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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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回到府里已落日时分，见过婆婆四太太，细说今儿回娘家得到信儿，又禀报了去了一趟明玉处，“……儿媳心里琢磨着十三妹妹对十三妹丈很挂心，因此没禀报太太就去了一趟。[四*库&书*小说网siksh]”

四太太笑容温和，点着头道：“十三那孩子爱嘴里逞强，心里不晓得如何忧心。”

韩氏低垂着眉眼，心里却想，十三妹妹兴许是真不怎么担忧我狐仙老婆。说了几句闲言，四太太就让韩氏先回屋里去。韩氏告退，预备回去换身衣裳就过来立规矩。

刚走到门口，四太太又叫住她，她忙转身，四太太敛容，略迟疑又摇头道：“没事，你下去吧。”

韩氏仍旧恭顺地福福身，退了出去。到了院子里，神情一变，秀眉微蹙，心里只道：怕是婆婆也发现不对劲了……

韩氏几不可见地叹了一声，到了自个儿屋里，几个丫头忙迎上来，韩氏侧首问道：“六爷回来没有？”

立即有丫头道：“才刚回来，换了衣裳就去书房了，不要奴婢们进去服侍，只吩咐赵嬷嬷泡了茶送去。”

韩氏愈发把眉头蹙紧了，名唤秋瑾丫头瞧着，不觉看了一眼与她一般岁数冬青一眼，韩氏目光也跟着移到冬青身上，目光里暗含责怪，冬青却显得有些不服气，只不过不敢表现很明显，略垂着头，却把手里帕子紧紧捏着。

韩氏一语不发去了净房，夏雨捧着衣裳进去服侍，几番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替冬青说好话：“冬青不过想着试一试姑爷罢了……”

自前几日出了那事，韩氏虽没责罚冬青，却也不大理会冬青，冬青亦是满腹委屈。夏雨是七八岁就到韩氏身边服侍，比冬青几个时日都长，瞧着是个好说话，焉知一旦犯了错，惩罚起来也不讲究情面。夏雨也能理解，管束下人就要惩罚分明。

“冬青虽服侍姑奶奶日子没有奴婢久，也是一心为姑奶奶着想……”

话没说往，韩氏冷声道：“你是明白人，也是有骨气，冬青那丫头同样如此，倘或没骨气，我也不要你们跟前伺候。你不妨想想，那晚若真怎么着，你要我如何待冬青？冬青以后能怎么着？”

夏雨自然明白韩氏话里意思，她们虽是奴婢，只要安分办好差事，姑奶奶眼底是没什么身份等级，吃穿用度比一般人家小姐还体面。即便她们作为陪嫁丫头跟着姑奶奶到了陈家，等年纪到了，自会放她们家去配人。用韩夫人话说，她们不过出来找生计罢了，东家做事拿相应报酬。这四个陪嫁丫头，除了秋瑾家里无依无靠，其他人家里情况都好了。家去正正经经嫁人，以后就是自个儿当家作主。

而冬青不同，她家里已给她订了亲事，未来夫家做些小买卖，这几年愈发好了，没理由动别心思。以后正经嫁人，自是有人服侍少奶奶，而非奴婢。

韩氏自是晓得身边丫头都信得过，只是气她们擅自做主：“今儿能背着我做这样事体，明儿不晓得还要做出什么样事儿来！我罚冬青闭门思过几日，她却还不明白！”

韩氏说着情绪就有些激动起来，胸膛微微起伏，狠道：“她也没脸留我身边了！”

夏雨闻言面露正经，只见韩氏一副以意已决样子，忙道：“姑奶奶也明白她一心为姑奶奶着想，何苦要撵了她？奴婢们四个，也算着陪着姑奶奶长大。”

韩氏正色道：“家里也就我这么一个女孩儿，就因为你们四个陪着我长大，虽有个身份压着，私底下却情同姊妹，我是将你当做姐姐，将她们三个当做妹妹……”

说着，那气又从胸膛里冒出来，岂料冬青一直净房门口听动静，听到韩氏说要撵她就忍不住要进来，幸而被秋瑾拽住，这会子听韩氏这样说，眼眶儿就湿了，挣开秋瑾手，走到韩氏跟前就“扑通”一声跪地上，道：“姑奶奶这般为奴婢们着想，奴婢们自然也要为姑奶奶着想。奴婢晓得自个儿错了，可……可姑奶奶您，您忘了年姑娘教训么？”

说着垂下头，道：“奴婢是鲁莽了，可也只是想试探姑爷一回，不想姑奶奶后落得和年姑娘一样！不求姑爷能像咱们老爷那般为人，可若他和苏大爷一样，面上瞧着不错，却暗地里做些龌龊事，后伤心岂不是姑奶奶？年姑娘说过，心不动则无欲，姑奶奶您……”

她们是跟着韩氏多年，即便韩氏不经意一个神态，也能猜准她心思民间黑衣人。姑爷看着是不错，相貌堂堂，年轻有为，可四老爷是个什么样人？而他又时常与韩氏说起那三位已出阁小姑。与他一母同胞也就十姑奶奶一人罢了，他说十三姑奶奶、十五姑奶奶是什么意思？陈家人口为什么那么多？单是庶出就不晓得有多少个，她们作为陪嫁来陈家日子不久，可也瞧得出四太太真正是贤惠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这样婆婆做典范，韩氏却分明已动心。

这和当初年姑娘那么相似，而如今呢？年姑娘也不过才过门三年罢了，便整日以泪洗面，好容易怀了孩子，却又因身子骨缘故流掉了。

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冬青抬头望着韩氏：“奴婢们能伺候姑奶奶，是奴婢们福气，不晓得这世上还有没有人有奴婢们这般好福气。就算奴婢死，奴婢也不愿见着有朝一日，姑奶奶走上年姑娘那样路子……奴婢不明白，咱们老爷和夫人，咱们就点了头。”

一席发自肺腑话，说得其他三个丫头都低下头去，年姑娘与韩氏一半岁数，韩家与年家交好，年姑娘与韩氏从小玩到大。当初那么娇艳一个人，如今……

韩氏说不出话来，冬青几个丫头心思，她明白，她自己也这般怀疑。只是……自出了冬青一事后，这对婚夫妻就爆发了冷战。

“你情绪不稳，这几日就不用来跟前伺候了。不如家去住几日吧，我记得你家里嫂子临盆了。”说完从净房出来。

陈明贤已从书房回来，换了月白色家常服坐临窗榻上吃茶。

太阳已下山，西边晚霞从酱紫色变成灰蓝色，有清冷风顺着敞开门刮进来。光线不甚明亮，瞧不清陈明贤此刻神情，但韩氏知道，一定是淡淡，即便如此仍旧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感觉，只是，这春风有些冷，与他说起几位小姑时比起来，少了很多温暖之意。

跟着出来四个丫头，冬青一语不发轻手轻脚出去了，其他三个大气不敢出，敛眉垂目恭恭敬敬立韩氏身后。

韩氏走上前施了一礼，脸上挂着娴淑笑，柔声问道：“六爷什么时辰回来？”

陈明贤捧着茶，目光落到别处，淡然道：“回来一会子了。”

“今儿娘家打发人来，妾身回了娘家一趟。”

“我晓得了。”

顿了顿问道：“岳母、泰山大人可好？”

韩氏点说好。

陈明贤搁了茶碗站起身来，就朝外头走。韩氏嫁来陈家后标准一日是这样，早起先服侍陈明贤吃饭送走陈明贤，就去婆婆跟前立规矩，等婆婆吃了早饭，她才吃。然后回房，到了午时初刻又去婆婆跟前立规矩，晚上陈明贤会陪四太太吃饭，她一般跟前服侍，这些日子婆婆发话叫她坐下来一起吃。

陈明贤初入翰林，除了婚三日家，韩氏嫁来这几个月，也就前几日沐休了一回，事儿就出他沐休那天。

一路行来只闻轻浅脚步声，等到了四太太正屋，已是掌灯时分。顾妈妈亲自打起帘子，韩氏同陈明贤一道上前见礼，陈明贤坐着陪四太太说话，韩氏自去一旁同顾妈妈等人一道收拾桌子、摆放碗筷。四老爷很少回正屋吃饭，多数时候再外头吃了才回来，少数时候是去后花园吃，然后歇那头。

四太太没有发话，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另外预备一副搁一旁，四太太发话才摆上。

今儿也不例外，但不寻常气氛连顾妈妈也察觉到了。往常，六爷目光会时不时地注视六奶奶，但从前几日开始，这两人他们跟前连眼神交际都没有传奇打工者章节。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顾妈妈满腹疑惑，去韩氏。六爷屋里打听，又打听不出什么。就连陈明贤乳娘赵嬷嬷也不晓得，陈明贤屋里之前也就两三个年纪小做事勤小丫头片子，两个粗使婆子，自韩氏带了四个大丫头来，四太太又添了两个小丫头过去。只是屋里事，韩氏过门十来天后，赵嬷嬷连同钥匙一并交给她了。

就顾妈妈思索间，饭菜已摆上桌，四太太起身过来坐下，陈明贤也跟着过来坐下，见桌上只两幅碗筷，随即吩咐顾妈妈摆上，笑着朝韩氏道：“你也坐下来吃吧。”

韩氏眼风扫了一眼陈明贤，果然见他微微蹙眉，等顾妈妈拿了碗筷，丫头搬了椅子，四太太又叫了一回她才缓缓坐下来。

用了饭，坐着吃了一盏茶，四太太面露倦意，小两口察言观色起身告退。陈明贤走前头，韩氏跟后面，出了屋子，陈明贤就健步如飞，韩氏压根跟不上，很陈明贤就只剩一个模糊背影。

韩氏心里明白，他还怒气未消。

不免轻轻叹了一声，与此同时，四太太也叹了一声，揉着太阳穴，问顾妈妈：“他们两口子生了口角？”

顾妈妈摇头：“并没有，奴婢细细打听了，看着好端端。”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妈妈点头：“奴婢也这般觉得。”

四太太叹了一声：“本来打算入冬前河面未结冰就回老家去，他们两口子这么个情形……”

四太太还真有些不放心，顾妈妈自是晓得四太太打算，四老爷虽眼下没怎么着，到底还埋怨四太太对陈明贤婚事擅自做主。为了谋缺盯上儿媳妇嫁妆被四太太驳回，倘或四老爷哪日心血来潮真抛跑去韩家，要韩大人出面给他个差事，就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结亲结两家之好，自是要互相帮衬，可四老爷果真能老老实实做官，不惹事，早就给银子叫他去打点。

“夫妻不和百事哀……”四太太叹了一声，这个道理她深有体会，又喃喃低语，“不晓得给小六找这个媳妇到底好不好？”

顾妈妈看来，六奶奶出身高，但绝无什么脾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对长辈恭顺，对下人和顺，说话行事稳重得体，即便叫顾妈妈挑，也挑不出什么错来。至于打理家务，十五小姐出阁时，她帮四太太打理，不仅条理分明，且面面俱到。又不拿大，凡事不是与四太太商议，就要问问她们原本规矩，对顾妈妈、赵嬷嬷等人亦以礼相待。老实说，顾妈妈之前还担心娶个高门少奶奶，会过于清高，不曾想这些担忧都没有发生。虽是过门一时看不出本质，但顾妈妈却不由得坚信，韩氏这些日子表现绝非佯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