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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期站在寝宫,面对异常暴怒的永泰帝,显得十分冷静。
等永泰帝怒吼完毕,宋子期才站出来说道:“启禀陛下,定国公被反贼俘虏,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永泰帝呵呵冷笑,笑声中充满变态的快感。
永泰帝说道:“他死了才好。他若是不死,朕也不会饶他。只死他一个,远远不够。他丧师辱国,朝廷军队就葬送在他的手里,连带着朕也跟着脸面尽失。死他一个,既不能平息朕的恨意,更不能给天下百姓交代。所以朕要诛定国公九族。不如此,不足以告慰几万将士的在天之灵。”
永泰帝动了真怒,要杀人泄愤。
宋子期身为周家的女婿,自然不能要让永泰帝大开杀戒。
宋子期微微躬身,说道:“陛下息怒。西北军最迟还有三天就能到达京城。届时西北军会替朝廷报仇雪恨,血洗反贼。”
永泰帝眼睛一亮,“西北军真的快到了?”
宋子期肯定地回答。
紧接着永泰帝脸色又变得晦暗不明。永泰帝一想到西北军就要到达京城,也就意味着颜均也快到达京城。颜均头生反骨,他会不会攻入京城篡位?
永泰帝猛地站起来,心中焦急无比。他希望西北军能和反贼杀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如此一来,朝廷就能渔翁得利,说不定还能趁机收编了西北军。
想象很美好,可是现实很残酷。
永泰帝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宋子期,不怀好意地问道:“宋大人的消息好生灵通。竟然连西北军到达京城的准确时间都已经知晓。莫非宋大人同颜均之间一直有联系?”
宋子期早就料到永泰帝会怀疑他。
宋子期丝毫不惧,直面永泰帝,一脸坦荡。
宋子期掷地有声地说道:“颜均虽然是臣的外孙,但是臣首先是大周的官员,是陛下的臣子。任何时候,臣都是站在朝堂这边。若是陛下不信任臣,大可以将臣轰出皇宫,派锦衣卫调查宋家。臣不怕调查,因为宋家自臣以下,全都清清白白,忠君爱国。”
永泰帝冷哼一声,显然宋子期这番话没有打动他。
宋子期也不紧张,继续说道:“臣之所以能够知道西北军何时到达京城,是因为此事已经传遍了京城。陛下若是不信,现在可以派个人出去打听打听,全京城百姓都因为西北军即将到达而欢欣鼓舞。就连反贼也因为西北军即将到来,没有攻击京城,而是忙着做准备,要和西北军决一死战。”
永泰帝双眼睁圆,死死的盯着宋子期,“宋大人说的是真的?”
宋子期朗声说道:“臣不敢欺瞒陛下。”
永泰帝赶紧朝身边伺候的内侍看去。内侍是新提拔上来的,为人还算机灵,连忙点头,肯定宋子期的说法。
永泰帝一拳头砸在桌面上,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恐惧。兴奋在于,西北军到来,反贼死期将到,朝廷也能一雪前耻。恐惧在于,万一颜均打完了反贼,又掉转头攻打京城,那该如何是好?
京城的两万官兵,能够抵挡西北军的攻势吗?
永泰帝没有信心。
永泰帝盯着宋子期,他想听听宋子期怎么说。
宋子期大声说道:“陛下,现在最要紧的是借西北军的到来,稳定京城人心。这个时候,不宜杀戮太多。既然定国公已经为国殉葬,何不饶了周家。最多将周家贬为庶民,算是对定国公丧师辱国的惩处。”
永泰帝呵呵冷笑,说了这么多,宋子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替周家求情。
永泰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子期,“朕记得宋大人的夫人就是周家女。难怪宋大人不遗余力的替周家人求情。”
宋子期抬头直视永泰帝,说道:“陛下,臣这里有一封信,是写给陛下的。陛下看了后,或许会改变主意。”
宋子期将信件拿出来,双手呈上。
内侍赶紧从宋子期手里接过信件,放在案头。
永泰帝盯着信件,信封上面只有四个字:陛下亲启。没有署名,自然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
永泰帝又看着宋子期。见宋子期镇定如初,丝毫不见慌乱。
永泰帝心中冷哼一声,隐约有点羡慕,又很是不满。为什么这遇到大事,朝臣们都能如此镇定。反倒是他这个当皇帝的惶惶不可终日。莫非朝臣都已经打算好要另投明主,所以才不慌乱吗?
永泰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戾气,问宋子期:“这是谁的信?”
宋子期没有揭穿谜底,直言道:“陛下看了信,一切都会明了。”
永泰呵呵冷笑,还敢在他面前故弄玄虚,真是岂有此理。
永泰帝不必担心信纸上有毒,没人会用这种手段来算计他这个皇帝。
永泰帝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件,快速的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永泰帝的脸色苍白如雪,几乎不能见人。
这封信是宋安然半年前写给永泰帝的。一想到半年前,宋安然就已经预料如今的局面,永泰帝只觉着浑身发寒。
好一个算无遗策的宋安然,竟然在半年前就已经看透了一切。这岂不是将他这个皇帝衬托地愚蠢无知。
宋安然在信件里面,很明确的告诉永泰帝。请永泰帝克制怒火,不要大开杀戒。只要永泰帝守规矩,西北军自然会守着规矩。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永泰帝几乎出离愤怒,恶狠狠地盯着宋子期。
宋子期凛然不惧,他在等待永泰帝的答案。
永泰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比起陌生的颜均,永泰帝更熟悉宋安然。永泰帝对宋安然的能力也了解几分,知道宋安然从不空口说白话。宋安然既然敢在信里面威胁,那就是有把握西北军能够打败反贼,对京城,对永泰帝的皇位带来直接的威胁。
永泰帝克制,西北军就克制。永泰帝大开杀戒,颜均也不介意采取武力手段。
面对这封措辞温和的威胁信,永泰帝却感到了千钧压力。他手心里冒汗,心跳加快,脸色潮红,看上去很不正常。
永泰帝猛地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宋子期,“宋爱卿打算看朕的笑话?”
宋子期微微躬身,说道:“陛下误解了。臣只是负责传信,至于信中的内容,臣一无所知。”
永泰帝嘲讽一笑,宋子期这番话,他根本不相信。
永泰帝算是看明白了,宋家和颜家已经好得穿一条裤子。
永泰帝咬牙切齿地说道:“宋大人,朕会克制。朕不会诛杀定国公九族。但是朕要宋大人即刻辞官,因为朕再也不想看到宋大人这张脸。”
宋子期微蹙眉头。
永泰帝态度坚定地说道:“只要宋大人辞官,朕就会选择克制,绝对不会在京城大开杀戒。如果宋大人执意不肯辞官,那么也就别怪朕在京城大开杀戒。反正朕已经穷途末路,注定要做一个亡国之君。在亡国之前,朕不介意疯狂一把。至于身后名声,朕不在乎。”
永泰帝这是在威胁宋子期,用京城百姓的性命威胁宋子期。
宋子期笑了笑,很干脆地说道:“如陛下所愿,臣明日就辞官归隐,从今以后不再过问朝政。”
永泰帝大笑起来,“好,宋大人好魄力。宋大人放心,朕会信守承诺。朕既然答应了宋大人,就一定会做到。”
宋子期笑了笑,“陛下保重,臣告辞。”
宋子期转身离去,走得干脆利落。
永泰帝浑身的劲瞬间泄掉,浑身软绵绵,提不起一点力气。
直到此刻,永泰帝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将衣服都湿透了。
永泰帝大口的喘气,心里头很憋闷,很难受。宋子期辞官,只能让他畅快片刻,却不能真正的平息他心头的怒火和慌张。
永泰帝想要知道外面的情况,他猛地起身,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走不了几步,脚步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内侍扶着永泰帝,小声劝解永泰帝。
永泰帝呵呵一笑,没想到朕竟然如此弱小。宋安然的一封信,就将他吓到如斯地步。如果颜均带兵闯进皇宫,他会不会吓到尿裤子?
永泰帝一想到自己的狼狈处境,心中就充满了恨意。国朝有难,乱臣贼子不思报国,却趁机扩张势力,想要取大周而代之。这些人统统该死。
永泰和双眼发红,他若是有能力,真的想将所有乱臣贼子全杀光。
永泰帝对内侍说道:“去,去将刘树叫来。朕有话要问他。”
内侍领命。内侍心里头在想,刘公公运气真好,已经被冷落的人,竟然还能被陛下惦记。看来刘公公马上就要翻身了。
刘小七宠辱不惊,在皇宫几十年,已经让他修炼出强大的心脏。永泰帝冷落刘小七的那一天,刘小七半点不见慌张。因为刘小七知道,永泰帝离不开他。
宫里有人比刘小七更会伺候人,有人比刘小七说话更动听,有人比刘小七更会揣摩上意。但是没有人比刘小七更了解朝堂,也没人比刘小七更了解天下大势。
永泰帝不信任文臣,只能靠宦官。宦官当中,唯有刘小七一人能够替永泰帝出谋划策,共商朝政。这就是留小七的底气。
刘小七奉命来到寝宫,先是给永泰帝介绍外面的情况。接着帮永泰帝分析当前的局势。
永泰帝心慌意乱,别的话都没有听进去,唯独听进去的一句话,就是颜均不会攻打京城。
永泰帝惊讶地看着刘小七,“为何确定颜均不会攻打京城?”
刘小七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观晋国公以往的行事,晋国公这人其实很爱惜羽毛,也很爱惜手下兵将。陛下是天子,是正统,晋国公若是敢攻打京城,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再有,京城城高墙厚,粮食充足。晋国公若是攻打京城,没有半年一年时间,不可能将京城打下来。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西北军伤筋动骨,死伤无数。晋国公爱惜手下兵将,自然不会让西北军白白的牺牲在京城城墙下。”
永泰帝连连点头,刘小七说的有道理。
不过永泰帝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万一颜均下令攻城,那该如何是好?”
刘小七说道:“陛下不用担心。除非晋国公肯牺牲十万西北军,才可能攻打京城。据奴才所知,西北军号称二十万,实际上也就是十万兵马左右。若是十万西北军都折损在京城城墙下,说起来对陛下还是一件好事。”
永泰帝哈哈大笑起来,“你说的不错。颜均只有十万兵马,肯定不舍得十万兵马都折损在京城城墙下。如此说来,京城无忧?”
刘小七笑着点头,顺便还拍了永泰帝的马屁。
永泰帝哈哈大笑,畅快无比。
刘小七低头,冷冷一笑。颜均的确不可能直接攻打京城。但是颜均完全可以围而不攻,光是消耗,就能将京城拖垮。届时,京城不战而降,颜均也显得名正言顺。
当然,这些话刘小七不会告诉永泰帝。就让永泰帝高兴一会吧。毕竟永泰帝高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宋子期如约辞官,朝臣惊诧莫名。不明白宋子期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辞官。
更让人惊诧的是,永泰帝没有按照规矩挽留,当场批了宋子期辞官的请求。
联想到京城外的局势,不少人都明白过来。永泰帝这是在防备宋子期。
不少人替宋子期感到不值,不过宋子期却走得很潇洒。驰骋宦海几十年,是时候停下来休整一番。
至于朝政,他已经不是官员,自然不用再操心。
京城外,气氛肃杀。
颜均率领的西北军已经来到京城地界,与容玉率领的反贼隔山相望。
大战一触即发,全天下都盯着这一战。
这一战胜败,关系着天下大势,关系着朝廷兴衰,关系着无数人的性命。
颜均站在山头,看着远处的反贼,目光很炙热。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大战,他已经急不可耐。
当年容玉同颜宓齐名,二人都是少年才俊。如果颜均能够打败容玉,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能打败颜宓?
一想到能够打败同父亲齐名的容玉,颜均就浑身兴奋。他曾说过,终有一天,他会超越父亲,成为比父亲更伟大的人物。而今,目标就在眼前,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西北军战意昂扬,一个个啊嗷嗷大叫,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同反贼决一死战。
颜均克制着内心的欲望。他可以兴奋,但是面对容玉这个老将,他必须冷静。
西北军来到京城已经三天,无论是西北军还是容玉,都很克制,两边都没有急着动手。
这可将京城的老百姓还有朝廷官员急坏了。
西北军都到了京城,却不打仗。难不成是想和反贼哥两好吗?
无论是容玉,还是颜均,没人会在意京城里面的非议。
此战关系性命前程,容不得一丝马虎。战前准备,必不可少。
在一个风沙漫天的早上,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战争突然打响。
京城外两军厮杀,杀了个难分难解,杀了个天地变色。
这一战从早上杀到傍晚,最后两军同时鸣金收兵。
颜均召开作战会议,经过一天的厮杀,基本摸清楚了了容玉部的势力和作战方法。现在就要制定新的作战计划,明天才是真正见真招的时候。
颜均在做作战计划的同时,容玉却倒吸一口冷气。统计战损,伤亡人数让容玉的心都在滴血。
容玉没有颜均的底气,也没有颜均那么厚的底子。今天这一战,看似不分胜负,其实容玉心里头清楚,他比不过颜均。
光是战损一项,颜均就能将他妙得渣渣都不剩。
容玉打起精神,无论如何不能轻易言败。这只是第一场仗,明日还有一场搏命厮杀,现在他需要制定新的作战计划。
颜均同容玉,以京城郊外做战场,厮杀数回,各有胜负。
两人都是当时悍将,能够在此一战,乃是平生幸事。
从这一点来论,颜均比颜宓幸运。颜宓无数次想和容玉一战,可惜却苦于没有机会。
战争从一开始拼勇力,拼战术,拼人数,到最后开始拼战损,拼消耗。
就如容玉所想的那样,背靠四海商行的颜均,家大业大,可以任性的和容玉打下去,直到杀光容玉身边最后一个人。
可是容玉不行。
连续十天的战争,打光了容玉积攒了数年的家底。
容玉不想输,可是现实是他不得不认输。他已经消耗不起,军中缺医少药,缺少军械,缺少作战利器。所有的东西,他都缺。
容玉不得不且战且退,打算突围出去。
颜均只需一眼,就看透了容玉的打算。
这么好的机会,颜均自热不会放过。这一次他不会放走容玉,让容玉继续祸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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