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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听着寒风呼啸,看着天上的日月星辰,时时刻刻担心那两匹狼不要向自己扑过来,徐妙笔裹在被褥里,整整一个晚上眼睛没有一刻敢闭上。他真的难以想象严少度是什么人,严少度的城府镇静让他如履薄冰,他少说在江湖上比严少度多混了二十年,这二十年他算是白活了,竟然还对付不了一个女娃娃。
时间就像静止下来一样,他翻来覆去就是等不到天亮,心里那种难熬的滋味让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哪怕能起来走动走动也好,可那两匹狼是他过不了的关。越是安静,他就越急躁,那是种怎样的经历只有经历过的人知道。
太阳将荒漠中的沙子晒得吱吱作响,严少度牵马走在前面,徐妙笔跟在她身后,没有那两匹狼盯着,至少不用分心去担忧自己的性命,全心全意赶路就会轻松些。前夜的暴风雨几乎消耗了徐妙笔所有意志,这时候最考验的是人的意志,他每向前走一步都格外艰难,严少度对他的处境只默无声,如果他愿意死在荒漠当中,那严灼心就怪不了她。
爬上前面的沙丘,眼前还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远望去,一个商队和她们一样在荒漠中艰难跋涉。在荒漠中行走,要么走出,要么死在这永远和黄沙在一起。一只鹰在头顶盘旋,严少度伸出手去,那只鹰落在她手臂上,她抚摸那只鹰的羽毛好像在和鹰说点什么,而后鹰展翅高飞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
从前一个晚上到现在,徐妙笔见识了太多关于严少度的不可思议,眼下就算告诉他严少度是天上的神仙他也会相信。徐妙笔实在走不动了,脚一软并坐在黄沙中气喘吁吁。刚坐下,马蹄声响彻耳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马队正朝她们冲过来,马蹄过后扬起阵阵黄沙。
十几匹骏马停在严少度前面,马上手持弯刀的白衣武士纷纷下马半跪在严少度前面道:“参见少爷。”
领头的武士接着道:“接到少爷的传信,属下等人一刻不停赶过来了听后少爷差遣。”
严少度道:“你们来得正好,替我办件事。”
领头武士拱手道:“少爷请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严少度指着前面的商队道:“去劫了前面的商队。”
眼前的武士一听全都躁动起来,领头那武士为难的道:“公子这......”
严少度一挥手喝道:“怎么?你们连我的话也敢不听?”
众人一同拱手道:“属下遵命。”
严少度瞟了众人一眼道:“传令下去,告诉下面的人,经过我们地盘的商队有多少抢多少,做完事留下小公子严灼心的名号,除此以外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说严灼心已经得到洛河图,正在赶往采石城的路上。”她一转身狠狠道:“不过有一条,不许伤人性命,谁要敢违抗命令,我要他的命。”手下的武士拱手遵命,而后纵身上马拔开弯刀向前面的商队扑去。
她行事如此乖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管不了,可为什么她做的事要留下严灼心的名号?她这不是想让严灼心臭名昭著?徐妙笔看不过意,站起来走到她身后问道:“严姑娘,你为什么要害严兄?”
严少度对他微微一笑道:“我哪是害他?分明实在帮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帮人是这样帮的,徐妙笔哭笑不得。严少度道:“我就知道你不明白,不妨告诉你,我要是不这么做,他到哪里找我们去?”她振振有词接着道:“江湖中都知道徐兄是严灼心的挚交,我这个冒牌的小公子要是有徐兄陪着,岂不是可以以假乱真。”她得意万分翻身上马道:“走吧徐兄,前面有座小镇,你不饿我也饿了。”
正午时骑马进入小镇,严少度趾高气扬把头抬得很高,一时众人倾倒唯我独尊。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自然很满意,那当然,居士易、严灼心哪个不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她洋洋洒洒就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对她而言是莫大成就,无疑她想告诉世人,谁才是荒漠中的蛟龙。徐妙笔却与她恰恰相反,他觉得小镇上每个人看他都是鄙视仇恨的目光,每个人对他都处之以鼻,他恨不得将头藏到裤裆里。好奇心会害死人,从一开始就该离严少度远点,尽管他早已猜到严少度身份非同一般,然而玩火的永远禁不住危险的诱惑,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醇香的美酒皆是苦涩的滋味,喷香的羊肉食之无味,徐妙笔坐立不安。他和严灼心是生死之交,他不能做对严灼心不义的事,要是那样就太不够朋友咯,严少度打什么鬼主意只有严少度自己知道,徐妙笔早就盘算着怎么从她手里逃跑。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严少度眼中,徐妙笔就像个跳梁小丑,想挨饿那是徐妙笔自己的事,荒漠里的寒风不会给他留一点情面,要是想逃跑就更好,那样一来长路漫漫岂不就多了点乐趣。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接下来严少度会耍什么花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徐妙笔焦躁不安,他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几经周折,徐妙笔打定主意战战兢兢看着她道:“严姑娘,在下想去趟茅房。”
严少度打量他一眼不急不忙道:“徐兄,何必难为自己呢?想去就去吧!”
徐妙笔闻之大喜,拱手笑道:“在下去去就回。”他见严少度漫不经心毫无戒心,此时正是难得的逃跑机会,他匆忙走出去,还不时暗骂严少度是个傻子。不想真正的傻子反而是他自己,严少度话中有话他愣是没有听出来。
半个时辰后,严少度酒足饭饱,拿起案上的折扇走出酒肆的大门去,店老板急匆匆追出来笑道:“客官,你还没钱呢?”
严少度装聋作哑问道:“什么钱?”
那店老板一听道:“小的开门做生意还要养家糊口,客官你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严少度一摆手反问道:“你看我是在和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店老板一听火了,一指严少度骂道:“你想白吃白喝不成?”说着大喊道:“大家快来呀,这里有个白吃白喝的无赖。”想必那老板在镇上人缘不错,加之西域部族团结,顿时几十个人围上来将严少度围得水泄不通。占着人多势众,店老板恶狠狠冷笑道:“臭小子,今天你要是不给银子就别想走。”
严少度瞟了众人一眼微微一笑,她轻轻手一挥,折扇打在店老板的脸上,那店老板脚底下站不稳摔得满地打滚“呀呀”直叫。周围的人见是个厉害的角色,一时间惊得呆若木鸡,不等他们回过神来,白术冲进人群停在严少度面前,围在严少度身边的人为了躲避白术手忙脚乱,不是被白术撞倒,就是挤作一团人仰马翻。
严少度跨上马背回头一笑道:“你们听说过小公子严灼心吃饭给钱的吗?”她一马鞭抽在马背上从人群中冲出去,人群中又是一片鸡飞狗跳指着远去的严少度骂声一片,如此小公子严灼心的名声还能好到哪去。
徐妙笔并未离开小镇,他深知严少度手段高明,大漠当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她的眼线,贸然逃出去迟早会被抓回来。何况关外人生地不熟,一时之间能逃到哪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心想严少度一定想不到他会藏在这个小镇,干脆在小镇躲几天,看严少度怎么找他,想到这徐妙笔不禁还有些沾沾自喜。
不过,他一身汉人打扮走到那都太显眼。从严少度手中逃脱之后,徐妙笔头二话不说钻进一家布匹店,挑了一身异域风情的衣服,把自己包裹得只露出眼睛,如此与西域人无异,谁也认不出他是谁,才满意的从店里走出来。
刚走出布匹店,一匹白马驶来拦住去路,徐妙笔抬头一看,严少度骑在马背上凑到他眼前道:“徐兄,你这是在唱戏还是想逃跑呀?”
哪知道被逮个正着,徐妙笔揭下脸上的面纱苦笑着吞吞吐吐道:“严姑娘你……”
严少度瞪了他一眼道:“徐兄,你要是不愿意陪我,那我只好找根绳子绑着你走咯。”话刚落地,只见六个白衣女子从对面的酒肆走出来往西面去,虽说她们都已经改头换面,严少度却一眼就看出她们的身份,低声自言自语道:“花依怒……”她想了想回头不动声色对徐妙笔道:“徐兄,咋们走吧!”她说完骑马往前走。事已至此,难不成非要搞得都下不了台,到那时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徐妙笔无可奈何,慢吞吞跟了上去。
长安马场的商队穿行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夜里并停下来点起火堆过夜。夜深天寒,护送商队的人躲进被褥里任凭西风怒吼浑然不觉,马匹和骆驼挤在一起抵御寒风袭扰。时光飞逝,宛如荒漠中的沙子一点点流失,几个时辰过去,火堆终于熬不过白驹过隙,火苗一点点熄灭,最后就连烧红的炭火也逐渐没了光亮。
时光是最无情的杀手,它在不知不觉中磨灭人的意志。江湖就是人生,艰难险阻往往如履薄冰,却又处处暗藏杀机不得不叫人步步小心。古人言有志者事竟成。成大事者就像在荒漠中前行,要面对的是漫漫长路和路上的满地荆棘,且不论人言可畏,孤独、寂寞会把人活生生拖入地狱,直到一个个美梦变成随风飘扬的沙子,一个个灵魂变成孤魂野鬼,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具躯壳。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能从荒漠中全身而退的人十之一二,而世上多数人都随波逐流或有或无,是否还活着早已不重要。
杨关山就像影子一样跟着严灼心,二十年如一日宣称不理江湖中事,他的伪装可以说滴水不漏,直到今天,武林中有多少人会相信他对洛河图也有给予之心呢?如果不是洛河图重出江湖打乱一切,就连严灼心也会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也许他的秘密将长埋地下永远没有人知道。伤口一旦被揭开,就只会越撕越大,旧伤口同样是血淋淋的场面。对于杨关山这种经历大风大浪的人来说,他未必就怕被人撕开伤疤,如果连接受过去的勇气也没有,长安马场不会有今日的辉煌。
骆驼和马匹在夜里比人要警觉百倍,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沙丘上,那人身上的长袍在寒风中飘飘荡荡,顿时马群中惊起一阵骚动。杨关山听到动静后醒过来,那条人影高高跃起消失不见,杨关山四下看了眼,见所有人都没有动静,并偷偷起来跟过去。不巧他的举动都在梁肖月监视之下,自从那日骆驼客栈那碗毒酒陈道安留书离去,梁肖月就不安心,洛河图他没本事争,他一心只想捞笔银子,没想过要把性命搭上,陈道安都被吓跑,他开始担心自己,就怕杨关山对自己也下手。这几日,梁肖月诚惶诚恐,他一直在暗中注意杨关山的举动,这么冷的天气杨关山要去哪?为了保命,他当然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并偷偷跟在杨关山身后一探究竟。
又是那会使幻影神针的神秘高手,杨关山追过去,他正等着杨关山。待杨关山来到他身后,那人颇感不悦斥责道:“杨场主,你做事未免也太大意,听说严灼心已经得到洛河图,他跟了你那么久,你怎么不把他给盯紧了?”
杨关山深吸一口气凑上去道:“此事我有所耳闻,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几天前在骆驼客栈,严灼心还在为寻找洛河图的下落焦头烂额,他怎么突然就找到洛河图了呢?”
那人转身逼上来喝道:“杨场主,你太小看严灼心了,你真以为天玄阁是浪得虚名的吗?武林中有多少人为天玄阁做事谁也不知道,严灼心不去找不等于为他办事的那些人都闲着。”
杨关山一愣问道:“你是说严灼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大摇大摆招摇撞骗,其实早就在暗中派人寻找洛河图的下落?”
那人冷冷道:“如果没有把握找到洛河图,他能答应白念生答应得那么爽快吗?”
杨关山轻叹一声陷入深思,他想了想轻生道:“传闻多半不可信,难道我们都让他给骗了?”说到这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接着道:“我还听说最近有几个商队在荒漠中被人给劫了,那些人只劫货不杀人,奇怪的是他们留下的也是严灼心的名号,严灼心什么时候对荒漠中的商队感兴趣了?这说不通呀。”
那人瞟了他一眼道:“你别忘了,严灼心身边还有一个花依怒。”
言下之意杨关山一听就明白,杨关山道:“你是说那些事都是花依怒打着严灼心的名号做的,目的是逼严灼心把洛河图交给她?”
如果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假冒严灼心的名号也就解释得通了。那人走到杨关山身边停下道:“你要知道洛河图落到花依怒手中总比回到程不归手里对我们有利,如果洛河图回到程不归手里,咋们想拿到就费事了,这事不管事是谁做的,我已经安排下去,让人再添把柴火,咋们干脆把祸水引到严灼心身上。”杨关山知道他是想把水搅浑,想看看严灼心怎么应对,此计固然高明,只是杨关山心中还是有隐忧,洛河图是否真的在严灼心手上眼下还不确定,贸然出手如果拿不到洛河图还有可能丧失先机。正想着,那人冷冷道:“杨场主,你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说。”
杨关山心中压抑一拱手道:“这件事我总觉得背后有鬼,你行事一项谨慎,这次怎么会......”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人并打断他喝道:“紧要关头,顾不上那么多。”他忍了忍道:“你放心,如果事情有变,我自有办法应对。”
杨关山不自信的轻轻点点头道:“这就好......”于是中抬头问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那人道:“兴师问罪谈不上,我要提醒你,眼下是关键时刻,希望你把事情做得漂亮点。”
杨关山不答,过了一会又狠狠问道:“陈道安去哪了?你有没有把他除掉?”
那人道:“姓陈的运气不错,让他给逃了。”他瞟了杨关山一眼,怕杨关山不放心安慰道:“你大可放心,只要他不能坏我们的大事,逃了就逃了吧,让他多活两天又有何妨。”话言刚落,那人警觉起来,转头看着身后黑暗中大喝道:“谁?找死。”说罢一跃消失在夜色当中。
梁肖月躲在暗处偷听二人的对话,听二人说起陈道安时只觉得一股阴风吹得他后背发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想一点轻微的动静却被那人察觉,他和那人早就交过手,深知不是那人的对手,不由分说转身就跑。刚跑出不到五步,那条黑影落在跟前挡住去路,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手中的铁剑被来人夺去指在他喉咙上。
险些小命不保,梁肖月吓得双腿发软,“噗嗤”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人什么都没听到......”梁肖月老奸巨猾,一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不是来人的对手并跪地求饶丝毫没有名门之后的英雄气概。那人不想取梁肖月的性命,否则那一剑梁肖月已经命丧当场。梁肖月又害怕又好奇,偷偷瞄那人一眼,那人以气运功“噗”一声响,披在头顶上的黑袍落下来露出一头长发。梁肖月吃惊的张大嘴巴,他从未想过那件袍子下面是这样一张英俊年轻的脸,不禁道:“李公子......”话刚出口他已经后悔按耐不住好奇起心,如果说之前还能侥幸留住性命,可既然见到来人的模样,肯定会来人灭口。
那会使幻影神针的人就是李香书,他剑一指,剑尖离梁肖月喉咙不过一寸问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梁肖月连连跪拜道:“当然想活,当然想活,李公子饶命......”接着匆忙拱手道:“日后小人愿意鞍前马后听后李公子驱使,李公子饶命。”跟随李香书和杨关山有利可图,此刻性命攸关,梁肖月哪还顾得上洛英山庄的名声,不管李香书爱不爱听并将热脸贴上去。李香书瞟了他一眼哈哈大笑一声一脱手转身离去,铁剑落在黄沙中,梁肖月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噗通”一声终于落地,这个寒夜总算过去了。
隔日一早商队继续上路,前夜的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梁肖月没睡好,一个是号称不理江湖事的商人,一个是世人眼中堂堂正正的香书君子,世人都被他们蒙蔽,单凭这种震慑就让他心中惴惴不安。梁肖月一改往日的作风,他不敢与杨关山并排而行,而是跟在杨关山侧后方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他打量着杨关山,越看越觉得杨关山那张正派的脸下面藏着无数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深知自己看到的只是这张脸下面不为人知的一小部分,更多秘密他甚至不敢去想。梁肖月是聪明人,知道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他懂,他不想知道所有秘密,因为他知道那些秘密会让他深陷其中,到那时想要脱身唯一的办法只有死。
前夜无奈之下主动归顺李香书答应为李香书做事,这件事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唐突。可以当时的情形来看他还能怎么办?李香书与杨关山秘密要夺洛河图,这件事他听得真真切切,如果让洛树云知道他隐瞒此事,下场只有死,要是背叛李香书,叛徒的下场同样只有一个。他要在两个鸡蛋上跳舞,踩破哪个都不是,种种忧虑困扰着他,让他左右为难。
太阳从东边升起,爬升得越来越高直到挂在头顶,商队停下来整顿休息。梁肖月吃喝不下,知道这么要害的秘密,他担心水和干粮中都被下了药,一口吃下去丢了性命他岂不是没地方评理去。不吃又实在饿得慌,梁肖月挣扎半天刚张嘴要吃,却被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惊扰,抬头一看,他饿得老眼昏花,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马蹄声越来越近,这才看清上百个身穿白衣的武士手持弯刀正朝商队冲过来。
看来是遇上劫道的,商队中顿时一阵惊慌,梁肖月顾不上吃喝,急忙拔剑站起来。此刻为时已晚,马队顷刻间冲到跟前,逃跑的人如同圈羊一般全都被赶回来,上百匹快马将商队团团围起来围着商队快马旋转。既然逃不了就只能拼死抵抗,杨关山一声令下,护卫商队之人纷纷拔出刀剑严阵以待。来人既不进攻又不退让,围着商队齐声高喊,呼声、马蹄声震天动地令护卫商队之人人心惶惶战斗志全无。
杨关山深知来人是想逼他们束手就擒,原本货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批货运的是什么他最清楚,丢了实在心疼,一时心急如焚。只见白衣武士跑得越来越快,护送商队众人看得天旋地转,接着黄沙漫天飞舞将整个商队淹没。这时候,马队中一人大喝一声道:“货留下,留你们一条性命。”
漫天黄沙呛得杨关山等人咳嗽声一片苦不堪言,接着听到兵器纷纷掉地的声音,这么大的沙尘就连眼睛也睁不开,哪还有还手之力。来人乘机劫走长安马场的货快马而去,不留一丝痕迹。
一盏茶的功夫,扬起的沙尘逐渐散去,来人早已带着货消失得无隐无踪。现场一片狼藉,护送商队的百余人吃尽苦头差点不被黄沙掩埋,更多人躺在地上满地打滚,还能站起来的灰头土脸摇摇晃晃,仿佛一阵狂风就能把人吹倒。
劫走货那批人行动迅速,手段老练,一看就知道是行家里手,杨关山恨得咬牙切齿可茫茫大漠到哪里找那些人去?经历此劫,梁肖月倒清醒了,提剑扑到杨关山身边道:“杨场主,货都被人劫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杨关山恨恨不已,这时,一个护送商队的汉子手拿一面旗上前来拱手道:“场主请看。”杨关山夺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严灼心”三个字。
如此情形,梁肖月喃喃道:“难道是严灼心干的?”
前夜他和李香书就为此事争论过,天玄阁只对情报感兴趣,杨关山根本不相信抢劫商队的人是严灼心,从刚才那伙人的模样上来看不就一目了然。那些人也不是天玄阁的下属,当然也不是花依怒的人,如果事情是花依怒做的,她又怎么会手下留情只劫货不杀人。既然不是花依怒做的,那会是谁呢?从刚才的情形来看,来人分明是寻严灼心的晦气,严灼心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想让他在大漠名誉扫地。如果假冒严灼心之名不是花依怒而是另有其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有人想找严灼心的不痛快,道上疯传严灼心已经找到洛河图这个消息也有可能是假的,要是那样的话,他和李香书所有的行动不但不能达到目的,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
正想着,忽然心中一惊,李香书说过要添一把柴火,把祸水彻底引到严灼心身上,让严灼心跳进黄河洗不清,李香书的手段歹毒,为了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自己可别变成他说的那把柴火。杨关山心中一凉,他回过神看看手下人,在这千里荒无人烟的大漠,死人是家常便饭,他不想当孤魂野鬼,于是急忙命人立刻出发,至少先走出这片荒漠到达安全之地。
可恨马匹骆驼都被劫走,水和干粮也在刚才打斗时丢得差不多,仓促出发行动起来必然处处掣肘。怕什么来什么,刚走了不到一里路,一群黑衣人骑在马背上,高举钢刀呼喊着快马追来。杨关山手下一众人气力全无早就成惊弓之鸟,一时四散而逃。只听马背上一个大胡子的黑衣汉子举刀大喝道:“杀,一个不留......”一声令下,马上的黑衣人就如同秋风扫落叶席卷而来,手起刀落,落在后面的几个人顷刻间血溅当场。
快马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这张网刀光剑影将护送商队之人全困在其中宛如待宰的羔羊。在场的都是江湖中人,卧冰饮血刀口余生谁会怕谁?大不了鱼死网破。破釜沉舟反而迸发出无穷气势,众护卫手持刀剑不顾性命向对手猛扑,对手骑马居高临下占据上风,众护卫并挥起刀剑先砍断马腿,待马上的黑衣人一头栽倒在地上,护卫一拥而上将之乱刀分尸。疯狂的反扑颇具效果,毙伤对手十余人,要是换了别人早就逃了,可来的人武功不弱,且都是亡命之徒,一场混乱的厮杀,对手占着快马穿插包抄渐渐稳住阵脚。护卫商队众人退到一起将杨关山和梁肖月围在中间,此刻护卫折了大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手也有数十人命丧当场血染黄沙。
从模样上来看,来人都是中原武林中人,杨关山心知肚明,这些人都是李香书拿着长安马场的银子收买的亡命徒。可笑自己花的钱买的却是他自己的命,他更没有料到李香书对自己也来这一手,果然世上没有真正的朋友,只有相互利用。李香书对洛河图给予已久,就快到见分晓的时候,李香书怎么可能让自己和他分享洛河图的秘密?杨关山鬼迷心窍吃了这样一个暗亏,心中暗骂李香书背信弃义,只可惜为时已晚。
梁肖月手持带血的铁剑神情慌张,早就六神无主,他脸一黑哭道:“杨场主我不想死,你说怎么办......”
谁不想多活几年,难道杨关山就想死?这种时候谁顾得上谁,各自好自为之吧。对方不想给他们喘息之机,纵马挥刀又冲上来,刀剑相撞喊杀声震天动地。如此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全军覆没。危急时刻,三支箭划破云霄从三个黑衣汉子胸口穿过,将三个黑衣汉子射落马下。如此厉害的弓箭惊得打斗双方顿时停手,又一支马队冲过来,来人风尘仆仆不过十来人,只见他们胯下清一色大宛良马,手中清一色百斤良弓,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英武高大的西域汉子,他生得气度不凡,三百步外并快马拉弓搭箭,一箭射向黑衣死士将领头那个大胡子左边的死士一箭封喉。那大胡子的黑衣死士见状怒不可止,一挥刀命人迎上去。
关外游牧民族弓马娴熟,双方纵马驰骋,百步之外来人数箭齐发,七八个黑衣人应声落马。当双方距离接近到五十步左右时,来人收起弯弓拔出马刀扑上去,快马交错,黑衣死士纷纷倒地,来人却毫发无伤。对方虽然没有几个人却都是厉害的角色,领头的大胡子大骇愣住了,不等他回过神,那三十来岁的汉子箭一般冲到他跟前,马刀一挥大胡子并人头落地,他手下的喽啰们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调转马头就逃,一溜烟逃得无隐无踪。
这一战赢得畅快,来人纷纷举刀高呼尽显游牧民族的豪情。虽说黑衣杀手已经逃之夭夭,可杨关山和梁肖月仍然忐忑不安,荒漠中靠打家劫舍为生之人众多,眼前这些人不知道是敌是友,这一天下来可谓几经波折,手下人早就人心惶惶,实在禁不起折腾了。
领头那三十来岁的汉子打马来到杨梁二人面前打量二人一眼问道:“你们是中原人?”
二人相互看一眼,梁肖月一抱手不安的道:“我们的确来自中原,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不等那汉子回答,一匹乌骓马跑过来停在二人面前,骑在马背上的白胡子老头翻身下马张开双臂哈哈大笑迎上去道:“杨老板我的朋友,我们有二十几年不见了,你好吗?”那人说着并拥抱杨关山。杨关山感觉莫名其妙,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结识这样一个朋友。那人扶着杨关山,见杨关山没有认出他,一皱眉道:“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杨老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扎西,二十年前我们就是朋友。”
记忆将杨关山拉回二十年前,杨关山想起来了,惊喜的道:“扎西,原来是你,二十几年了,我都快认不出你咯。”
扎西转身左手放在胸前恭恭敬敬对那领头的汉子鞠了个躬道:“头领,这位是我的朋友,中原长安马场的场主杨老板。”接着回头指着那汉子向杨关山介绍道:“杨老板,这是我们头领,大漠中的雄鹰赫里术。”
杨关山和梁肖月学着扎西向那个叫赫里术的人鞠躬,长安马场与西域有众多生意往来,显然那人知道长安马场。那人纵身落到马下哈哈大笑道:“扎西的朋友就是赫里术的朋友,杨老板,久违了。”
扎西一鞠躬对杨关山道:“我的朋友,中原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我想请你们到山寨一起喝杯马奶酒,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扎西并无恶意,如此再好不过,杨关山拱手道:“多谢。”说好之后收拾行装出发,关外的游牧民族热情好客,纷纷将马匹让给杨关山等人,众人一边走一边高歌,唱的都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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