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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荣没想到燕王竟然会用这般手段,一丝防备松懈了,差点丢了命,他怎么会想到在自己派去了心腹要与他秘密见面的之际,他竟然还用刺杀这种下九流的手段?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都尚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显然,这些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让聂荣之所以觉得双方还未到你死我活地步的原因是皇帝一直未曾对战局有所批示,说是将他们拉来锦东便不管不顾,实际上是给了他们很大的自主权,也便是说,没有下死命令让他们必须什么时候将锦东拿下,对付谋逆之人,自然是以雷霆之势讨伐的,如今这般不紧不慢打算打持久战的态度,便是说不想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也是给了锦东喘息之机,只是可惜,燕王并未领这份情。

燕王是真的要反了。

不留一丝余地。

聂荣拖着伤踌躇了一晚上,终究还是在给皇帝的折子上写了燕王无回头之意,然后命人送去京城。

与燕王见面的确存了私心,他不希望大殷的将士自相残杀,然而,燕王亲自撕毁了这份可能,至于以后如何,轮不到他做主。

皇帝要如何,他便如何。

“听说锦东那边说本将是陛下养的一条狗。”聂荣忽然对身边的亲卫说道。

亲卫愣了一下,旋即恼火道:“将军莫要听他们胡说,锦东军就是一群不要脸的疯子,他们……”

痛骂的话哪怕是区区一个亲卫也都说的滔滔不绝还能不重复用词。

可见锦东军在西北军这边也没什么好印象。

真正的仇敌也不过如此。

聂荣笑了笑,并不在意什么狗不狗的话,“他们说的也没错。”

“将军……”

“本将的确是陛下养的一条狗,所以,陛下指了哪里便只能咬哪里。”聂荣幽幽道,哪怕还有那么一丝人性良知,在尽了力之后也只能泯灭了。

皇帝新的指示尚未到达,聂家却先来人了。

自从他去了西北之后,聂家在京城也和从前一样成了人质般的存在,哪怕皇帝十分厚待,但也改变不了这个处境,甚至比先帝一朝时,还要过的战战兢兢。

先帝再如何也不会胡乱杀人,哪怕是谋反大事也未曾株连到这个地步,就算是被安氏妖后蛊惑的那些年,也未曾如此。

可当今皇帝呢?

去看看菜市口刑场一直流没有断过的血就知道了。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聂荣看着突然跑来的嫡长孙愤怒不已。

不过十五岁的聂家嫡长孙聂之涯脸上带着超乎年龄的成熟,“祖父,孙儿之所以来见祖父,是经过了家中所有长辈商议后做出的决定。”

“你们——”聂荣自知自己亏欠了家人的,哪怕再恼怒也还是压住了脾气,“你们简直胡闹!”

“是我们胡闹还是祖父糊涂了?”聂家孙少爷说话半点也不客气。

聂荣本来就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在听了这话之后更是半点血色都没了,“你……”

“孙儿无状,请祖父恕罪。”聂之涯跪了下来,该认错认错该告罪告罪,半点都不含糊,“孙儿并未故意顶撞祖父,更非羞辱祖父!而是在陈述事实!祖父,忠郡王谋逆一事,想必您也收到消息了,不过祖父在前线,怕知道的也不多,那便由孙儿仔仔细细地为祖父详细讲述一遍!”

满脸倔强的少年真的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详细地讲述了一遍,甚至连菜市口刑场每日砍下多少脑袋,刑部的收尸队人手不足导致尸体冻僵在刑场好几日都没来得及收拾,一波又一波犯人送来砍头,那尸体堆在一旁都成了山了,到了晚上,离的近的人家都能听到鬼哭。

这样的惨状,哪里是一个明君当政会出现的?

“祖父,聂家躲过了一次,未必能躲过第二次,我们有能力自保,为何要将身家性命叫到那样一个暴君手里?祖父,他连皇族都可以下这样的狠手,更何况是对我们这些臣子?燕王和齐王为何谋逆?只是他们想夺权当皇帝吗?齐王或许是,可燕王若真的相当皇帝当年岂会退让?不过就是被当今逼迫罢了!燕王是他至亲手足,又早就表明不争之心,他还是容不下,为何?不就是因为燕王手中有兵权吗?不就是因为他占据一方吗?燕王尚且如此,祖父,您呢?您手里的兵不会比燕王多少,而您与燕王想必,不过是一粒尘埃罢了,皇帝能容得下?他之所以如此重用您,无外乎是需要有人来对付燕王齐王罢了!祖父,一旦燕王齐王落败,很快就会轮到您了!到那时候,陈尸刑场的便轮到我们聂家人了!”

聂荣深深地吸了口气,盯着眼前愤慨痛诉的长孙,问道:“谁找了你们?齐王还是燕王?”

聂之涯一愣。

“说!”聂荣喝道,“是谁?!”

聂之涯瘦长的身子板哆嗦了一下,也没害怕退缩,继续梗着脖子说道:“孙儿没见过齐王和燕王,这些全都是孙儿的肺腑之言,也是家中所有叔伯的担忧!更是族中长辈们的忧虑!祖父,当年诛妖后救先帝一事之后,您失踪多时,聂家从高处坠下,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帝王无情,身为臣子,哪怕功劳再大,本事再强,最终生死不过是帝王一句话!祖父,若是别无选择,我们自然也只能认了,可如今我们不是没有选择!”

“那你们的选择是什么?”聂荣冷笑。

聂之涯抬着头说道:“回西北!有西北军在手,整个西北都是我们聂家的!”

“混账!”聂荣一脚踹了过去,随即扯动了身上的伤口,这一次的刺杀没伤中要害,但刺客的刀都淬毒了,若非军中有军医善解毒,他早就死了,可即便毒及时解了,却也伤及了根本,这也是他上不了战场与燕王对战的原因,而中过毒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动大怒。

聂之涯硬生生接了这一脚,一口血随即便吐了出来了,可还是倔强地说道:“祖父便是杀了孙儿,孙儿也是这般说!聂家已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皇家人手里太久了!已经够了!也受够了!祖父,你看看崔家的下场!那还是为太祖皇帝打过江山的家族!如今落得个什么下场?若不是燕王,若不是他们早有准备将燕王留在锦东,留下了这么一个保存星火的筹码,崔家早就死绝了!”

少年越说越激动,眼眶也红了。

愤恨袒露无疑。

“祖父,孙儿哪怕是死也想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被哪个皇帝随便一句话便送上刑场,在全天下人的眼里死的毫不足惜死的毫无尊严!”

“当乱臣贼子就有尊严了?!”聂荣一字一字地咬牙道,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聂家,也知道这些年聂家为了让他在军中安稳承受了许多的苦楚,他们不甘不忿他都能理解,哪怕是恨,他也能理解,可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也生出了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聂之涯,我们聂家之所以立足于世,靠的便是忠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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