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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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老爷嘴巴上总是说不过四太太，被四太太冷嘲热讽一番，一甩衣袖便扬长而去。\[四*库*书~小说网siksh\]顾妈妈忙过来将明玉搀扶起来。

四太太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用眼神示意叫明玉去榻前杌凳上坐下。明玉膝盖有些发麻，慢慢走过去。顾妈妈随即去倒了一碗茶来，见明玉接了，张张嘴想说点儿什么，终还是咽了下去。

明玉望着四太太，她不晓得父亲话到底真不真，但她晓得四太太从不肯人前示弱，哪怕是面对陈老太太也是这样。她总会把一切都打理好，好到明玉心里明明很清楚四房情况，一方面却又觉得是自己多心。

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明玉捧着茶碗，望着四太太，低声问道：“家里情况，已经这样了？”

没想到神情已有所缓和四太太，听见这话脸色徒然冷下来，比刚才还冷几分。她望着明玉，眉尖微蹙，活像明玉做了叫她不可原谅事。嗓音亦十分冰冷，带着怒意，问道：“你才嫁人多久？！”

明玉哪里不晓得四太太意思：“可就算女儿嫁了人，很多事也要靠娘家人撑腰不是？娘家对女儿亦有生育养育之恩……”

话没说完就被四太太冷声打断：“从前瞧你是明白人，却没想到，如今你也糊涂了！瞧着你婆婆待你好，你相公待你好，便自以为是了么？”

明玉只觉好似被人打了一耳光，双颊火辣辣，不觉垂下头去。四太太现模样，比那时候还厉害。连顾妈妈也愣了愣，见四太太那样生气，忙劝道：“十三姑奶奶也是一片好意，太太何必生这么大气呢？十三姑奶奶虽已嫁人，到底年纪还小，太太觉得不对，慢慢说就好了。”

四太太冷冷哼了一声，明玉不是不明白，她只是很心疼四太太。

顾妈妈见四太太不说话，明玉垂着头，又忙过来安慰明玉：“十三姑奶奶是明白人，太太也是为十三姑奶奶好。咱们太太心，想来十三姑奶奶总是明白，就盼着爷们小姐们都好。再说，咱们老爷脾气十三姑奶奶还不晓得么？”

明玉点了点头，确实是自己错了。她遇上那样事，她很明白自己内心需要不是同情，这样性子，不也是跟着四太太养来么？四太太有自己骄傲，这样骄傲支撑着她，她不许有人去冒犯，反之若是这骄傲没了，四太太……

明玉“扑通”一声四太太跟前跪下：“女儿知错了！”

四太太神情稍缓，语气仍旧清冷：“错哪儿？”

除开四太太之前说“自以为是”，另一个错便是四太太与秦氏交情，因为她们交情，秦氏无条件信任明玉，连楚云飞亦是如此，家里一切都交给她，几乎不再过问。可再好关系，不好好维护也会生出嫌忌……

四太太神色慢慢缓过来，让顾妈妈扶着明玉起身，语气就比刚才好多了，她缓声道：“你去了夫家大半年日子，你婆婆是怎么熬过来，族里其他人如何待你婆婆，你也该明白了。说话做事要三思而后行，要试着换个角度去琢磨。你婆婆性子好，但若是你婆婆不是老姐姐，是别人呢？”

明玉汗颜，四太太一语中，因为晓得秦氏性子，楚云飞性子她才会有这样心思。

四太太瞧着明玉摸样，心知她明白过来，又道：“咱们家是比不得旁人，可也不见得旁人就比另外人好，这就是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不济，家里日子也会照旧过下去。日子好坏，注重不是表面，是实实。”

明玉点头：“太太，女儿明白了。”

顾妈妈就笑道：“十三姑奶奶还是明白人。”

明玉艰涩一笑，可还是心疼四太太。转念一想，四太太或许不需要吧。她想通了，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可四老爷哪里……

四太太似是看出了明玉心思，道：“老爷是好面子人，不过你面前说几句。”

母女两说了一会儿闲话，明玉才想起来见四太太目，说了明儿去城外事。原来四太太也寻访过，因那守着祠堂老仆人认得四太太、姨太太，相较廖大人夫妇，吐露出来信儿也就多了。

可再多也不过一句——秦老爷**年前就没了音信。

“……据说是**年前沾上毒瘾，为了还清赌债，把家里能卖都卖了，留下也就那么一处宅子和祠堂，留着这宅子也不过想着租给别人好维持生活。”

明玉大惊。

秦氏不止一次说那位舅舅为人不错，秦家亦是读书人家，读书为了功名也为了修身养性，如何会沾上毒瘾？

四太太模样看起来似乎也不相信，秦氏比四太太年长，秦氏庶弟应该与四太太岁数相当，两府相隔不过一堵墙，又是自幼一块儿长大，即便男女大防，或多或少也有所了解。

四太太敛了笑，神色沉下去，“我原就打算告诉老姐姐，只怕她如今也猜到了。”顿了顿，声音格外凝重地吐出几个字——“秦家已后继无人了。”

这样说来，那位素未蒙面舅舅已不人世！

秦氏直估府里一待就是十几年二十年，等她从那府里走出来，等着她就是这样打击。明玉脑海里又浮现，那日她初次随秦氏去库房秦氏满眼刻骨恨意眸光。

明玉觉得自己似乎又做错了事，秦氏倘或瞧见曾经属于秦家东西，都归了别人，会是什么样心情？

而这紧邻两家人，顾家只得四太太、姨太太两个女儿，秦家虽留了一位庶子，却……

“太太……”她有些无助地看着四太太。

四太太叹道：“即便老姐姐未曾亲眼所见，只怕也预料到了。”

明玉几番犹豫，终究没忍住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太太却闭着眼养神，半晌都没说话。她坐背光处，不晓得是不是明玉错觉，她觉得四太太身上也蒙上了一层不堪回首怅然。当年事，四太太父亲明玉外祖父也受了牵连。

明玉明白自己提了不该提问题，正暗暗后悔。只见四太太睁开眼来，语气甚平静：“明儿出去走走也好，后天便是赵大奶奶六七，你也跟着我去吊唁吧。”

秦氏午睡醒来，面上瞧着并没有什么，照旧与四太太说些儿时趣事，或家长里短话。只是，秦氏时常走神，到了晚上，特意把楚云飞请了进来说话。

就说到明玉下午说话，明玉反有些忐忑，她不过猜测。没想到楚云飞闻得这话，立即站起身来，赔了个不是，低着头认错：“儿子事先未曾与母亲商议就擅自做主，还望母亲莫怪。”

秦氏脸上神色是悲是喜已分不清楚，半晌才问：“你舅舅信儿打听到了没有？”

楚云飞沉着脸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又道：“之谦也帮着打听，这两日之谦还未回来，儿子已问过，说隔两日他就回来了，到时候儿子再问问他。”

秦氏叹了一声，半晌才轻轻点了点下巴表示知道了，楚云飞复又坐下来，顿了半晌道：“那祠堂周围田地，兴许能买回一部分，要全部买回来眼下还不能够。”

第二天一早，四太太就吩咐人预备了马车，太阳才晃出来，由楚云飞、陈明贤前头骑马开道，秦氏与明玉同坐一辆马车，跟着服侍另乘坐一辆，一行人朝城外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