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狡兔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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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激活”过程是痛苦的。

在银塔底层蒲团上刚刚坐下，一道耀眼白光照射下来，常乐顿时感觉自己头颅炸裂般疼痛。

意识中随之生出无数幻觉，万千画面川流不息，皆为真实的人生场景，而且每一段都在刺痛常乐的心。

这就是兽魂铃在漫长岁月里收集的灵魂碎片，从灵魂本体散失的少许能量而已，相比于完整灵魂，它们只是大河中的一滴水。然而，每个碎片都关联着逝者最难忘的一段人生，也是情感最强烈的时刻。

大千世界无数幻梦，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令初涉人生的常乐完全被压垮。

他记得阿妮塔说过的“坚守本我”，也在努力抗拒着，每次想起“我是常乐，我要挺住”，都好像溺水者拼命冲出水面吸一口气，继而重新沉入更深的水底；又好比一匹白布掉进染缸，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保持最初的色彩。

灵魂碎片不仅来自人类，还有野兽，这才是“兽魂空间”的真义！兽魂所带来的，是更原始的争霸竞逐，以及最纯粹的求生本能。

在兽魂洗礼下，常乐开始奔跑、躲避、厮杀。对一切风吹草动疑神疑鬼，若不能第一时间做出正确抉择，稍有不慎就是被抓咬撕裂的痛苦，一直痛到灵魂深处。

这就是“食物链”，无论自己如何凶猛，总有更强大的对手从天而降，哪怕是猛虎，也有被亿万凶蚁覆盖啃食的时刻。

常乐怕极了那种死亡临头的绝望，只有奋力挣扎嘶吼，搏上自己一切智慧与能力，只为躲避最终湮灭的到来。

终于，一只兔子没有了退路，在恶狼与断崖之间，兔子毅然选择了纵身一跃。就算是死，也不让凶兽吃到他的肉，这是绝境中最后的反抗！

在所有幻觉消失后，周围只剩无光的黑暗，可常乐的身体仍在无休止地向下坠|落。

深渊总会有尽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思维也渐渐恍惚，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吧，结束了，解脱了……”

就在这时，远方闪现起一丝微弱的光，就好像暗夜中的萤。

迷失中的常乐不懂得思考，完全下意识地迎过去，想拥抱那一点点令人慰藉的温暖，就在萤火触手可及时，整个世界忽然大放光明！

这是什么地方？似乎有点眼熟？

常乐睁开眼，映入视线的却是一个清秀男孩，腮边一对酒窝，脸上挂着些羞涩的笑。

这是什么人？好像也很眼熟？

那么我又是谁？看看自己，似乎正蹲在一株花草旁修剪，膝盖上搭着蓝白色的长裙？

对面的男孩咧嘴笑着，脸蛋微红，目光有些羞怯地躲闪，支支吾吾说道：

“我想姐姐了。”

听到男孩这句话，常乐莫名地激动，感觉心脏几乎跳出胸膛，天地间都溢满了酸溜溜的甜蜜，脸上又不愿意表露，只能尽力假装严肃，可嘴角的笑意完全克制不住，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向男孩丢了过去：

“小东西，真拿你没办法！”

这是谁的声音？太熟悉了！

一瞬间之后，常乐就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雪萤姐姐！”

这是雪萤的灵魂碎片！常乐刚刚感受的，是雪萤姐姐在那一刻的幸福！

想起来了，我就是那个男孩！我是常乐！雪萤姐姐，你对我如此深情，我到现在才懂！

常乐泪流满面，在幻梦中仰天长啸。

然后，他就醒了……

灵魂射线照射下的常乐，双眼缓缓睁开，目光中却饱含着深切的哀伤。

阿妮塔神情严肃，轻声问道：

“主人，您还好吗？刚才您的灵魂差一点点就消失了，幸亏最后一刻忽然逆转！”

常乐点了点头，从盘腿而坐的姿态站起，低头看看身体，双手攥了攥拳，发现自己似乎比以往稍稍高大，全身肌肉|弹性十足，仿佛积蓄着强大力量，随时可以一跃而起，直冲九霄！

与此同时，脑袋里也变得充实，他现在不但已经识字，甚至还学会很多五花八门、零零散散的学问或技能，应该都来自那些灵魂碎片。

相关的兽魂知识也已自动出现在脑海。

“这就是狡兔之魂？”常乐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低低嘀咕了一声。

阿妮塔微笑道：

“恭喜主人激活成功！您已经晋入初阶兽魂境界，获得‘狡兔之魂’，攻防敏捷相应提升，并且可以随时激活狡兔状态，敏捷再增加50%，听力增强十倍！”

“不用你说，我已经知道了，还有两个特殊技能---‘爆踢’和‘虹飞’。”

常乐正式成为了兽魂修炼者，力量猛增，但此刻他却开心不起来，因为昏迷中最后那一幕仍然萦绕心中。

沉默许久之后，他幽幽叹息一声：

“我能清醒过来，是因为遇见了雪萤姐姐。既然她的灵魂碎片也在塔里，能不能帮助她复活？”

阿妮塔这次没有立即回答，脸上表情稍显怪异，一直盯着常乐，有点恍惚失神的样子，被常乐目光一看，才好像发现了自己失态，连忙换回常见的亲切微笑：

“主人，灵魂碎片不能用于复活，但阿妮塔可以试着用它制作灵魂胚芽，植入雪萤身体后，能够生成一个新的灵魂。这样苏醒的雪萤，其实是另外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重新学习和认识，但至少这个人是醒了，会说话，会笑，还会......”

“那就没有意义了，我要真正的雪萤姐姐。”常乐黯然摇头。

阿妮塔意味深长地抿嘴一笑：

“那么，主人就请好好修炼，让自己强大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再去找回她的完整灵魂。”

“我会的。”常乐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

他缓步走出兽魂塔，来到居所，坐回雪萤床边，为她轻轻整理额前的头发：

“姐姐，我一定努力救你。但你就算活不过来，我也陪你一世。”

这句话的声音也很轻，也同样坚定。

在姐姐额头轻吻道别后，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兽魂空间。

提升兽魂境界的主要方式就是战斗，越势均力敌的战斗，越能激发灵魂潜能。然而“激活”消耗了不短的时间，现在太阳早已落山，城门也关了，出城打怪只能明天再说。此刻的常乐无处可去，索性先试试“狡兔之魂”的效果。

狡兔状态开启后，他能感觉双腿肌肉隐约涨起，充斥着用不完的力量，轻轻一跃就窜出十几米，身体也比过去更轻盈。

“呼！”他又踢出了一脚，这是狡兔状态下特有的技能“爆踢”。

出招的瞬间，一种奇妙力量蓦然出现，似乎源自后颈，继而促发全身触电般战栗，髋关节骤然舒张，如同灵活的机关齿轮，可以向任意方向扭转契合。

心念一动之际，脚已飞出，那速度之快，角度之奇，连常乐自己都没看清运行轨迹，惟有身体能感受到这一脚的强大冲击，从那些灵魂碎片中学到的古怪知识里，常乐找到一个恰当的词汇---后坐力。

“后坐力”证明了那一脚的威力，简直近乎炮弹出膛！

可惜不能立刻再次试验，因为那种电流般的神秘力量已然消失，这就是“灵魂能量”，还需要几分钟时间来重新积蓄，即所谓“技能冷却”。

他在夜色下的贱民区里缓步而行，刚刚等到技能冷却完毕，恰好身边一户人家发生了冲突，大约是男人赌钱输了，女人在与其争吵，骂到酣处，随着一声“不过了！”一只饭碗飞了出来。

常乐心念刚动，脚已踢了出去，仍是“爆踢”，仍是不可思议的速度与角度，“啪”地一声脆响，将木碗凌空击碎，化成纷纷扬扬的木屑。

踢碎瓷碗或陶碗不奇怪，将韧性十足的木碗踢粉碎，这简直是爆炸之力！怪不得叫“爆踢”！

这一脚如果踢中人类头部，会是怎样的结果？常乐自己想一想都会冒冷汗。泰勒少爷虽强，他当初轰常乐那一拳就比不过这一脚，只可惜“爆踢”不能连续使用，假如与泰勒对战，必须抓好出招时机。

此时踢爆木碗的声音惊动了小屋里的夫妇，传出惊讶问话：“谁？”

常乐不想应答，直接纵身而起，这回是“虹飞”。

飞行高度远远超越了常乐的想象，几乎吓得他自己失声叫喊，在跨越三排房屋后，终于落回地面，着地时双腿一屈一弹，安然无恙。看来这时他对高处下坠冲击的承受力，也远超正常人类数倍。

怪不得叫“虹飞”而非“鸿飞”，在划出一道长虹般轨迹之后，终究还要落回地面，实际是轻盈如飞的一跳。

常乐对自己目前的状态非常满意，也越发期待更高的兽魂境界。

除了战斗力增强，狡兔状态下听力也敏锐十倍，使得大量声音同时进入常乐脑海，整个世界变得喧嚣无比。

好在他的意识可以自动过滤，只注意自己关心的信息，例如突然移近的脚步，或者熟人的说话声，甚至也有黑暗处传来的某种怪异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