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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郡诸门阀,如今是公主姐弟在朝野间最大的助力,如果她想扶佐自己的弟弟登上龙椅,最需要兑山宗的认可,却也无法离开清河郡的帮助。
公主不知道许尘写这封信的用心,却隐约明白国师把这封信转给自己看的意思,她微微蹙眉,说道:“那些老人们的行事,我有时候也不是很明白,我只能说这些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何明池点头说道:“我会把殿下的话带回南门观。”
公主抬起头来,静静看着他,问道:“国师本不需要把这封信给我看,可以直接带进宫中,无论给父皇还是给皇后娘娘都行。”
何明池微微一笑,说道:“师傅的意思,我这个做徒儿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既然清河郡的事情和殿下无关,我想师傅也会很高兴。”
这句话的意思很隐晦,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意思,但公主身为局中之人,却隐约捕捉到了其中的某种倾向,眼眸微微明亮起来。
“本宫感谢国师的信任。”
来自清河郡的第二封书信,送到了兑山宗。
黄鹤教授看着信封上的字,笑了笑,没有拆封,便让人拿进了后山。
看信的人是二师兄。
他看信的时候,就在玄微身旁。
二师兄对着老师恭谨一礼,说道:“小师弟看出了一些问题。”
玄微此时的心神尽数在铁板上煎的那条小黄花鱼上,随意问道:“严重吗?”
二师兄想了想,说道:“清河郡只有两个知命境,不严重。”
玄微说道:“既然如此,你还来烦我做甚?没见我在忙?”
二师兄微微一怔,说道:“如何处理?”
玄微说道:“你小师弟在大明湖畔烹鱼悟道,却依然还没有悟透世间的真理,鱼无论是煎还是烹,最终都是用来吃的。”
二师兄受教,说道:“那便等着他们跳梁。”
玄微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神情微凝,手里拿着的竹铲忘了从锅里拿出,边缘渐渐焦糊,小黄花鱼也开始泛出糊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洒然笑道:“死了渔夫,不见得便捞不到鱼,死了厨子,不见得便煎不出鱼,栋梁也不能永远撑着破房,断了栋梁,有人才好跳梁,虽然此跳梁不是彼跳踉,但小丑却永远还是那些小丑。”
许尘并不知道清河郡的老祖宗,对自己的评价如此深刻而慎重,在侍女确认那位老管事有问题之后,他在第一时间写了两封信发回都城,便没有再思考这件事情。
他在兑山宗后山排名最末,上面还有玄微以及诸位极大能的师兄师姐,清河郡的问题有他们处理,哪里还需要他操心,当天便带着侍女,坐着那辆黑色的马车离开了阳关城,两日后在一个渡口前停了下来。
没有什么不长眼的盗贼前来打劫,也没有什么愚蠢的官府想来收税钱,拦住马车去路的是一片水气蒸腾、秋苇无边的水面。
朝阳帝国南方原野前的湖泊,名字听上去很普通,叫做大泽,只有真正到过大泽的人,才能感受到这个简单名字里所蕴藏着的气魄——这湖实在是太大,除了大字,世间根本想不出任何词汇够资格来形容它。
便如更南方的那条黄色大河一般。
大泽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方圆不知多少里地,便是飞鸟也难一气横渡,如果没有渡船,再厉害的修行者也无法过去。
这片世间最大的湖泊,横亘在世间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之间,等若是昊天在朝阳和南晋之间做了一个缓冲地,为世间的人们带来了和平,却也带来了很多不便,南北货物人员要流通,自然少不得各式各样的渡船,当水气消散之后,便能看到漫天秋苇后的无数船帆,景致壮阔美丽至极。
但黑色马车还是只能停在大泽旁等待。因为通往南晋的路口已经戒严,朝阳、水师数艘战船,正在等待着使团的到来。
许尘有很多方法可以无视戒严,轻身离开,但不管是为了清静,而是如崔老太爷评价的那般冷漠谨慎,等着使团同行,都是比他拿出腰牌亮明身份,让朝阳、水师替自己开道护航要更加合适。
好在大泽的风景足够怡人,而且使团也没有让他等太长时间,就在他险些要把初秋的芦苇看厌,把生切湖鱼吃腻的时候,使团到了。
在朝阳、水师的战船上,许尘第一次看到了使团的正使——那位以武力孱弱、智谋惊人闻名的镇西大将军冼植朗。
战船主厅首位上空空如野,许尘和冼植朗对面而坐,因为论起身份尊卑,两个人着实不好分出一个强弱主次。
这位镇西大将军不简单。
这是冼植朗给许尘的第一印象。
他看着对面那位面若妇人,气质如文士般的男子,在心中如此说道。
“我是公主殿下的人,更准确的说,如果陛下离开后,我会效忠于李珲圆皇子,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件事情终究不可能成为永远的秘密。”
冼植朗看着他微笑说道:“当公主殿下试图让我取代西门望的位置时,这个秘密就已经不再是秘密,而且我相信,如今宫中的皇后娘娘使尽手段让陛下把我赶进这个使团后,也应该已经调查清楚我和前面那位皇后娘娘的关系。”
很开诚布公的交谈,却让许尘想起了阳关城里,崔阀那位家主的开场白,所以他笑了笑,同样很直接地问道:“我不知道。”
冼植朗说道:“仁孝皇后没有嫁入宫中时,我是替她牵马的小厮。”
许尘说道:“这个关系很深远。”
冼植朗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而且我和朝小树的关系不错。”
许尘说道:“你想说些什么?”
冼植朗说道:“我想得到你的好感。”
许尘说道:“兑山宗严禁干涉朝政,更何况你已经是军方屈指可数的大人物,我不认为获得我的好感,对你有任何意义。”
冼植朗笑了笑,说道:“兑山宗严禁干涉朝政,但从来不包括入世之人,如果什么都不能做,院长让你入世做什么?而且……”
他忽然向前倾了倾身体,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说道:“……许世老了。”
许尘看着他摇头说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野心,而你却又高估了我,不要忘记我现在是朝阳军方最不欢迎的人。”
冼植朗微笑说道:“我很欢迎你。”
许尘没有接这句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接,不过冼植朗提到公主,让他提出下面这个问题时,少了很多心理障碍。
“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你曾经替仁孝皇后牵过马,我也不相信朝堂上的那些流言,所以我想知道,陛下要你去铅华寺究竟所为何事。”
冼植朗神情微凝,看着他说道:“各国齐聚烂柯,当然不是只为了盂兰节……还是要商议明年与荒人的战争。”
许尘微微蹙眉,想着这两年来在荒原上的连绵战事,不解说道:“左帐王庭被荒人犁了一遍,又被神军联军和西门望借机削弱了一番,如今根本没有力量从荒人手中抢回那些草场……我想不出来,朝阳和南晋这些国家还有什么理由要替左帐王庭出手,就让荒人在荒原上平静生活岂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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