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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口供来自于卫康的亲信,以及一干附贼的党羽,但毕竟不是兄弟子侄这样的血亲,更不是卫康本人,有些问题是肯定的。
因而又经过一番谆谆劝导,景诚和宗泽才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口供——有些事可以直接报上去,有些事就得打个埋伏。
就像卫康的铁甲,不过是为了与邻村争水而做得准备,两块铁板拼起来就是铁甲,分开来则可用来摊饼,只是外形别扭点。真要下去细搜,家里存着类似器物的绝不止卫康一家。但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又会引起一番轩然大波。还不如就这么压下去,然后在州县中多宣传宣传私藏铁甲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法度。不然这份功劳,不知要给打几成的折。
还有卫康伏击丹徒县尉的事,照实说,也远不如将卫康说得更加狡猾狠厉的好,将贼人说得太胆怯,于丹徒县尉的名声有损,说得强一些,这样对战殁的丹徒县尉也是一个安慰。
又用了两日,待景诚将他的那份名为请罪实则表功的奏章写好,宗泽也将他的奏疏整理完毕。两份奏章中的内容经过很好的协调,重要的关节都可以相互映证,细节上有些参差,乃是必不可少的伪装。
不过在宗泽给韩冈写的密信中,倒是一点没有隐瞒,原原本本的将整件事说了一遍。
给朝廷的奏章送出去,景诚和宗泽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尽管还有许多善后事务要处理,但提供给朝廷那边的材料,足以给此番谋逆大案下定论了。
是功是罪,是赏是罚,就看朝廷那边怎么认定了。
景诚、宗泽两人,也终于有闲暇坐下来先喝杯茶。
火炉上吊着一柄小巧的长嘴银壶,里面正烧着水。景诚手持蒲葵扇,轻轻的给红泥小火炉扇了两下风,又从一支银盖玻璃小瓶中,取出了两块金花小龙团来。小心的拆开外面的金帛,又将价比黄金的团茶块更加小心放进茶碾中。
景诚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茶汤,宗泽静静的看着,忽然开口:“宗泽战前臆测太多,倒是让诚甫兄见笑了。”
景诚抬头一笑,“倒也没什么,如果事情生在关西,汝霖你可就是算无遗策了。”
“不。”宗泽肃容说道,“若是在关西,贼人根本就攻不下任何一间村寨。就是关西乡中十二三的少年,若有个一两百,手持兵械,也能赢得了他们。”
“是吗。”景诚一声轻噫,心中自是不信。
“关西的蒙学、小学,每天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用来列队操练。虽然只是排列队形,练些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但到了冬季保甲操练时,蒙学生上场演武,阵型队列比他们家里的父兄强上许多。”宗泽像是要倾吐些什么,“三年蒙学,不只是读书识字,更重要的是增长见识,同时也在学习的过程中,学会恪守纪律。这才是精兵之本。”
“或许吧,但江南民风与关西毕竟不同。汝霖你乡贯两浙,想必比我更清楚。”
宗泽默然不语,摇了摇头。
景诚双手推动着精致的小茶碾,将茶团一点点的碾碎,头也不抬的问道:“此次两浙变故,有明教担下来了。但相公日后打算怎么处置,是否就这样。”
“诚甫兄怎么看?”
“此番事变,虽有明教作祟,实肇因丝厂,此事不寝,工人依然受东主盘剥,长此以往,其何以堪?以我看来,日后火焚厂房之事必将再现。”
宗泽默然片刻,道:“张因考绩下中,展磨勘三年,段炜任满转迁宫观,段将老迈,将斥其自乞骸骨,而6子石素无官声,宗泽出京前,御史已经上表弹劾。过几日,将会有一份朝报往各路军州,想必会给人提个醒。”
景诚停了手,对宗泽摇头,“恐其不易。”
宗泽道,“佃农闹佃之事自古未绝,士卒闹饷也年年都有,工人为了工钱闹事又何足为怪?官府只要维持住不将事情闹大,最终他们会取得一个平衡。而且此番事后,想必江南也不会有几家丝厂,再敢于苛待工人了。”
民不可轻。民畏官,但官也一般畏民。
两浙百姓的两税和身丁钱,多是以丝绢的形式缴纳。所以江南就产生了一种专门用来缴税用的丝绢。正常只能织一匹的生丝,缴税的丝绢至少能织出两匹来,黑心一点甚至能能织出五匹。
这类丝绢上的经纬线,最恶劣的情况,稀疏得能钻过蚊子。宗泽曾见韩冈拿了一匹到中书,半开玩笑的说,连纱窗都做不得了。在过去,朝廷会把这类丝绢当做军饷下去,不过韩冈治事之后,不合标准的丝绢都被禁止下,而是按照产地回原州县,让当地官员自己处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是宗泽听韩冈说的,不仅仅是上级对下级,百姓对官府依然有办法。最坏的情况,就是揭竿而起。
面对雇主,百姓又岂是好欺负的?只要官府不干涉太多,迟早会有一个平衡出来。
“但愿如此。”景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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