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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白山黑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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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元年(313年)10月,王烈、令狐泥带从晋阳北上,直奔鲜卑北都盛乐而去。
此次出征,有来自并州军的五百名骑军,算上王烈从幽州带来的一百多名狂澜军骑兵、青山村的十几个猎户,以及谢极特意留给王烈的二十几名谢家的骑士,一共七百骑军,加上一千五百步军,共两千两百人马。
这支名为“讨逆军”的队伍打着旗号,从晋阳东门奔出,刘琨亲自送行至城外十里。
令狐泥等人统军先行,王烈却和刘琨依依惜别。
临别前,刘琨拉住王烈的手:“阿烈,这一去何止千里,如果能顺利助拓跋郁律成为草原汗,你尽可以展翅高飞,实现理想;如若不成,你也不用灰心、争取早日返回,千万不要耽搁太久。为师这里永远给你留一席之地。在晋阳这些时日,我也没有教给你什么,空负师尊之名,但你记得,只要你有困难,我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
看着刘琨因为疲倦、忧思,而更显苍白的脸色,王烈心下感动:“恩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这次去无论成败都不会轻言失败。我不在时,请您多多保重,师尊高洁,但请一定要多听他人之言。令狐将军忠义,可为老师爪牙,老师凡事可听其忠言;至于那匈奴汉国虽对师尊虎视眈眈,但刘聪为人多疑、残暴,手下所用大将刘粲、刘曜皆虎狼之辈,我听闻老师旧友卢湛被刘聪掳去为官,但一直心怀故土,老师可派人与他联系,但切莫让他带兵来降,可做潜伏在平阳散步流言,离间匈奴各部、各将关系,如此老师再与王彭祖联合纵横,晋阳可保。”
这些话,王烈本来不想在这时候说起,毕竟以他的身份说出这些本该是纵观全局才能看透的道理,太过惊世骇俗。但刘琨对他不薄,甚至可以说是关爱有加,王烈也就横下心,说出这番肺腑之言。
刘琨闻言,深深的看了王烈一眼,却扶起他,然后深深一拜:“阿烈,为师若能保得并州上下,你当受我一拜。”
王烈忙搀住刘琨,心下感慨:这乱世之中,豺狼当道,如刘琨、祖逖这样磊落的英雄豪杰要么被奸人所害、要么壮志难酬身先死,他王烈既然穿越而来,就要努力改变这些,英雄就该有英雄的道路,就算身死,也不能是死在小人之手、猜忌而亡。
面对王烈卓越的眼光,刘琨身为权臣自然也能领悟其中妙处。但刘琨却不会去问王烈是否得到了神仙传授了天书这种问题,但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弟子天纵奇才是肯定的,而且一心为自己着想,更是让他觉得老怀大慰。
两人互相搀扶,心中却觉得有许多话还不曾说尽。
长路漫漫,古道飞尘,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老师,请回,他日我定会在您身边,日夜听您教诲”
王烈骑在黑龙之上,对刘琨拱起双手,然后一带缰绳,追赶先行而去的令狐泥大军。
这一刻,晋阳远去,天地辽阔。
盛乐城,距离晋阳的直线距离在一千两百里左右,但如果算上一路山川、河流需要绕路而行,距离却是超过了一千五百里,比之从幽州彰武到并州晋阳的距离差不多。
而且从晋阳道盛乐的道路因为连年战乱的原因,缺少维护、修葺,加之王烈一行多为步军,还有很多辎车相随,所以每日行军却不过四、五十里。
但这一路基本都由拓跋猗卢的势力控制,只要避过拓跋普根的耳目,却不用担心敌人阻隔、伏击。
只是为了确保在抵达盛乐前不惊动拓跋普根,王烈等人出城后却是先往东南司州襄国城方向行去,而且特意做出一副潜行奔袭司州的模样。
这一日足足行出近七十余里,才安下营寨,安营后王烈让令狐泥广布斥候,见到尾随大军的可疑的人马一概抓起杀死。
直到半夜,众军再悄悄拔营起寨,趁夜折向西北小路,直插草原之都盛乐。
而为了掩饰行踪,跟随王烈他们出发的其实还另有并州军的一只运粮车队,和王烈他们一行的辎车粮队掺杂在一起。
实际上,这支车队是去给前线的幽州军送粮,也算是加强刘琨和王浚的关系。这个主意也是王烈想出来的。
王烈他们折向西北,这只前往前线的车队却继续向东而行,一路却故意留下不少痕迹,引人追踪。
如此,王烈他们才算彻底消失在别人的视线里。
这一路北上,秋意正浓,万物霜天,但因为北地干旱的原因,原本应该是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场、牧区,多少显得有些荒芜颓败。
而且越往北走,道路愈显崎岖,人烟也越来越稀少。
但即便这样,王烈他们行军却分外谨慎,侦骑、斥候撒出了十几里以外,就算偶尔遇到转场的小部落,也都被蒙浑等人出面,以运送粮草的商队掩饰过去。
而且为了被这些牧民怀疑,大军则宁可选择绕行十几里,也要隐藏行踪。
期间,拓跋郁律曾问王烈:“阿烈,你完全可以杀掉这些牧民灭口,为何辛苦绕行?”
王烈一咧嘴:“如果我随便就杀掉这些无辜的鲜卑牧民,那么我和你口中随便欺压胡人,嗜杀成性的大晋官吏又有什么区别?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未必都能做到,但一定会尽力去做,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异族的兄弟。”
拓跋郁律闻言,少有的神色一正,却没有再说什么,但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块仿佛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他曾一直以为王烈和他之间也许有那么一点惺惺相惜,但更多的是互相利用,可是与王烈接触的时间越长,拓跋郁律就越觉得自己看不清王烈。
说他豪爽仗义,可他却也有残忍狠辣的一面,而且很能算计自己的敌人,如对吴豫、对高乔、对龙季猛都是毫不留情,一踩到底;说他腹黑心坏,可是他对自己的兄弟却真的实心实意,甚至甘当风险,如那日在山谷中他亲自率人马在绝壁上吸引敌军主力。
今日,听王烈这般肺腑之言,拓跋郁律心下没有感动肯定是假,甚至在瞬间决定,只要王烈一直真心对他,那么他也不介意用这一辈子来真心换取这样一位异族的兄弟。
“也许,是这辽阔的草原让一切狭隘的心胸都变得宽广起来吧?”对于自己这样非同一般的情绪,拓跋郁律给自己找着理由。
但是,他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看着荒芜的大地,王烈心下也有自己的感慨,天地辽阔他很喜欢,但他却更期待的是十几年后,拓跋郁律成为草原霸主,这里将全部是控弦纵马的骑兵,而这些骑兵也必将是他王烈手下的一支王牌。
那将是一种怎样的痛快啊,挥手之下,铁蹄滚滚,这才是男儿的人生。
想到这些,王烈看向拓跋郁律的眼神愈发炙热。
拓跋郁律感觉到了王烈的注视,心惊胆战,问他:“阿烈,你想做什么?”
王烈一咧嘴:“没什么,郁律兄,这次你回到草原一定要当上大汗,一定”
拓跋郁律忙连连点头,因为这个敏感的家伙有一种感觉,若自己敢说丧气的话,眼前笑眯眯的王小郎君,一定会毫不犹豫把自己拽下战马,一顿暴打。
众人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却都是欢笑不已,他们两个人这般对话众人早已经习以为常。
如令狐泥这般外表冷漠,实际上还是少年的家伙,甚至很是羡慕王烈能和拓跋郁律如此毫无间隙的交谈。
自从进入草原,蒙浑他们这些鲜卑汉子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每天打马疾奔,兴奋异常,闲暇时高声欢歌,让整支军队的士气都提升不少。
就连一直以来心事重重的西域商人穆萨和也是兴奋不已,能见识到如此浩瀚的草原,却比他那干旱少雨的家乡西域让人心旷神怡许多。
这种欢乐,是真心的,无法掩饰的。
甚至那些开始对突然改变行军方向有疑问的士兵,也都慢慢喜欢上了这样没有压力的行程。
不用担心生死,不必在乎得失,天地辽阔间,心胸也自然变得开阔起来。
草原,浩瀚的天地,远非晋阳上空那一小片似乎永远灰蒙蒙的天空所能比拟。
但旅途终有尽头,这一路就算潜行藏踪,不断绕路,近一个月后,众人终于顺利抵达了盛乐外围,拓跋郁律获封的部落白山部也遥遥在望。
盛乐城,位于乌兰察布大草原东北,也就是今天的内蒙古和林格尔。这里隶属大晋代郡管辖,而盛乐一带本是匈奴的故都,如今却被鲜卑索头部占据。
至于这座赫赫有名的盛乐城,则是被鲜卑人称作始祖的拓跋力微初建,后经现任鲜卑大汗、代公猗卢重新修葺后,置为北都。
几十年前,拓跋力微身死,其子拓跋汗的儿子拓跋猗陁继位,拓跋猗陁之后,就是如今被大晋封为大单于、代公的拓跋鲜卑大汗——拓跋猗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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