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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年节将近,荣国府四处忙着置办节礼、安排戏酒,贾赦又成了最闲的一个闲人。每日不是纵容大孙子祸害花花草草、就是领着贾琮破坏外书房的和谐读书气氛——过年太忙,黛玉给王熙凤打下手去了,迎春嫁了,他只得上外头来抓宝玉贾环三陪,贾兰是固执的好孩子,坚决要念书。

这日是腊八,贾赦便在外书房同几个孩子一道用的腊八粥,忽见宝玉吃着吃着落下泪来。他略一思索便想起来,原著中这孩子同黛玉有个关于腊八粥的回忆。因笑道,“我想起一个笑话。有一颗绿豆的媳妇儿要跟他和离,他伤心的紧,便一直哭。你们猜后来如何了,”

贾琮只当他打趣宝玉呢,抢着道:“他媳妇儿回心转意了。”

贾赦摇头:“不是,再想。”

贾环道:“他媳妇儿嫌弃他爱哭,没有男子气概。”

“也不对。”

宝玉叹道:“既然要走,便让她走吧。许是她走了更好呢。”

贾赦笑道:“我这是笑话呢,你们这一个个答的多无趣。”

贾琮又瞎猜了半日猜不着,扑过来闹道:“爹就爱卖关子,快说快说。”

贾赦笑道:“多容易猜啊,他一直哭么,有许多眼泪流出来,自然发芽了呗。”

几个孩子不禁失声大笑起来。

贾赦又道:“绿豆发了芽便不再是绿豆,而是豆芽了。豆芽长大又变成豆藤。总归不论如何不会有豆藤又变回豆芽、豆芽变回绿豆的。人是也如此。你们渐渐的都大了,我竟是老了。然老了也没什么不好,我这一日日的看着你们长大,成了有本事的好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你们好了,我便开心。故此,”他不禁伸手揉了揉宝玉的头顶,“有句很腻味的话,叫做‘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这话听多了是挺烦人的,只是头回听的时候,非但不腻味,反是颇有几分道理。”

宝玉不多时便明白他大伯的意思了,只怏怏的低头。他又如何不知道黛玉旁嫁已成定局呢?况那日的几个傻子他自看得清清楚楚,换做他自己也不愿孩子成了傻子。只是人心若能由着这个说不念着便不念着了,世上可就无聊多了。

贾赦暗暗叹了口气,唯有他自己慢慢想了。

贾琮机灵,瞧着场面似不对,忙闹着要打牌。

四个人拿了扑克牌来才不顾宝玉仍是呆愣愣的,强拉了他上桌。才顽了五六局,外头有人来请,说是有要紧的客人。

贾赦最不耐顽的时候有人打扰,烦道:“谁啊?天下有那么多要紧的人么?”

何喜忙出去问了声,回来悄悄道:“是原五爷。”

贾赦这才想起来,那厮得了自己的人情卡一直没给消息,忙丢下牌道:“子曰,武之道一张一弛!”

贾琮“噗哧”一声笑了:“爹你竟记得《礼记》啊。”

贾赦笑道:“不是‘子曰’就不‘子曰’吧,我只顺口‘子曰’了一个。”

贾环丢了牌大笑:“大伯,《礼记》是‘子曰’啊你没蒙错。”

贾赦笑道:“管他子不子曰不曰的,总之这话没错。兰儿日日念书必会念成小傻子,你大伯我决定了,为了让兰小子的身心健康,将这牌桌子让出来给他顽。”

说得贾环贾琮合力鄙视:“想去见原五校长明说便是了,何苦绕个大圈子。”

贾赦嘿嘿一笑,转身出去了。

司徒塬穿着他万年不便的月白色蟒袍坐在接待厅里喝茶,那闲适的跟自己家似的。见贾赦进来一笑:“别来无恙。”

贾赦笑道:“无恙无恙,原校长也无恙否?”

司徒塬叹道:“我须好生留着你的人情卡了,你福气委实不错。”

贾赦忙道:“等会儿再说,我先让人把外头守好了。”这货太没遮掩了,如此机密让人听去了可不怎么有趣的。

何喜忙领了几个人在两头看着,司徒塬这才说:“我至今查不出究竟是谁在后头,可见其隐秘。然跑不脱两个。”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来,“吴阁老或是太后。”

贾赦眉头一皱:“这俩位都与我无关。”

司徒塬哼道:“乐善郡王是你一手弄掉的。”

贾赦忙打岔:“不对!那是圣人与姜文使的大力气、你与小齐帮了两手,我最多补了一刀。”

司徒塬笑道:“你不弄掉南安父子他们哪有那么容易?南安虽是乐善的人,他与吴阁老均是老圣人心腹。如乐善扶上不去,他便预备扶持二皇子的。”

贾赦愣了:“还有这事。”

“你除了南安父子,便是绝了二皇子的军权了。”司徒塬摇头道,“你瞧瞧,这几个皇子哪个手上有军权的?二皇子原是可依此先人一步的,竟生生让你给毁了。”

贾赦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那太后呢?哦对,她是先义忠亲王的亲娘。她不是让圣人给困住了?”

司徒塬笑道:“太后执掌后宫几十年,哪里就那么容易困住了。她这样的,再掀起什么大浪头来自然不易,若说悄悄对付谁一刀却不难的。”

贾赦想了想也对,古代当太后的女人都是强大到爆表的女人。乃问他是怎么个经过。

司徒塬叹道:“委实厉害。他们先做了本天象古书,做成唐物——钦天监的胡大人最爱这个,想是做的甚为逼真,胡大人信了。”

“那书有何处不妥?”贾赦口渴了,伸手替自己斟了一盅茶。

“自然是说的星相。依着那书上所言,公鸡下蛋并近日的这天象,乃是与唐时则天女帝武氏幼年时一般无二。”

“噗……”贾赦一口茶喷了出去,“牝鸡司晨?我侄女儿?”

“非也,若是你侄女儿怕是没人信的。”司徒塬笑道,“便是当日得了我玉佩儿的那小姑娘。”

贾赦听了先是一怔。对座的司徒塬仿佛可见一股黑气从他脚底升起来,整个人渐渐笼在其中,面色阴郁如阎罗王一般。半日才听他森森的道:“好的很,这是欲挖我的心肝呢。”

司徒塬心下慨然:幸而此人眼中唯有家小,并无野心。又道:“那书乃是一外省来的落魄老秀才卖与一间胡大人常去之书铺的,那书铺子里头的常客唯有胡大人会买那个,故此已然查不出来书的来头。”

“京城里擅做旧书的人大约并不多。”贾赦道。

“不错。”司徒塬点头道,“我曾使了人将那书盗出,并非京中这几位手笔。想是从外省做好的、或是另有奇人我不知晓。手艺颇佳,京中这几位皆赞不决口。”

贾赦听了只得作罢。“故此,钦天监只能知道牝鸡司晨,谁替圣人算命?算出牝鸡在何方?”

“清平道人。”司徒塬道,“此道与圣人私交甚笃,且寻常人断乎使唤不动他,唯有太后曾救过他两个心爱的弟子一命、吴阁老亦曾有恩与他。”

贾赦思忖了一会子:“既这么着,当是太后了。”

司徒塬问何以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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