不相信,去迈阿密旅游一趟或是谈笔生意,还能把小命给丢了?”
罗猎的话一下子打开了赵大明的思路。这位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汉子不禁在心中做起了自我责备,怎么自己就想不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策略呢?如果能早一点想到罗猎所说的套路,那么,自己手下的那两名弟兄不就不用牺牲了么!
“怪不得滨哥会那么器重你!听了你的这番见解,大明哥总算是明白了。”赵大明抽着香烟,由衷地赞叹道:“很多时候,换一种思维便是换一片天地,我虽然懂得这个道理,但多数时候我却做不到,而你小子,才十八岁便有了这样敏锐的思维,大明哥是不得不服啊!”
罗猎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大明哥,你错了,这跟天赋无关,这不过是一种做事习惯而已。我是跟滨哥学来的这一招,他在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时,绝不会立刻做出决定,他会将自己关在屋里,把问题反复梳理,有时候还会叫上我跟彪哥,听我俩在那瞎胡扯,或许我跟彪哥说的一百句话中有九十九句废话,但也可能有那么一句会给滨哥带来灵感。而大明哥你相比起滨哥来,性格上还是着急了一些,就拿咱们刚坐下来喝茶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有心事,而且还是蛮重的心事。你的心思已经被事件所困扰,也就无法跳出局外对事件进行客观的梳理。”
赵大明不免有些发愣。
毫无疑问,罗猎的这些个批评对他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这是他发愣的一个原因,更主要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五年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怎么就能经过短短的五年便成长到了这等高度了呢?
“你分析的很对,罗猎,顾先生之前多次教导过我,在遇到问题的时候,首先要做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分析问题,他还教导说,许多问题看似棘手,但只要把问题分析透彻了,将问题症结抓到了,便可以达到迎刃而解的效果。在咱们堂口的账房先生叛逃一事上,我确实没能做到冷静下来,仔仔细细地将问题考虑清楚,我是被潜在的危险所困扰了,才会急于做出决定,匆忙之间便连着派出了两名弟兄。当得到了他们折在迈阿密的消息后,我又备受打击,心思则更加混乱。不瞒你说,小安德森前来通知我的时候,我正带着堂口大字辈弟兄开会讨论这件事,可我们全都是一个鸟样,脑袋瓜子全都是乱的,唠叨来唠叨去,没一个能把话说到点子上去。”赵大明诚恳作答,只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罗猎的称呼,已经悄然从你小子转变成了罗猎的大名。
罗猎道:“对不起,大明哥,我不该这样跟你说话,显得没大没小,我只是因为……”
赵大明赶紧拦住了,道:“不,不不,罗猎,你做得对,说得好,这才是兄弟之间的真心诚意,大明哥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大明哥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呢!”
罗猎道:“大明哥,咱们还是别停留在理论上无法自拔了,咱们还是说点实在的吧,给我安排一个激灵点的跟班兄弟,我带着他,装扮成来自于大清朝的阔少爷,人傻钱多,特容易上当受骗。”罗猎说着,不由得想起了彪哥带着他装扮成来自大清朝的傻阔少欺骗金山房产管理局的往事来,禁不住笑了两声,接道:“这样的人到了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被人捧在了掌心,他们会想着既然如此好骗,那就根本不需要用强,而且,因为自私自利,更会争着抢着将他保护起来。安全自然就不消多说了,各种信息也可信手拈来。”
赵大明露出了欣喜之色,道:“这个设计极为巧妙,说真的,我都有些动心了,要不,我来扮演那个阔少,你来扮演我的跟班?”
罗猎撇嘴笑道:“你可拉倒吧,就你的那双眼,睡着觉都能闪烁出狡黠来,哪里能扮演得了傻阔少呢?还是我来吧,毕竟在金山的时候,我跟彪哥为此排练过一整天,而且还有过实战经验。”
赵大明夸张惊呼道:“天哪,你们可真会玩!跟大明哥说说,彪哥带着你还胡闹过什么过瘾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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