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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台摆在一座石桥上。
桥梁老旧两侧的护栏都被年岁扒光了松散的条石间长满了地锦、百步藤、凤尾蕨像是老头脸皮褶皱里生出的胡须浓密地向下披拂垂进脚下蛇溪湍急的浊流里。
李长安来得正巧。
祭礼刚刚开始。
热闹的鼓吹暂停凌乱的锣声响起。
一队人马抬着三牲踏上石桥领头的是个衣衫华丽的富态男人他气喘吁吁登上台阶姿态虔诚地伏拜在地浑身的肥肉就在彩锦衣裳下高高鼓起。
猛一看跟旁边红绸子捆起的肥猪也没甚区别。
接着是高亢的唢呐。
装扮古怪艳丽的神巫越众而出应声登台上场。
他一边唱着含混的祷词一边长蛇般舞动身躯。
待他咿咿呀呀走上祭台中央。
忽而摇动手铃台下立马挑起几面白幡幡面的朱砂文字尽是鬼画符只能依稀认出几个“龙”或“蛇”的字样。
忽而又拍响腰鼓顿有身手矫捷的汉子在两岸观众的惊呼中徒手攀下桥面猿臂轻荡把自个儿甩进古桥茂密的“胡须”里。
桥上作戏的热热闹闹桥下看戏的窃窃私语。
人丛一角。
“咦?奇怪。不是说要修新桥怎的又在老桥上折腾?”
“不怪扒了旧桥才好新桥呗。”
“为了省石料钱?听人说这位老爷为了修桥摆了好些天的流水席面鱼肉米粮管够阔绰得很不像等闲的吝啬财主啊。”
“不懂吧不懂的人多了去!这里头嘿可是有说道的。”
说话的卖起关子旁边的赶忙求教。
“老哥透点儿口风回头请你吃酒。”
“唉不是我这人爱嚼舌根子啊。我也是听一同宗兄弟说的他婆娘的叔叔是那财主小妾舅舅的堂兄嘱咐过不让乱传我说与你们你们可不能再说出去!”
得了周遭一顿赌咒发誓他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要说人的福缘是有定数的这头多了那头就得短。譬如修桥这位老爷家里姓周祖上只做过小官没甚福荫但从他曾祖起家里的田产却一代比一代多同时人丁也一代比一代稀薄。到了他这一辈儿已经是一根独苗而周老爷自个儿年近花甲膝下十来个孩子没一个带把的。眼看着万贯家财都得便宜了外姓人心里急呀不顾一把老骨头年年都求取新妇全是看来好生养的女子。结果没想近几年来别说男娃连个女娃都没有”
正说着有人打岔。
“我知我知!不是没生是全送了龙王作干亲!有人捞起看过女娃娃浑身青紫都是被活活打死的说是为了吓唬女婴莫要再往他家投胎。”
“歹!可不敢乱说吃官司的!”
说话的瞪了岔话的一眼小心看了看周围定了定心才继续说起来。
“就在几天前有位法师——喏就在台上那位到了周府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那法师说咱们的龙王爷爷不仅是庇护死婴就是要投胎的男童女童也是由它送往千家万户。”
“周家的问题就出在这上头。”
“咱们地面上这座石桥年深日久功德圆满已经成了仙儿。但你们也瞧见了石桥破败得很浑身勾缝都快作了蛇窝。桥仙就恼怒咱们光走不修但没为难凡人只把气儿撒在了桥下龙王爷爷头上。龙王爷爷也恼火啊但他老人家心善不欺负穷人只挑了地头上脸面最大的周家撒火。晓得他家男丁少就偏偏只给他家送女儿要让周家断了香火!”
“所以呀这次桥上祭的不单是龙王还有桥神哩。”
刚说完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
“出来了!取出来了!”
众人连忙踮脚张望。
原来是先前下桥的汉子钻出了“胡须”。
身手依旧矫捷如猿猴。
手上多出一柄锈迹斑斑的连鞘古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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