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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七年五月中旬,黄海某海域。
今天是个出海的好天气,从船上望去,大海一望无际。从海面上跳起无数的小鱼,海鸥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有的一下子从高空而降,有的从浪花里钻出来,在风浪中嬉戏。
临近中午的时候,由三条海沧船组成的船队刚刚驶过石头岛,卢义和马三炮就在甲板向艉楼上的朱厚炜大喊大叫,这个岛就是他们曾经落难的地方,再一次看到这里,想起当时命悬一线,九死一生。两个人就感到格外的激动。
朱厚炜何尝不理解他们现在的心情,可以说当时他们真的是命悬一线,如果戚宁的战船再来晚一个时辰,可能只会在海面上找到他们的尸体。不过,朱厚炜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东西,他正忙着用六分仪给船队定位。
来到这个时空后,朱厚炜有一个技能,那就是记忆回溯,只要曾经他看过的,或者经历过的文字和经历,他就能像放电影一样回忆起来,而且当时情形如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就像戚继光的《纪效新书》,这是他上辈子航海时候无聊时翻阅过的一本书,竟然被他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或者说不是在默写,而是脑子像放录像一样可以边看边记录下来。
黄海附近有个中国著名的石岛渔场,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个渔场位于山东石岛东南的黄海中部海域。该渔场地处黄海南北要冲,是多种经济鱼虾类洄游的必经之地,同时也是黄海对虾、小黄鱼越冬场之一和鳕鱼的唯一产卵场,渔业资源丰富,为我国北方海区的主要渔场之一。
这个渔场常年可以作业,主要渔期自十月至翌年六月。主要捕捞对象:黄海鲱鱼(青鱼)、对虾、枪乌贼、鲜鲽、鲐鱼、马鲛鱼、鳓鱼、小黄鱼、黄姑鱼、鳕鱼和带鱼等。渔场的坐标他非常清楚,渔场位置在黄海中部36°00′-38°00′N,122°00′-124°00′E。渔场海域面积约八十平方公里。
正午的时候,水手们正注视着朱厚炜的一举一动。艉楼上,他拿着个奇怪的工具正在摆弄,大家看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很多人在窃窃私语,小心地议论着这位殿下奇怪的举动。
朱厚炜根本不理会这些议论,他通过望远镜和地平镜,注视着远方的海平线。现在正是测量的最佳时机。上中天的太阳,其光线射向了指标镜。他慢慢转动指标臂,让阳光反射到地平镜上。
这时候,朱厚炜的视野里,开始出现太阳的影像。当太阳影像与海平线相切时,指标臂的指针对准的刻度,就是太阳此时的高度角。随后他有看了一下手表,经过一番计算,很快就得出了现在的经度和纬度。他摊开一副地图,用圆规和直尺量了一下距离和方位,然后下达了调整航向的命令。
吴满墩虽然才二十一岁,但却是福山地区渔民中公认的老水手,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因为他从来没驾驶过帆船跑这么远,原来有很多人因为台风,被刮进了深海从此就渺无音讯,再也回不来了。他可不想落到这样的下场。
可他没有胆量拒绝执行命令。因为现在他担任福山号船上的舵手,已经是水军中的一员。
听着这么位半大的小屁孩王爷导航,心里实在没有底,他实在不相信这位贵人懂得海上导航。可这位毕竟是王爷,他要是敢不听,后果可想而知。
朱厚炜使用的六分仪是一种简化版的六分仪,没办法,也是材料跟不上,太精致的做不出来,即使是这样,这也是目前这个世界最先进的导航工具。没有之一!
六分仪被他简化之后,包括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包括架体、分度弧、望远镜、半透明半反射的地平镜,都是固定住的。这个角是60度,但分度弧的刻度是0度到120度。
另一部分,是指标臂,以及固定在指标臂上的指标镜。地平镜与指标臂归零时的指标镜平行。为了更简化,这里设定指标臂归零时,地平镜、指标镜、0刻度线,三者平行。
虽然是简化版的六分仪,效果并不比正规的六分仪差。原理都是一样的。配合航海手表一起使用,很快就能测出准确的经纬度,误差在十海里左右,即使是没有航海手表,只要记住月距表,他也可以依靠测月距来确定纬度。
在众人的忐忑不安中,第二天早晨顺利抵达了渔场海域。看到朱厚炜的手势,三艘船上的船老大喉咙几乎同时迸发出“下网!”的令声。刹那间,近百长的拉网顿时形同天罗地网般抛进海里,船舷边几百把桨橹如桅林摇曳,无数簇浪花如弹迸射………
起风的海面上,波涛汹涌,呱声四起。湛蓝碧绿如玉的海水,包裹着一网兜活蹦乱跳的鲱鱼,让绞盘几乎拉都拉不动。这次网中的鱼群以黄海鲱鱼、鳕鱼和带鱼为主,这里正好是他们的迥游必经之路,网中还掺杂着不少对虾、枪乌贼、鲜鲽、鲐鱼、马鲛鱼、鳓鱼、小黄鱼和黄姑鱼等等。
船上的水手和渔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第一网下去少说就捞上来三四千斤渔货,这在过去,他们做梦也不敢想有这样的好事。借着绞盘的力量,通过桅杆上的滑轮组,网兜很快就被提了上来,“哗”地一声,甲板上被大量的鱼货堆得满满当当。
众人一拥而上,开始七手八脚地选鱼,个头稍微小一点的看都不看,全部都扔回了海里,没有人会觉得可惜。无它,尼玛,鱼实在是太多了。
三艘海沧战船都经过了精心的改造,和原来最大的区别就是每条船上全部都有巨大的冷藏库,冷藏库里堆满了冰块。冷藏库墙壁上全部用厚厚的棉花做了隔温层。
去年冬天的时候,按照此办法在福山码头同样也做了几个地窖式冰库。冬天时从河面上采来冰块储存在那里,为了维持低温,保证冰块不融化。朱厚炜选择了以硝制冰的办法来降温。
何鼎专程从京城王公厂火药局购买了五吨硝石,采用硝石制泠的办法保持冷库的低温,以便长期储藏冰块。船上也有硝石制冰的设备,可以长时间保持冷库的低温,以达到冷藏的目的。
其实硝石制冰很简单,将要结冰的水放在大木桶里。小木桶一定要随时可以拿出来,为了方便大木桶运输和晒开硝石,朱厚炜还制作简单的硝石过滤装置,待冰块出现融化之时,把硝石拿出来,放到太阳下晒干继续使用。
当然这也是有技巧的,向大木桶里面放入水,其量一定要自我掌握。因为水太多,太少都不利于对冰的温度维护和硝石的消耗量掌握。当硝石放入大木桶里,且量足够多,便会快速出现结冰情况。
这时周围温度也会随之降低,小木桶里面的冰块最先降低到零度以下。由于大木桶里面的温度较低,地窖的温度也会维持到零下几度,无论是对结冰,还是保护冰块都十分有利。
一般每次硝石更换时间为十天,冷库使用的可以做到半个月更换一次,其成本并不高。冰块能否存放时间长,主要在冷藏库的选择,温度越低,硝石制冷容器的硝石更换时间周期就会越长。
船上的冷库因为是在海上,夏天的温度很高。效果就比不上地窖的冷库,冰块容易融化。两三天内就要更换硝石。有冷藏库的加成,从古至今困扰渔民的鲜货保存问题就得到了根本解决。
原来时丰收了渔民也发愁,鱼货只能够靠腌制晒干来这一种手段来保存。现在就方便多了,捕上来的鱼去除内脏,就直接送入冷库,鲜货销售出去的价格也会高很多。
这才是真正的丰收啊!吴满屯喃喃自语道,他再也不敢小觑内外小王爷了,心中已经把他奉若神明,在这茫茫的大海,随随便便就能找到渔场,如果不是神明怎么能做到?难道这位王爷是妈祖之子!
此刻,这片渔场上空人声鼎沸,第一网起货后,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完毕,又开始盯着下一网。所有的船又赶着向别的鱼群密集地方涌去,又周而复始地在风声、浪声、人声、鱼声中,开始新一轮的“撕杀”。
海面上杀得波翻浪碎,杀得樯断橹折,杀得一个偌大的海空都湿漉漉地迸溅起波星浪雨。这样的场景,直至风烟云雾渐渐迷茫了西坠的斜阳时,三艘满载着收获的海沧船,在渔民们一片渔歌声中,缓缓消失在晚霞的柔情里。
朱厚炜欣赏着这丰收的场景,非常的陶醉,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那种成功的喜悦,恐怕是他上辈子淘得第一桶金时都无法比拟。
正在他浮想联翩时,突然旁边的舵手吴满屯发出一声惊叫。吴满屯惊恐的指着海面上,结结巴巴的说道:“殿……殿下,有……有海怪!”
朱厚炜循声望去,只见海面上喷出五六个水柱,他脱口而出:“我靠!这里有鲸鱼。”
朱厚炜怎么也没想到作为浅海的黄海上,竟然会有鲸鱼出没,上辈子他从来没听说过这里会有鲸鱼出现。这特么的太不可思议了!
他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还他娘的全是大家伙,这群鲸鱼少说也有二十多头,全部都是须鲸,最大的一条差不多有三十米长,跃出水面的时候气势惊人,把那些水手们吓得浑身发抖,一个个脸色煞白。看样子这帮家伙也是被鱼群给吸引过来的。
朱厚炜突然放声大笑,所有人都看向他,只见他手舞足蹈在那里开心叫到:“这可都是宝贝啊!哈哈哈哈,要发财啦!弟兄们,别害怕。过几天我们来抓它们,咱们要发财了!”
所有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大家觉得这位王爷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朱厚炜才懒得跟这帮人计较。他看着鲸群,眼珠子都变成了孔方兄。可惜这次没有做好准备。要是捕获一头鲸鱼,那可是要解决多少问题,养活多少人啊?
捕鲸可是个庞大的产业,可以为他的事业插上腾飞的翅膀,你让他如何不高兴?鲸鱼浑身是宝,而且对发展工业有着巨大的帮助。
身后传来牙齿打颤的声音,朱厚炜回头一看,只见吴满墩吓得脸色煞白,几乎站都站不稳。
朱厚炜裂嘴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吴兄弟啊,这可不是什么海怪,这可是一大堆银子啊!过一段时间我带你们再来抓一头回去。咱们要发大财了!”
“殿……殿下,抓……抓一头……发财……我滴娘诶!”
吴满墩感觉自己要疯了,他双脚一软瘫倒在甲板上。这个小娃娃王爷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说要抓这种海怪,那口气就像在瓮坛里捉乌龟一样轻巧。
坐在甲板上,他惊惧地发现小王爷还真不是开玩笑。只见他贪婪看着海面,咧开嘴傻笑,那口水都流出来了。
……
福山县的人们简直也要被这位花样百出的小王爷搞疯了,不要说那些从京城调来的官员,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渔民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盛大的场面。
足足三百多吨鲱鱼和鳕鱼把个福山码头堆得满满当当,各种大小车辆齐齐上阵,一车又一车的把鱼货送进码头附近的地窖冷藏库里。一直忙到中午的时候才看看把船上的鱼货卸载完毕。
每个人都喜笑颜开,围观的人每人都领到了几条鳕鱼作为奖励,这种鱼平常可很难吃到。
作为福山县文官里面的最高长官,左长史周务和右长史吴季两个家伙也神情激动,两个人躲在一旁窃窃私语,不时还偷偷瞄向正在指挥卸货的朱厚炜,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见朱厚炜朝这边走过来,两个人赶紧整理一下衣冠,抢上几步上前揖手行礼:“下官见过卫王,卫王殿下辛苦了!”
“呵呵,还好,总算辛苦没有白费,满载而归”,朱厚炜笑笑,抱拳还了一个礼,随口问道,“刚才看见两位先生在这里说得热闹,可否让本王也听听?”
周务捋一捋胡须,神情有些忧郁,小声说道:“殿下,刚刚我和吴大人正在忧心这件事情。您私自出海,可是犯了大明律了。朝廷明文规定不得私自出海,这万一传到了御史言官耳朵里,恐怕会惹来非议呀!还请殿下低调一点,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呵呵,多谢两位为本王着想,两位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孤来福山是想造福一方,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只要能改善本地人的生活,私自出海又算得了什么?
那些个腐儒愿意弹劾就去弹劾吧,本王不在乎。嗯,如果有言官弹劾,周长史就麻烦你帮本还写份自辨,你可以这样答复他们,福山营的水师出海是正常的训练,至于这些渔货,呵呵,那是水军训练时的战利品。“
周务有些瞠目结舌,还没来得及说话。吴季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道:“殿下,这恐怕难以让他们信服!甚至派御史下来调查,那可就把事情闹大了。”
“哼”,朱厚炜冷哼一声,蛮横的说道,”你们就这样答复。哼,他们爱信不信。反正老子信了!至于还有谁胡搅蛮缠,派御史过来。那就让他跟战船一起出海查验查验。嘿嘿,海上风高浪急,我可不敢保证他不会出意外掉进海里,送他去弹骇龙王爷。”
说完,朱厚炜一甩手扬长而去,马三炮几个护卫也嘿嘿冷笑。众人懒得再跟这两个酸丁啰嗦。平时和颜悦色的卫王发了脾气,两个人一下子愣在当场。两人面面相觑,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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