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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发话才止住哭声。然后清醒过来似的让老者坐,倒茶。

老者眼神犀利,口齿清晰。他详细寻问乌落失踪的前后经过,有何异常。然后又向乌落的媳妇要了落乌的生辰八字,和失踪晚上走的时间。他翻开《占卜经》其中一页,手五指掐算着,口中念念有词。

此时,屋子里静的有些可怕,乌家的鸡、鹅、猪、犬也都没一点声息。只听得东巴老者的呢喃声。

刹那间,东巴老者停止了叨念,然后大家看到的是老者颓然而无奈的神态。

族长急忙问东巴老者:“掐算的可吉?”

东巴老者头摇的象波浪鼓,然后神情凄然道:“无回天之力了,他的魂魄被一个修炼近千年的妖魂给掳走了。没得救了。”说完此话,东巴老者颓然无语的低下头来。

东巴老者的话刚一撂地儿,只听他对面的乌落媳妇“嚄”的一声咽鸣,昏了过去。

待大家手忙脚乱又掐人中,又呼喊时,乌落媳妇才慢慢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第一句话便问道:“我的乌落就这样不回来了?谁能救救他……”

听着乌落媳妇的凄惨哀嚎,屋中的人都禁不住陪着落泪。

族长看着这阵势,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对东巴老者说道:“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您看怎么办?”

东巴老者对族长说道:“他这是失踪无形,按理只能算作幺亡。对此有一个规矩:就是不能放家三天祭祀,只能两天,他没有尸身,只能用他山上遗下的鞋来做他的替身。”

族长听完东巴老者的话,又如实的向满脸悲泣的乌落媳妇转述着。乌落的媳妇默然凄楚的点头。三人答成一致,第二天祭祀乌落。

嘉睦专注的听着,看到钱甲没有声音了,着急的催促:“表叔,说到节骨眼儿了,怎么还停啦?是不是讲得舌燥想喝口水?”钱甲抬了抬松垮的单眼皮,狡诘地一笑。嘉睦忙领会其意道:“表叔是馋口水烟味儿了吧?得嘞,开荤。”说完此话,嘉睦上前将钱甲胸挂的水烟杆拿出,点上火。钱甲便悠哉,惬意的啪哒起他的水烟来。

嘉睦只有耐心的等着钱甲抽够水烟,他才可以听完整落乌离奇失踪的结局。

这边的钱甲刚啪哒完水烟,嘉睦便迫不及待的催促着:“表叔,烟抽完,该接着讲了吧?”钱甲咪缝着狡诘的小眼睛,把手中水烟杆向地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磕了磕,把水烟杆斜挎在右肩上。这一姿势是钱甲有别与马帮众伙计的地方。别人是肩挎水壶,怕渴,第一时间拿来方便。这钱甲是一个老烟袋油子,离开烟活不了的主。这是他性格中的一个特点。也可说是一个弱点。

钱甲这边拿完深沉,轻了轻嗓子,还在吊嘉睦的胃口:“嘉睦侄儿,看你好象蔫儿了,不然先讲到这?”

这边的嘉睦正听到兴头上,岂肯放过钱甲。于是假装虎着脸:“兵就得听将令,违者严惩!还不快听令!”钱甲也配合着嘉睦,低头哈腰的说:“好,小的听令!没让我冲锋在前就烧高香。不就是要听个瞎话儿,好说!走着!”

一袋烟功夫让钱甲浪费了,在嘉睦紧追之下,继续讲着落乌离奇诡异失踪的迷事。

话说这落乌的人生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谢幕了。

他媳妇哭的是昏天黑地。三个孩子也随着母亲的而哀哭不止。

族长和东巴早早的来到了落家。这是落乌落葬的日子。乡邻们都自发前来送葬。

只见东巴老爷头戴五佛冠,身着锦缎袍。手执等身法杖,足蹬皂靴。今天,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年轻小伙。看来是他的徒弟。从东巴老爷和徒弟的穿着打扮看,让人感到敬畏。

东巴老爷先拿出木牌十三块,上面画着雌牙裂嘴的鬼怪。然后嘴里默念着一般人听不清的咒语。然后向落乌媳妇和孩子交待:“现在跟在我身后,娘在前,伢在后,到寨后凹洼处。然后听我指挥。”落乌媳妇和孩子们都信赖不移的点点头。

然后寨子人看到的是东巴和徒弟,以及落乌的媳妇和孩子排成长队,向着寨子后面的凹洼处走去。

东巴对着寨子里年轻壮点的男人说:“来!你们几个将最低点深挖一坑。”几个男人卖力的挖起坑来。

东巴老爷和他的徒弟也不闲着,将落家准备祭祀用的猪肉、羊肉、鸡肉、茶叶、酒、糌粑摆放在挖好的坑前。再让人将早已备好的松枝、粟树枝架放好,开始点火。当火苗蹿到最高点,将生的猪、羊、鸡放于火上烧熟,然后大家剔骨吃肉。

大家吃完,东巴在土坑前念出鬼名。就看见他的徒弟应声分别刀劈鬼牌。然后将鬼牌投入坑底,压上大石。在大石四面用糯米混和朱砂,沿紧四边。才祭祀完毕。

东巴与徒弟拿好落乌媳妇给准备的答谢礼物。满足的往自己家里走去……

乡邻们帮完忙也都各自回家。

落乌的媳妇和孩子因哀伤和劳累,摇摇晃晃的回到家。

一进门,落乌的媳妇一进门,不知是门槛高,还是两天来的操劳,倒地一下子就不省人事。

三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开始只有叫和呼喊的份儿,落乌的媳妇也没有醒来。

还是大一点的孩子道道儿多,马上去找族长。族长听了孩子讲的来由,领着孩子向东巴家跑去。

族长向东巴老爷重述了孩子母亲昏死的经过,掐指一算,一声:“不好!快,去救落乌家的,晚了就来不及了!”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落乌家,二个孩子大声的喊着母亲。那个凄惨,神仙听了都会落泪。

东巴老爷马上靠近落乌媳妇身边,伸手向她的鼻翼试去,然后对族长说道:“还好,亏我们来的及时。”

然后,就看见东巴老爷盘膝,双手合十,嘴里不停的叨念着……那是在诵东巴经,超度落乌怨逝的亡灵。

正当东巴老爷念了有一袋烟功夫,被大家抬到竹床的落乌媳妇仿佛累了很久的喘了口气。口中喃喃的说:“唉,我好累哦……”孩子们都激动的喊起来:“姆妈,你醒了,可吓坏我们了。”

东巴叫落家大点的孩子去倒了杯水,为他们的姆妈喝下。过了片刻,乌落的媳妇才睁开眼睛。

她说了一句屋中人谁都听不明白的话:“我刚才和我家落乌在一起,他领着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来到好象是寨东边的一个立陡嶙峋崖边,开始我俩还扯着手,到崖边时,他松开了手,转过崖不见了……凭我怎么喊,都不回答我。然后就听到了凄凉的箫声传来,再后来听到孩子们在叫我,很着急,我也心急,跑了回来。”

东巴老爷听着落乌媳妇的话,示意她让三个孩子先走开。落乌媳妇向着大点的孩子说:“捞仔,快带弟妹们上火塘厨屋找些吃的东西,先垫一下胃肠。”看孩子们走了,东巴老爷对着落乌媳妇道:“你刚才昏迷可不是一般的昏迷,是你的魂被你死鬼丈夫给扣住了。”

落乌的媳妇听了东巴老爷一席话,张大了惊恐的眼睛,问道:“东巴老爷,他为何这般对我?三个伢还需要我来养。”

东巴老爷说道:“死去的亲人对家人没有恶意,他是非常思念你,所以找你。但他们以这种方式,阳间的人可受不起。我已经给他诵了安魂经,恐怕没什么大碍啦,你好好休息。”

族长和东巴老爷走了,落乌媳妇支撑起浑身快散架的瘦弱身躯,去火塘的厨屋。

到了厨屋一看,三个孩子正狼吞虎咽的吃着昨天祭祀吃剩的饭菜,她辛酸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心想:没爹的伢落威呀!

三个孩子看到妈妈来,一齐叫着:“姆妈,你也饿了,一起吃吧!”落乌媳妇隐着泪花,强挤微笑的说:“伢们,姆妈不饥。你们好好吃饱。然后过来睡觉。”

这一宿落乌的媳妇总是梦到落乌在喊:“我的鞋子!还我鞋子……”半梦半醒间,总听见丈夫悲凄的呼喊。

待天亮鸡叫,声音才消失。

落乌的媳妇真正醒来后,回忆这梦中的情形。心中很是奇怪。

这样的梦境一连几天都出现在落乌媳妇的梦境中,这一天她终于忍不住,找到东巴老爷述说梦境。

东巴老爷沉吟片刻,对落乌媳妇说:“看来落乌是有凡尘心事未了啊。是什么呢?对了,你刚才是不是提到说他喊他鞋子丢了,他丢的那只鞋我拿祭坑里给烧了呀。可这是我徒儿做的。我们师徒分工,我做法事,他执行具体事。莫不是年轻人匆忙忘了拿落乌的鞋?”

说完这话,东巴长老神情凝重而狐疑。

对面的落乌媳妇看着东巴长老的表情,长老说话了:“我找一下徒儿问问,看是否真的将落乌的鞋遗漏未埋。你也在家角落找找。”

讲到这里,钱甲照旧咪缝着细咪小眼睛,脸上的松皮褶子聚拢一起。条条沟渠在暗动。

他仍旧卖着关子对嘉睦说:"表侄儿,你猜结果怎样?”

对面的嘉睦瞪着大眼,急切的问:“怎样了,表叔?”

钱甲一边笑一边拍着嘉睦的肩膀说:“我不讲结尾,你今晚都睡不好觉。好,做任何事都要有始有终,把它讲完,我们好赶路。”

钱甲讲的结尾是东巴老爷新收的徒弟,由于害怕和没经验,忘记拿落乌在山上遗失的单只鞋。他赶去轮回投胎,脚穿一只鞋走不快,何时才能投胎。所以托梦给媳妇。最后找到落乌那只鞋,由东巴老爷做法事,烧了才算了事。以后落乌再也没托梦要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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