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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玉蕊已然做了媳妇,如今盘了头,刚刚还在里面收拾,出来后恰好听着这句话,便过去搀了李氏,劝道,“香蕊,还不去收拾!夫人,想必秦大爷这里也是有为难处,此次出来倒是跟着两个粗使婆子,奴婢安排他们守一夜吧!”
这却是想做和事老了。
秦一虽然心中对李氏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当年没跟着老爷救过这一家白眼狼,可此时的确不是给秦钟招祸的时候,便行了礼,准备离去。
谁知那李氏却道,“钟儿是在庄子里吧!”
秦一一双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边平淡,而是变得极为疏离,“却不知侧妃问我家大爷有何事?”
李氏这两年保养得极好,如今看来,竟如二十出头的妇人一般,她笑了笑,露出嘴边一对梨涡,颇为和蔼地说道,“多年未见,当年的事我一直愧疚至今,王府幽深,却是直到今日方有机会再见面,不知可否让他来见一面。”
秦一这才知道,什么车轴坏了,八成是李氏故意找出的理由。
他沉吟了一下,终是没有替秦钟拿主意的权力,便只是点了点头,大步出了院门。
那香蕊能在李氏身边呆着,也是聪明人,不过短短的对话,便看出了自家夫人与秦家的关系似乎并不一般,并不是她想的穷亲戚,反而侧妃要避让一些。她拉了一把玉蕊,瞧瞧地问了问,玉蕊却是捂了她的嘴,告诫道,“老实干活就是了,这是你能问的吗。”
秦钟陪着秦业下了盘棋,又给他读了半个时辰书,这才将秦业安顿下。出了门,那秦一便守在门口,说了李氏想见他之事,秦钟想了想,终究是要说开的,当即便披了大氅,去了李氏安顿的院子。
两人三年未见,李氏似是颇为激动,一直拿着帕子揉着眼角,秦钟却是神色淡然,一张精致的小脸绷得紧紧地,喝了口茶,压了压嗓子才道,“侧妃有何指教,却是早说了吧。我一个外男,深夜在此,终归不便。”
李氏来此不是为了别的,一是因着当年事她的确心中有愧,二则是为了水灏。对于秦钟的冷淡,水灏似是极为在意,许是因为当年事,却又不敢上前和解,常常喝闷酒,也是其妻刘氏偶然听见,才知道竟是为了秦钟,这才告诉了李氏。李氏就此一子,自然也是为他着想,方才在三年后,迈出了这一步。
她带着些许哽咽之意,终是张了口,“钟儿,我知道当年事你怨我与灏儿,这三年来,我与灏儿却也不好过,当年事虽有隐情,但终归是让可儿嫁入了宁国府,是我们母子对不起秦家。可如今,她在宁国府中也需帮衬,你也大了,前途需张罗,我们毕竟是亲人,打着骨头连着筋,灏儿也一直对你颇为亲近。事已至此,不如各退一步吧!”
这话说得机巧,虽认了错,但却说是有隐情,想和好,却又带着点威逼利诱。秦钟此时才抬眼看这夫人,她比第一次的印象变了许多,起码当年的她颇为爽利,不是个爱抹泪的,这怕是跟端王府里学的,一并连良心都吃了去。
他们一家三口所受的罪,他告御状,打官司所有的努力都做了废,他的姐姐至今还在受贾珍那个混蛋的骚扰,只是一句对不起便是可以抵消的吗?“”
秦钟笑了起来,一张脸当真是熠熠生辉,只是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字字如针,扎得李氏浑身是血。“侧妃说得倒是轻巧,怕是良心都被狗吃了吧!当年宁国府伪造婚书,逼娶我姐姐,爹爹当场气得中风,如今还未康复,我不过十岁,费尽心思,告御状,打官司,好容易将姐姐从那苦海里救了出来,侧妃母子两个却将他们又推了进去。亲戚,我们秦家哪里敢有你这样的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亲戚?!”
秦钟眼含讥讽之色,打量着李氏,“怪只怪我爹爹识人不清,竟是当年救了你这样的白眼狼,怪只怪,我年幼无知,竟是救了水灏那样的中山狼,倒是反咬得我们一家如今凄凄惨惨。各退一步,重归旧好?侧妃瞧瞧我瘫在床上的爹爹,瞧瞧在宁国府艰难度日的姐姐,侧妃娘娘在做梦吗?”
那李氏哪里想到秦钟会将她如此一顿臭骂,当即便捂住了心窝,一旁在身边服侍的玉蕊赶忙上来,喂她吃了两丸药,喝了水,李氏却才缓过来,只是脸色难看的厉害,连话也说不出。
那玉蕊也是嘴利之人,更是护主,当即对着秦钟说道,“秦大爷,当年事的确秦家吃了亏,可王爷的命令岂是夫人可以左右的,当年的四公子也不过十五岁,便是连个体面的下人都比他有分量,王爷吩咐了,他又如何能不做?你将所有的事都归于夫人和四公子身上,不过是牵连罢了!”
秦钟此时却笑了,指着李氏道,“牵连?我只问当初我走投无路,避而不见的是谁?当初水灏逼我姐姐写信,是谁给他的机会?秦家于你们有两条人命的恩情,但凡你们心中存有一丝报恩的念头,即便管不了,也该躲得远远的,却不会出来戳人心窝子。你怪我说话伤人,是谁先来伤我们的?”
这话却让那玉蕊哑口无言,当年,水灏做得的确是落井下石的事,也从中得了利,即便她嘴巴再巧,在秦钟面前,也说不出个花来。那李氏缓过了气,却哭哑了嗓子,“钟儿,你却是不明白,人有的时候却有太多的不得已?”
“不得已?你们的不得已便是将我姐姐推进火坑,换来如今的生活吗?那这不得已,侧妃做得好得意啊!”秦钟说完却不欲与李氏再纠缠,人总会往对自己有益的一面想,李氏自然也如此,他何止是恨!他的家,在一个夏天里坍塌,他自不会放过曾经给过他伤害的人,只是,这话不能如今说罢了。
秦钟掀开了帘子,外面的风卷着雪吹了进来,倒是让屋内的人清醒了一些,秦钟淡然道,“侧妃好好珍惜如今的日子吧!”
说罢,将摔了帘子而去。
李氏却没想到当初那个漂漂亮亮的小人,如今竟是舌如刀剑,让她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玉蕊还待再劝,她却摇了摇手,三年端王府生活,比过去十五年让她懂得更多,这仇是化不开了,只是水灏拿着秦钟当心病,这心病却是要解开的。
想到这里,李氏又低头跟玉蕊说了几句,玉蕊脸色数变,终是点了头,“奴婢记下了。”
李氏叹了口气,瞧了瞧这还算朴实的屋子,便道,“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回城。”
端王府。
书房中,端王坐于书桌后,荣王与七皇子淮郡王在侧,大公子水汐、二公子水汨、水灏与以工部尚书杜昇为首的几个臣子对坐。
端王摸着手中的镇纸问道,“那孩子的事情,如今怎样?”
其中一人答道,“圣上已然知道了孩子是太子与阮贵人通奸所生,只是却一直没有揭破,怕是心中还有权衡。太子怕是心中有了猜测,一直待在寝宫中,几日来,并未外出,也未见外臣。”
端王转过头来,瞧着荣王道,“六弟觉得此时该怎么办?”
荣王长得白白胖胖,倒是一副笑面模样,此时正品着茶,听见哥哥唤自己,便放了茶杯,笑眯眯地道,“让他动。”
“王爷此言甚佳!”杜昇摸着小胡子,解释道,“此时却是最怕太子龟缩不动,不动便是没有错,圣上想着以往的情分,怕是下不了这个狠心。为今之计,却是让他动了,甭管是出宫找谁,但凡他动了,便可按个勾结外臣的帽子,到时候再加上孩子的事情,圣上便是想忍也忍不下去了。”
那厢淮郡王却冷笑道,“随意找个外臣便有这种效果吗?哪个外臣能让父皇如此戒备?”
杜昇却也不恼,只是淡然问道,“淮郡王却有何见解?”
“让他反!”淮郡王冷笑着做了个向下砍的动作,“这才是必死的招数。他如今龟缩于寝宫中,必然心神受了极大的煎熬,让他身边亲密的人去吓他,去劝他,告诉他如今唯一活命的办法,便是逼宫,坐了那位子。他的岳父保成侯李怀,不是掌管着丰台大营两万人马吗?恰好可以给他用。”
这却是见血封侯的招式,虽然杜昇等人认为太子不可能出此昏招,但端王却是极感兴趣,问道,“如何才能让他相信?”
淮郡王却道,“这却容易,让人告诉他,父皇被气病了,怕是危在旦夕,只是在隐瞒,争位的时候到了,他自然会说服保成侯动。到时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却可以以来个瓮中捉鳖,他自然无可再赦。”
却是是步险棋,要动用多年在太子以及保成侯身边安插的人手,若是失败了,便会元气大伤,想要如如今一般,时刻掌握太子行踪却是难上加难。最怕的是,说不定还会引火烧身。
只是,如今太子与他并肩,圣上身体一直时好时坏,万一哪一天突然出了事,太子登基却是名正言顺,自己则必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一步,这种机会,却是再难得了,与他利大于弊。
端王权衡了一番,终于下了狠心,冲着杜昇道,“商讨具体的细节,细细推演一番,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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