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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良心讲,总指挥徐霞客和探险队的队长沈有容两个人计划非常周密,甚至连可能遭遇到的麻烦的细节也都注意到了。可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麻烦还是来了!
出发两天后,在这极寒的条件下,摩托雪橇就出了毛病,根本就动弹不了,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铁以及累赘。西伯利亚矮种马的适应能力也不像人们原先期望的那么强,不过,在这里,动物仍然比靠烧油的技术工具更加靠谱。因为即使是半路上瘫倒不得不射杀的牲口,依然是爱斯基摩狗爱吃的热食物,反而能增强它们的体力。
1601年元月1日,当新世纪的曙光照耀在这片极地之前。他们分几组向着极地中心出发。这支奇特的队伍,起初出发时是五十余人,然后是三十人,然后是二十人,最后只剩下了最后十个人,他们艰难地行进在没有生命存在的原始世界的白色荒原上。
自始至终,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用兽皮和布裹住全身的魁梧男人,他就是探险队长沈有容,他只露出胡须和向外窥视的眼睛,如果有外人现在看见他,肯定会认为他活脱脱就是个野人。他用戴皮手套的手牵着一匹矮种马的笼头,马儿拉着装载得很沉重的雪橇,在他后面的那个人也是同样装束、同样姿势,后面又有一个,二十个黑点连成一条线在一片炫目的茫无涯际的雪白中向前艰难的移动。
夜里他们钻进特制的帐篷,迎着风吹来的方向挖一道雪墙给矮种马避风,早晨又开始单调而艰难的行军,他们周围冰冷的空气数千万来第一次被吸进人体。可是,令人担忧之事与日俱增。天气一直很恶劣,他们一天走不了四十公里,往往只能走三十公里。
他们在忍受着这孤单沉寂的同时,还要保持着时刻的警惕。在这里,每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都可能变成危险。比如一只狗跑掉了,一匹矮种马不吃食了。以上种种迹象,都令人忧虑不安,因为在这荒无人烟的处所,任何物质的价值发生了可怕的变化。这里每一种活牲畜的价值都提高了上千倍,甚至可以说是无法代替的。也许这次不朽的功业就系于一匹矮种马的四蹄,乌云满天、风暴骤来也可能使千古伟业功亏一篑。
此时,健康状况又困扰着探险队,一些人害了雪盲症,另外一些人四肢冻僵了,由于不得不减少矮种马的饲料,矮种马的身体也变得愈来愈衰弱了,终于在快到比尔兹莫尔冰川时全部倒毙。他们在这寂寥之中和这些勇敢的牲口共同生活了两年,彼此成了朋友,每一个人都叫得出它们的名字,每一个人都上百次地爱抚过它们,现在却不得不杀死它们。
对于所有人来说,实在是一件令人感伤的事。于是,他们把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称为“伤心岭”。一部分探险队员从这血腥的地方调转头往回走,其余的队员准备作最后努力,踏上越过冰川的险峻路程,那环绕着极地、只有人的热情意志的火焰才能炸开的危险的坚冰崖壁。他们每天行军的里程数越来越少,因为雪结成了坚硬的冰碴,他们已经无法乘坐雪橇,只能拉着雪橇往前走。坚冰划破了雪橇板,双脚在穿过松的雪沙地时磨破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人退缩!
1月30日,队伍只剩下最后的十个人进抵南纬八十七度,其他人已经全部返回。到了这里,还得有最后一批人返回去:没有办法,剩余的物质只允许经过挑选的五个人前往极地。作为行动队长,沈有容心情复杂的逐个打量他的队员。他们不敢持异议,但是每一个人都心情沉重,目的地已伸手可及,却又必须回去,把首先看见极地的荣誉留给自己的伙伴。然而严酷的现实业已决定,他们别无选择。
他们再一次握手告别,每个人都像堂堂男子汉那样极力不流露出内心感情的激荡。之后,两组人分开了。两支很小很小的队伍出发了,一支向南,向未知之境挺进,另一支向北,他们将回到老营去等待消息。他们一再回眸眺望远去的战友,要最后再看一眼远去的朋友,因为大家都有心理准备,这也许是永决!不久,最后一个人的身影终于在视线中消失了。
他们,被挑选出来参加这一壮举的五个人,历史在这一刻在本时空记住五位勇士的名字,他们分别是:沈有容、徐霞客、奴尔哈赤(女真)、徐凯和桑结(藏),这些无畏的勇士,毅然决然踏上了险途,没有人选择退出,他们继续寂寞地向未知之境走去……
每天宿营的时候,徐霞客在他的日志里忠实的记录了这一段艰难的旅程:2月2日,我们已经接近了南极,所有的弟兄们像指南针的蓝色指针一样颤抖起来,太阳的影子从我们右边向前移动,然后又从前面向左爬过去,围绕我们缓慢地转一圈,这段时间无比漫长!
透过这些文字,人们可以在他的字里行间,看到所有人的希望火花闪耀得越来越明亮。徐霞客在日记真实的记录着他的心路历程。2月2日,他沮丧地日志里这样描述疲劳:“今天,大家的体力下降得厉害。我们距离极点只有一百五十公里了,可是照这样继续走下去,我们是无法坚持到底的。”
两天后他又写道:“整整两天,我们之前进了十多公里。离极地还有一百三十七公里,这段路程对我们来说会是极其艰难的。”
可是几天后,他突然用一种新充满胜利信心的语调纪录道:“沈队长不停的向我们鼓劲,他告诉我们再走九十四公里就到达极地了!所有人都知道,其实还没到达,他们已经开创了历史。离它也已经非常近了。”
1月14日,希望变成了有把握的事情:“只剩下七十公里了,目的地就在眼前!”第二天的日志里,近乎欢快的喜悦心情跃然纸上:“只差五十公里这么点路程了,我们必须前进,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从令人鼓舞的几行文字里,不难感受到他们内心希望之弦绷得多紧,好像他们神经里的一切都由于期待和迫不及待而颤抖。所有人都意识到,胜利已在眼前。他们已伸出双手要去揭开人类家园地球上最后的秘密。只要再作一次最后的冲刺,就到达目的地了!
2月18日,沈有容上校和他的四个伙伴抵达极地。这是人类第一次抵达这里。这天,极地的上空哗啦啦地飘扬的大明的金龙旗。
……
胜利的喜悦并没有让沈有容等人高兴多久,他们撤回营地的返程行军比来的时候危险十倍。在前往极地的途中,还有罗盘给他们指引方向,然后现在在极地罗盘乱转,根本无法指引正确方向,这还只是其中的危险之一。
返途他们必须十分注意,在几星期的行军途中一次也不允许找不到自己来时的足迹,否则就将偏离他们沿途补给的储存点,那里储存着食物、服装和积聚热量的几十升煤油。因此,每当风雪漫天遮住视线,他们现在每走一步都感觉心神不宁,因为一旦迷路,必死无疑。加以他们的身体已没有开始行军时那么充沛的精力,每个人的体能都下降的很厉害。
此外,更让人可怕的是他们心中钢铁意志的弹簧松了。挺进南极时,渴望成功的欲图体现全人类的好奇心与渴望的超凡的希望使他们精神振奋,意气风发,他们意识到自己正在从事不朽的事业,从而获得了超人的力量。而如今,他们仅仅是在为保全躯壳而斗争,为他们肉体的存在,这样的返回也许不是他们内心最深处所渴求的,甚至可能被视为畏途。
也许上天被他们的行为激怒了!天气越来越糟,冬天比往常来得更早,松软的白雪粘在他们鞋底下,结成了厚厚的冰棱,一踩,仿佛踩在三角钉上,使他们的步履十分艰难,酷寒又折磨他们业已疲惫不堪的身体。
当每经过几天迷路和徘徊后到达一个储存点,人们总是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随后在他们的言谈中又总是短暂地闪耀起信心的火焰。最能证明这几个人在极度孤寂中的英雄主义精神的莫过于地质学家徐凯,他甚至在死神已来到身边时仍然坚持进行科学观察,除了一切必不可少的沉重物件之外,他还在自己的雪橇上拖了十六公斤珍稀的岩石样品。
但是,人的勇气和身体逐渐被冷酷无情的大自然的威力打败了。这里的大自然拿出它历经数千万年所锤炼的力量,使出严寒、冰冻、狂风、大雪等一切毁灭手段来对付这五个勇士。他们的脚早已冻坏了,因为燃料有限,每天只能吃上一顿热饭,身体热量不足,减少食物定量后他们的身体非常衰弱,有人已经开始支持不住了。
一天,伙伴们惊恐地发现他们之中的来自海参崴军区的中尉军官奴尔哈赤突然举止失常。他待在路旁不走,不停地抱怨所受的真实的苦难和想象的苦难。他的话语无伦次,说出来的话让人莫名其妙,他们听得毛骨悚然,却无能为力。
这个不幸的青年军官因为摔了一跤导致左脚踝受伤,每走一步都是折磨。由于可怕的痛苦让他的神经错乱了。3月17日夜里一点,这个出生在辽西的女真族军官在梦呓中终于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五位勇士开始失去了自己的一个兄弟,所有人都伤心不已。
这时他们只差不到一天的路程就能到达那个“伤心岭”,到了那里,他们有上个月屠宰的矮种马,就可以第一次吃上较丰盛的一餐了。可惜的是,年轻的中尉奴尔哈赤因为脚踝受伤,没有坚持到那里。然而,苦难的行军还没有结束。现在他们只剩下四个人行军,灾星再次降临!下一个储存点带来的是令人痛苦的新的失望。那里的油太少,这就意味着必须精打细算使用最必需的燃料,节省热能,那是抵御冰雪严寒的唯一武器。
冰冷的、暴风雪狂啸的黑夜,胆怯而清醒着,他们连脱毡靴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们仍然继续艰难地前进,地质学家徐凯,冻掉了脚趾还坚持走下去。风比任何时候都刮得凶猛,4月1日他们到达了下一个储存点,残酷的现实让人失望:仍然是燃料太少。现在,恐惧在每个人的言语中表露出来了。
虽然沈有容极力隐藏他的恐惧情绪,可是绝望的尖叫声一再打破他强装出来的镇静。即使像他这样的铮铮硬汉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他们没得选择,只能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脚步,不抱希望地继续前进、前进……
受伤的徐凯想要跟上大家越来越不容易,对他的战友们来说,他越来越是个负担,而不是帮手。有一天,中午的气温达到零下四十二度,他们不得不减慢行军速度,不幸的徐凯明白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给战友们带来灾难,他会害死大家的。
趁人不注意,徐凯拼尽最后的力气,用手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只是说了一句“告诉我的家人,我爱他们”,然后……为了不拖累大家,他选择了自我了断。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地上的徐凯举枪自尽,没有人哭出来!因为大家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哭泣。三个体弱疲惫的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无边的铁一样冰冷的荒原上。他们已是精疲力竭,不存什么希望了,只是模模糊糊的保全自己的本能促使他们提起最后的勇气……
4月21日,暴风雪过后,前来搜救的队员在距离营地十一公里外的荒原上找到了最后两位幸存者:沈有容和徐霞客。
……
消息通过电报和电话传回了国内。救援队把照片底版和电影胶带带回家,经过化学药品显影之后,沈有容和他的伙伴们向南极行进的情景和得以目睹的南极风光再次出现在人们眼前。此外,奴尔哈赤、徐凯和桑结的遗言和他们的书信经由电线跃入惊叹不已的世界,北京郊外的龙虎山皇家陵园竖起了三位英雄的铜像。
当勇士们遗体回到家乡的时候,万历皇帝朱翊钧亲自主持祭奠这三位死难英雄的仪式,并且追任三位勇士公爵的称号,而且还是世袭罔替。活着的两位勇士沈有容和徐霞客,也被皇帝亲自赐予伯爵的爵位,同样也是世袭罔替。史家把他们的事迹载入了史书。各大学请两位勇士在全国巡回演讲……
在科学探索的道路上,在壮烈的搏击中,英勇的死,死犹胜生,奋发向上直抵无穷的意志将会从一次次的失败中复活。因为只有偶然成功和轻易得手才会燃起人们的虚荣心,而一个人在和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命运抗争中倒下去时,却最能显示这些探索者高尚的心灵。
当消息传到夏威夷时,没有人知道已经105岁的齐王朱厚炜在听说努尔哈赤在这次探索南极时不幸遇难后是怎样的复杂的心情。也许,这个世上只有万历皇帝才能够理解他。齐王曾对他叹息:英雄始终就是英雄,哪怕是换了一个环境,他也会做出轰轰烈烈的功业出来,让天下人都能够记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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