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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到了第三日上,总算可以用竹箩盛着已经发酵完成的曲米,分数次在盛了净水的大桶内蘸湿,接着便又要上演一次分分合合的剧目,过一日再蘸,之后又分分合合。如此反复数次,直到所有的米全都浮在水上,这才能够算得是制成了,这样的曲米就可以收取晒干待用,原本晶莹的白色也就成了鲜红可爱的样子。
一言以蔽之,这红曲得来也不比那阿魏膏简单。
朱颜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桌上,下巴搁在手上,瞬也不瞬地看着袁凛处理那些药丸。
“倦了?”袁凛转了转眸子,含笑看着面前那张漫上睡意的俏脸,伸过干净的那只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柔声劝慰,“若是倦了,便睡一会儿,这些我来处理就够了。”
“这样不好……”朱颜抬眼看他,费力地眨了眨眼,还想说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应该说些什么,眼皮很是沉重,轻轻嘀咕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袁凛轻轻站起身,取出帕子拭净手,向着一旁取来斗篷给她披上,接着缓步挑起帘子去了廊中。
十五过了不久,月儿缺了不过一个角,皎洁的月光在这样干冷的夜晚望来十分明亮,在这粲然的白光下,还站着一袭偏偏的白衣,自然就更夺人眼了。
“……怎么给她的茶水下药?”来人是永无,压低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怒意。
“安神的罢了,她本就累了,否则也没那么容易睡过去。”袁凛向着院中走了几步,停在庭中那株银杏树下,倚栏背对月光立着,这个地方离屋子远一些,却又能恰好看到那里的情况。
永无亦走了过来,几乎没有一丝声响,“为何收治那人?”
袁凛撷起落在栏上的一枚杏叶,抬了抬眉,“不是你们向氏的人么?为何不救?”
“什么叫作‘我们向氏’?”永无很是不满地摇了头,“我跟他们没关系。”
“‘流水无情,落花有意’,你想与他们没关系,他们却是费尽了心思要与你有关系……”袁凛轻轻一笑,“那幅画,亦是向氏遣人去盗了交到窦平远手上的?”
永无点头,轻轻叩着栏杆,“想是如此。”
“那你又要如何?再过几月,等将这里的事务都处理完,我便要带着阿颜回京去,她父亲虽已过世,亲手所书的婚书却还在,这位朱夫人么,并非阿颜生身之母,实在不该管这许多。”袁凛将杏叶拂去,起身打算离开,忽然又低低一笑,“那夜在廊外的也是你罢?三番五次前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起那夜在廊外所见,永无不禁攥了攥拳,“……故意的?”
“然而她也并未推开我,原是彼此情愿的。”袁凛勾起一丝笑,走了几步,将要进入廊中,忽地回过头,“那人真不是你遣来的?”
“不是,我与那些满心里报复的人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永无挑了挑眉梢,“早说过你们不该救这人,定是他们使了什么法子来绊住阿颜的眼,好让他们去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袁凛叩了叩一侧手臂,无所谓地笑着摇头,“想来是那位喝醋的窦夫人知道了什么隐情,多半是要杀她灭口的,但阿颜又怎会在意那些,却将自己人伤成那般样子来一个苦肉计,真是金丸打雀,得不偿失。”
永无默然,他诚然是向氏的一员,还是最正宗的那一脉,当年向妃一事株连治罪时,他的父母恰好在岭南任上,消息传到,急忙弃官隐匿起来,这才逃过一劫,之后向氏一些逃离出来的旁系寻来,也都在岭南安居下来,本来可以好好过隐居生活,不想那些人杀心太重,总要报了昔年之仇才满意,如今虽然旧朝已亡,但亡国的君主却还在,因此他们的目标便是刺杀那抚顺王——实在无聊得紧。
永无向来是不愿与他们多交际的,他那已经过世的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不仅给他单名一个无字,还要再补充一个字乃是永无,何等的决绝。父母过世后,他便离开了岭南,过起那游侠浪子的日子,也算逍遥自在,直到在这江南小镇偶遇了窦绥,才羁留了几月。
窦绥并没有向他透露过很多,永无只是隐隐觉得,窦绥似乎也有些目的,不知他究竟怎么与自己那些糊涂的家人扯上了关系……但方才袁凛说的那些,他觉得有些草率了,他打听过,窦绥逃脱搜捕不易,为了掩盖身份,娶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农妇,而且此女父母双亡,一无其他亲人,这样的人便说是暴毙身亡,也是很容易瞒过的,根本不必这样的苦肉计。
可除此之外,他们还能有什么目标呢?
永无在廊外又站了一会儿,垂眸望着里面一点灯影,叹口气,猜想袁凛今夜就打算这般孤男寡女地过去了,真是有些牙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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