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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与苏子墨苏大才女家同款的破旧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左相府,以走一步歇三步的傲人气派走在扶城的大街上。
昨天一场大雨,将满地尘土冲刷得干干净净,经过暴晒,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便显得光洁无比。
车厢里并没有想象的那样憋闷,或许是因为这马车太破,漏光的地方总可以看得见路边三分绿意,卫嫤虽被王佐阻着不能靠近车窗,却可以经由车厢里的细缝看到外边的情形。
王佐冷眼瞅她,明摆着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神情,可等她有所察觉,又换成了可有可无的淡漠。
马车驰过闹市,往南郊的方向龟速而去。
卫嫤在心里比较着两人的实力,又掰了掰手指,终于忍住没有动手与他扛上。
车厢里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王佐逆光的脸上除了看得见眼中隐约的寒光,五官都处在一片阴影之中,看起来尤其瘆人。
卫嫤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无奈,坐在车里晃啊晃啊地想吐。
“喂,你好歹也是官家子弟,怎么住得那样远?再过去就到烨郡王的田庄上了,难道你没住在城里?”难怪这厮一天到晚都只穿着同一款衣衫,敢情是根本没换过啊,她果然是说对了,漠北人是臭的!
几个月不换衣服,能不臭?
“你查我?”王佐没说自己是官家子弟,不过不难查到。他只是没想到卫嫤也会关心这些。
“我查你也很正常,谁知道你住在我那品琴苑里安的什么坏心眼?别以为那天你帮了我,我就得谢你。”卫嫤想起那几个黑衣人就头大,她这几天被这些破事绊住了,还不知道大理寺那边怎么样了,箫琰昨天应该是带了消息回来,没想到事发突然,被她连累着挨了一顿板子。今早原本是想溜去莆园看看的,可人算不如天算……她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些黑衣人跟上次潜入左相府的面具人并非一路人马,原因很简单,如果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就不会对那些黄白之物动心思。
她很急,可是急也没办法。
“没指望你谢我,我也受不起。”王佐扭过头,淡淡地道,“别动心思逃跑,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我见过,你逃不掉。”三脚猫?也对,以她现在的水平来说,三脚猫还比她利落些。
“你别一口一个‘逃跑’,本小姐要是想走一定光明正大,谁要逃了?我事先同你说明了,别打歪主意,否则我带人灭了你!”卫嫤乜他一眼,见他爱听不听的模样,反倒放下心来。王佐说话做事虽然讨厌,但还有些分寸,至少没小气到要同她计较,前提是别将他惹毛了。
“哼。”王佐权当她小朋友玩闹。
“哼哼哼,你不会说人话么?整天学着一只猪哼哼,你不累?”卫嫤不无惊奇发现这个人的“哼”居然还能表达不同情愫,不仅仅是轻视或者不满。她听过几次之后,就觉得这个姓王的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无趣了,虽然冷得跟块冰似的,但足以消暑嘛,这种天气跟他出来还不错。从街头到街尾,一颗心里都凉飕飕的,爽透了。
“我有名字,不叫‘喂’。”马车在这时停下了,王佐打起帘子侧头看了她一眼,依旧是满目寒凉,盯得人心里发毛。卫嫤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抬眼瞅瞅头顶的艳阳天。
“这就到了?你家?”卫嫤同他聊了一路,没感到他有何不轨,也就放下些心来。反正吧,寻常人要欺到她头上也难,卫梦言还不至于糊涂到让女儿不明不白地吃亏。扶城上下除了皇帝就是她最威风了,怕啥?
她跟着王佐跳下车。
原本王佐还打算伸个手让她搀一下,却不料这丫头一个箭步蹿到了马车前头,当即滑开数步停下来。只一转眼的功夫就冲到了一间破旧的府宅前,伸长了脖子。
“你家真穷到这地步了?你这是带我来布施的么?我爹那么有钱你为什么不向他要一些,你看看,这瓦片都快挡不住头顶了,要是像昨天那天气要怎么办?拿盆子接无根之水?”
“这是……”王佐抬头看看那模糊不清的匾额,一句话没说完,那破门里突然露出一张浓眉大眼的脸庞来,一个模样憨厚的小丫鬟双手吃力地提着个水桶左摇右摆。还真如卫嫤所言,在屋里舀水玩呢。
卫嫤顿时就乐了。
那丫鬟看见卫嫤站在门前,脸上一愣。
卫嫤打量着她,觉得好生眼熟,却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她狐疑地看看身后的王佐,却见此人上前指了指,却是向着另一边:“这才是我家,那边是翰林院五经博士苏原苏大人的府邸。”
“苏……你是说苏子墨?”卫嫤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那舀水的丫鬟,她想起来了,这是别人家里的贴身丫鬟。郁闷。自己家那两个贴身的一个还在莆园里趴着哭爹喊娘,另一个一早便不知死哪去了,哪像人家,出入跟着也倒罢了,还能当男人使唤。
“这位姑娘是苏府的管家,苏叹。”王佐随口向她介绍。他的本意是想告诉卫嫤这苏府里多么会用人,选来的丫鬟也都是百里挑一的,没想到卫嫤听了反倒失笑了。
“又是贴身丫鬟,又是马车夫,又是管家?她领几份工钱?给不足三份钱,谁来做这份工?还好意思学人布施?”卫嫤一脸同情地看着那名叫苏叹的丫鬟。
“谁说做三份事就要领三份钱?”这话王佐头一回听到,不免又对卫嫤多了几分好奇。
“我说的。多劳者多得嘛……谁是天生受累的?能者多劳是没错,可多劳者必须有所报酬,品次一拉开,人心就看得出了,是上进还是混日子?是别有所图还是忠心耿耿?一眼就可以分清……像这种任劳任怨的,不是傻子,就是心机深沉。我见一个一个准。”卫嫤得意洋洋。
“这位是……左相家的小姐?”那苏叹的机灵劲不在云筝之下,却因生得笃实而多了些持重,看起来可靠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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