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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开外面那件青色宽大袍子,露出里面贴身劲装,这才让人看出,他原来竟不是“他”,而是“她”。
到后一步时候,她终于摘下脸上青铜面具,露出了容貌来。
饶是终日与毒物打交道花蚕,也不禁有些有些惊异了。
那是一张奇丑无比脸。
没有一寸完好肌肤,遍布都是黑黑紫紫疤痕,就像是一大堆污泥糊脸上,甚至看不到眼耳口鼻。
这哪里是女人脸,便是男人,丑到这地步怕也是生不出再活下去心思。若此人真是青柳——当初那个娇娇俏俏美貌丫鬟,能撑到这地步,真着实不容易了。
自称“青柳”女子目光很平静,任凭眼前两人细细观察。
花蚕能看出来,这个女子是真镇定,也是真不意那副人见人怕丑恶容貌,而且,从始到终,她都没有露出半点敌意。
良久,花蚕微微地笑了:“真是青姨吗?那个护着我和哥哥,自己却被人一掌打出去青姨?”
他这话一出,已然是变相承认了自己身份。
那女子平静,被这句话瞬间打破。
“小王爷切莫这样称呼,婢子承担不起……”她哽咽着,盈盈拜倒地,“婢子守候多年,终于能再见您们,真是感谢上天,感谢上天!”
“青姨请起,按理说你还是我兄弟两人恩人,我们两个不好受此大礼。”花蚕上前一步,伸手把青柳扶住。
青柳自知容貌吓人,却见花蚕全不介意,眼里也毫无鄙夷之意,心中是安慰,只觉得王妃当年虽说只与两个小主子相处了三年,可那一番相处和教导却是全没有白费。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就着花蚕搀扶站了起来。
青柳还拭泪,花蚕手却伸到背后,拉了拉花戮袖子。
花戮上前一步与花蚕并排,也是一颔首,唤了一声“青姨”。
青柳见状,霎时间破涕为笑了:“两位小主子果然还是如此相处,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呢。”她眼里溢出一些怀念,想到当年那两个粉雕玉琢小孩儿,再想起这些年亲手绘制图画中他们情态,感触颇多。
待青柳回忆完,花蚕才带了一些迟疑地问道:“青姨,你脸……”
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脸颊,青柳嘴角抽动一下,却无法做出个笑容来,可她眼里并没有遗憾:“能捡回一条命来,能今日再见到小世子与小王爷,已是万幸,其余之事,青柳不敢奢求。”
为何能安然无恙,为何又容颜毁?她娓娓道来,把当年之事,全数说与两人听之。
当年青柳,护住两位小主人跑进了城外树林,仇家即将追来时候,她奋力把他们塞进了树洞里,自己则去诱敌。而后琴抱蔓尸体被人拖来,飞红早被杀害,而她自己,也被仇人一掌打胸口,撞到树上吐血昏厥。
她原本是应该死,可或者是上天垂怜,“活死人”陈百药听闻晋南王爷一家遭难,速赶来,树林里发现她半僵身体,费了千方百计,才为她捡回一条命来。然而那一记毒掌实太厉害,若是想活,唯有先死后生,把毒逼入头顶百汇……生生地毁了她容颜。而毒性猛烈,冲上来时烧伤了喉咙,又几乎弄哑了她,陈百药心为她调养很久,才使她能勉强发声……却是难听至极。如今即便是她站昔日故人之前,也无法让人认出来了。
……陈百药?就是那个脸色淡青,就像个活死人高明医者么。花蚕清楚记得,就自己抓周、王府宴客之时,那人还亲自前来,送上了“生生不息造化丹”,是自家便宜爹娘好友。
“青姨,也是陈老先生教会你武功么?”花蚕又问,“哥哥武功我是知道,而青姨你,似乎也很不错。”
“嗯,算是吧。”青柳突然有些自嘲,“青柳原本毫无武艺,才会王妃遭难时成为拖累,帮不上一点忙去,后来终于有了机会,青柳自然要力习武,以求能有一日,为王妃报仇!”
青柳是被琴抱蔓捡回来孤女,琴抱蔓嫁于晋南王第五玦、十五年未有所出之时,青柳几乎成了她半个女儿,一直陪伴于身侧,而因为琴抱蔓温柔和善,对她又是亲切,她自幼无父无母,是将琴抱蔓视为亲情支柱,一心只为了她能幸福安宁……而后出了那事,她痛悔不已,恨不能以身相代。
所以,当她陈百药居所养病、无意间见到一本医书之时,她跪地上,足足求了陈百药三天三夜。
要让一个半点没有武功之人拥有如今这般高强内力,自然是不能用寻常之法。青柳一身经脉早毒气冲击下变得七零八落,陈百药百般思索,才以其深厚内力与特殊药物为她续脉,救了她命,但续得经脉柔弱无比,别说是要储蓄内力,就是稍微大些动作,也是不能。而她强求学武,陈百药原不想看着这命途多舛、对自家好友却忠心耿耿女子逆天行事,可终究禁不住青柳哀求,为她彻底地又重调理了一次。
把已经续好经脉重拆掉,取来坚硬无匹异金“百炼金”,打造成柔韧而坚实经脉,给青柳安身体里。这样而来经脉能够经受强大内力冲击,可那毕竟不是天生之物,每当月明之日,就会让青柳疼痛难忍,而每过两年,她又要回去陈百药身边,重调整经脉位置。
这般年复一年,日日痛苦,都是她所要付出代价。
青柳忍过来了。
陈百药见她坚忍,就又给她服用强刺激性药物,使其内力急速增长,如此多年,才有今日内力高强青衣使。
“青姨受苦了。”花蚕看着青柳虽然丑陋,却此时显得有些柔和侧脸,轻声安慰。
青柳摇头笑道:“不辛苦,便是因为这身内力,青柳今日才能找到两位小主子。若是来日青柳能为王妃报仇,此生无憾矣。”这一笑连眸子里都透出些暖以来,依稀间,还有那个总是跟琴抱蔓身侧、温婉细致少女影子。
叙旧完,两边身份大概是没错了。
花蚕终于说到正题:“青姨,今晚突袭顾家别苑之人,可是与你一起?”
青柳原本还沉浸欣喜与留恋情绪中,闻言猛然清醒过来:“是我。”她坦然承认。
“为何?”花蚕抬头问道,“据我与哥哥观察,顾、楚两家家主,以及林家二公子、三公子,这几人都是想做大事之人,也能礼贤下士,人品武德均不错,青姨与他们过不去……我不太明白。”
“敲山震虎和栽赃嫁祸罢了。”青柳冷笑,眼里射出一道寒光,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不沾血腥弱女子。随即又敛了神色,语气里含了些惊惧与后怕,“若是早知两位小主子住顾府,青柳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做出这等事来!好世子殿下武艺高强,才没让青柳犯下无可饶恕大罪……”她一说完,就又同曾经晋南王府中一样福了福身告罪。
花戮朝她一颔首,算是受了她一礼,也好让她心安。
“那么,前段日子卞阳屠了几个帮派人,也是青姨你?”花蚕心念一动,又开口发问。
“是。”青柳点头,并无隐瞒之意。
花蚕眸光闪了闪:“青姨想栽赃嫁祸,是……”
“是仇人!”青柳咬牙切齿,几乎是嘶喊般说出口,“是我仇人,也是晋南王府仇人!”
“青姨以为,仇人是谁?”花蚕放缓语速,带一些诱导与抚慰。
“炎、魔、教!”她一字一字,自牙缝里逼出这个名字来。
果然是它!花蚕原本六分确定,此时就变作了八分,只是不知这青柳是从何处可知、何人口中得知,又或者,是否探知多两人尚且不知消息?
“炎魔教是仇人……这条消息,青姨是听何人所说?”花蚕沉吟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率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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