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恢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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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冲出去,如一团火,所过之地,周围全都被那灼热而炽烈的火烧得面目全非。上好的乌木门板烧焦了,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裂开了,走廊的栏杆摇摇欲坠,转瞬成灰…
等云墨和云裔等人追出来的时候,驿馆里所有人也被惊动了,人人走出来,抬头看见夜色里一抹红影似灼灼之火,要将这天地也焚烧殆尽。
是的,火。
她此刻全身都被火侵袭,如一个火球一般在房顶上不停的旋转,屋顶上哗啦啦落下一地瓦片。她浑身都是火,衣衫,发丝,鞋…都是火,火光里看见她抱着头,痛苦的嘶吼挣扎,似乎在逃避或者排斥那些遥远而沉痛的记忆。
所有人都是一惊。
“姐。”
凤含莺脸色一变就要冲上去,去被云裔死死的拽住了胳膊。
“别去。”
“你放开我。”凤含莺用力的挣扎,“我要去救我姐,云裔,你这个混蛋,你快放开我…”
“你救不了她。”云裔脸色也有些白,更多的却是沉重。“她在渡劫。”
凤含莺愣了愣,“渡劫?”
“对,凤凰决,浴火劫。”他目光沉沉如夜,却是死死的看着还在火中挣扎的凤君华,眼神里闪过无数种情绪。“现在任何人都帮不了她,只有靠她自己。渡得过,便功法大增。渡不过…”
他眼睫低垂,落在凤含莺刹那惨白的小脸上,眼神里也有微不可查的暗淡。
“她就会被凤凰业火焚烧而死,灰飞烟灭。”
凤含莺睁大眼睛,刹那间后退几步。这个坚强狠历的女子,一瞬间脆弱如找不到回家路途的羔羊。她用那种茫然而痛楚的眼神看着云裔,眼神里流露出莫大的悲切和惊惶,看的云裔心口猛然一痛。
“小莺…”
他伸出手想要拉她,她却霍然转身,只听得凤君华再次爆发出惊天的惨叫。
人影一闪,云墨闪了过去。云裔一把拉住他,厉声道:“你会死的…”
云墨一掌挥开他,迎着那团火而去。火光大盛,照得他脸色惨白如雪。
……
火焰里,凤君华霍然睁开眼睛。眼前划过雪白的刀剑刺入人体,然后血色渐渐晕开,将这天地也染得一片血红。
然而她在那一刻却十分清楚的看到,那个人,白衣如雪,清洁如莲,手执长剑,遥远而冷漠的看着她,眼中或许还有淡淡讥诮。
他在笑她傻。
笑她痴。
笑她蠢。
……
她也在笑,她癫狂而苍凉的大笑。
知不知道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
知不知道一刹那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滋味?
知不知道一个七岁的小孩儿被锁在柜子里亲眼目睹另外一个七岁的小孩被同样七岁的孩子让人凌辱的滋味?
知不知道亲眼看见最信任最依赖的人杀死自己母亲的滋味?
知不知道在最绝望之时期盼的那个人,转身却无情的给你一剑的滋味?
知不知道,绝望的滋味?
知不知道,恨的滋味?
那一年,那一夜,她在血火刀剑中亲眼目睹了这世间最为惨烈的背叛和诛心之痛。以至于当那一剑在她眼前没入*的时候,她茫然而呆滞,不知所以。
……
她在笑,笑得眼角酸涩,笑得撕心裂肺,眼前现出一张脸,一张绝美如莲温柔如水的脸。
当记忆之中出现那么一个人,让你觉得就算全天下都唾弃你,他也不会抛弃你。然而就在那天夜里,她在刻骨铭心的疼痛里终于明白。
当我还没有被全天下唾弃的时候,你已经,先抛弃了我。
……
她闭眼。
沉重的记忆如泰山般压来,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仰头,重重倒下。
耳边是凌冽的风声,夹杂着有人低低而惊痛的呼唤。
她听不见,她陷入无边无际的伸手不见五指黑暗里,沉重的黑暗压得她无法喘息。于是她努力挣扎,想要抓到一抹亮光。而后似乎有漩涡席卷而来,她顺着那漩涡奔去,终于挤了出去。
还未睁开眼睛,就感受到周围不再是那般暗无天日的黑夜。她松了口气,忽然听见有人的惊呼声响起。
“天呐,血玉,这孩子携玉而生…厄…”
那人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有刺鼻的味道袭来。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不喜欢。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血腥味。她的出生,害死了一个人。那样残酷,那样罪恶。以至于她在那几年里,都讨厌极了那样刺鼻而浓烈的血腥味。
……
“青鸾。”
温暖的怀抱袭来,耳边响起有人低低的呼喊,微微急切和担忧。
她浑身一僵,霍然睁眼,一刹那眼前繁星缭乱,笑意流泻于那人眼底。然而下一刻,满天星辰忽然散尽,化为无尽的幽深黑暗。
她开始颤抖,下意识去推开那人怀抱,然而他却紧紧抱着她不放,在她耳边低低急急道:“青鸾,你清醒点,不要让魔性控制了你的理智…”
她伸出的手僵在空中,空洞的眼睛里光色开始凝聚。
痛苦、绝望、哀痛、悔恨,以及毁天灭地的癫狂…
“青鸾…”云墨抱着她,被她浑身的火焰侵蚀,肌肤透骨的痛,然而他却不管不顾,手上银针要往她身上扎去。她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张嘴就在他肩膀上狠狠一咬。
他闷哼一声,手上银针却准确无误的落了下来。
砰——
两人倒在地上,巨大的冲力砸得地面裂开七七八八的裂缝,灰尘溅开,染了这一夜的浑浊和混乱。
“云墨。”
云裔低呼一声就要奔过去,云墨一手揽着凤君华的腰,一手按着她的肩膀,没有回头,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凌厉。
“别过来。”
云裔顿住,忽然伸手,拦住了想要奔过去的凤含莺,然后不由分说点了她的穴道。凤含莺怒瞪着他,他不理会。
“你过去只会添乱。”
凤含莺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了些。
“解开我的穴道。”
云裔瞥她一眼,没表情,也没动。
那边,凤君华在烈火里狠狠的一口咬在云墨肩膀上。她咬得那般用力那般狠历,似乎要用这种方式要将曾经最痛苦之时的无能为力和悲愤全都发泄在这个人身上。
云墨惨白着脸,也没推开她。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让她发泄出心里积郁多年的那口气,她会崩溃的。但他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另外一只手飞快的将银针扎在她身上,以稳住她浑身乱窜的那些真气。快了,曾经因意外导致她练功真气走岔而走火入魔的那股郁气正在他银针扎下的时候一点点消失。
凤君华眉宇间隐隐的青色也在慢慢散去,唇齿间传来刺鼻的血腥味道。
血腥味?
她一瞬间惊醒,全身僵直不动。刹那间脑海涌过无数片段,出生之时倒在地上的尸体,永远也无法闭上的眼睛。五岁那年在她掌下毙命的妇人,身下躺着的血…
雪亮的匕首,刺穿人的心脏…
烈火冲天,烧掉了一切血腥和厮杀,隐瞒和苦衷。
她远远站着,嘴角手上都是血,却固执的等着那大火将最后一丝痕迹烧毁…
那一刻,她第一次领略了愧疚与不得已冲突的疼痛。
……
画面转换,漆黑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的柜子。外面有人在挣扎,有人在淫笑,有人睁着含泪的眼睛,无声而哀求的看着她…
“啊——”
她忽然又推开云墨,声音比之刚才更惨烈,写满了沉痛和愤恨以及愧疚的莫大哀伤苍凉。浑身熊熊大火燃烧,烧得她肌肤裂开骨头碎裂,然而却远远不及心头那摧肝裂肺和良知正义灼烧的疼痛。
原本运行的真气慢慢止住了,她不再抵抗,任由那些火燃烧得更旺更烈。她不再挣扎,已然放弃了求生的意志,任由自己被那火烧得飞灰湮灭。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不必再痛了?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不必再背负那些永久的愧疚和良知的指责?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时间可以倒流?
如果她死了…那些曾死在她手上的人是不是都会活过来?
如果她死了…
她仰天大笑,笑得凄厉而哀鸣。
不会的,他们不会活过来了。
是她亲手将他们送上黄泉之路,是她一刀刀的捅破了他们的心脏,最后连个全尸都未曾留给他们。只为了毁尸灭迹,只为了掩盖那些所谓的尊荣所谓的不得已的秘密。
心头忽然升起浓烈的仇恨,一股毁灭世界的决绝在脑海里滋生。
源源不断的真气从她身上爆发出来,震得所有人都退避三尺。沐轻寒刚才帮助云墨给她解封印已是元气大伤,如今想要过去救凤君华却是无能为力。云裔将凤含莺推给早已被这一番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站着不动的云依,然后一手拽起沐轻寒扔给了他的暗卫。
……
当封印破开的时候,他还在迅疾的赶路,忽然心口一悸。他捂住胸口,面色发白,然后缓缓抬头,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以至于他在那一瞬间眼中闪过莫大的悲怆和疼痛,比之她在烈火中自我放逐更痛数万倍。
“绯儿…”
同一时刻,有人一骑当先进了城,神色隐隐焦急担忧。
“绯儿,等我…”
还有一队人马也紧随着那人入城,车内女子见到马背上人影,立即从车中飞了出来,跨上马背,二话不说的追了上去。
也是这个时刻,有人负手望月,忽然见夜空中那弯月一点点扩大,隐有成为圆盆的趋势。他目光一震,袖手一挥,几枚铜钱在空中旋转落地,缓缓安静。
他盯着那几枚铜钱,眼神里波涛汹涌。而后他忽然身影一闪,走了出去。
还有人在黑夜里穿行,神色急切,直奔驿馆而去。
而此刻,驿馆中,凤君华在自我放逐和仇恨之中挣扎。她抱着头,不断的喊着。
“不要…走开…都走…滚开…”
淫邪的笑声伴随着衣衫被撕裂的声音跨越时光流河,破空而来。而一堆碎片里,躺着肌肤如玉的身体,有漆黑脏脏的手一遍遍的抚摸拍打,一遍遍的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她看见那些人伏在她身上,笑声得意而猖狂…而门边,站着锦衣华服,美如仙童的女子。
她看着被人围住衣衫尽退满脸泪痕却咬唇不语的少女,嘴角露出得意而扭曲的笑。
“不——”
凤君华再次嘶吼一声,她双手抱着头,浑身强大真气爆发,震得想要接近的云墨也不由得吐出血来。
刺鼻的味道再次漂浮在鼻端,无孔不入。她浑身开始颤抖,也是在她失神的一瞬间,云墨再次抱住了她,喘息在她耳边低低道:“你看到了什么?”
凤君华还在颤抖,明明浑身是火,她却觉得冷,冷入骨髓,甚至将那极致的凤凰火焰也盖住。然而接下来迎接下的,却是更深更沉的疼痛。
她在烈火冰雪里疼痛煎熬,眼前又划过那淫辱不堪血腥残忍的一幕。
“不,不要——”
她用力摇头,想要挣脱云墨的怀抱,脸上是无法言喻的痛苦。
她那样的人,那样冷漠冷血即便浑身筋骨断裂都不会皱一分眉头的人,此刻却痛得似乎灵魂都要裂碎一般。所有人都感受到她你一刻身上散发的极致冰冷和疼痛,以及毁天灭地的绝望和仇恨。
“青鸾…”云墨双手已经被业火烧伤,再加上之前内腑受到极大重创,内力近乎消耗殆尽。然而他却用最后的力气死死的抓住她的肩膀,他必须拉回她的理智,不然她会死在业火里。
“你听我说。”他扳过凤君华的肩膀,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她。“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凤君华浑身颤抖着,脸色发白,蠕动着唇瓣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她痛苦摇头,只不停的说。
“不…走开…全都滚…”她仰头,声音撕裂而尖锐,似要冲破这夜空。“走开…别碰她…”
云墨浑身一震,场中所有人都是一震,一瞬间他们目光里闪过同样的光色。
震惊,以及不可思议…还有隐隐了然的同情,以及悲愤的疼痛。
“她是谁?”
震惊只是一瞬间,云墨很快恢复理智,冷静问:“她是谁?”
“她是…”
凤君华声音在颤抖,眼前不断晃过那个不堪淫秽的画面,她脸色越来越白,眼神里疼痛悔恨愤怒仇恨也越来越深。
“她是…”她唇瓣颤抖,终是说不出那个名字,痛苦的摇头。“不…不要…不要…”说到最后,她声音已经嘶哑,似带了哭腔,内心里那一团火终于爆发。她仰天狂吼一声,而后似丧失了所有力气般倒在云墨怀里,低低吐出刚才一直咬在唇齿间,无法说出口的名字。
“紫筠…”
云墨浑身一震,而后觉得手背一烫。他低头,看见在烈火中逐渐烧干的水痕。
那是…
他缓缓抬头,看见她脸上划过的泪痕。
云墨目光一缩,忽觉心痛如绞。
那泪痕很轻很浅,在这烈火中,应该早就被烧干。然而没有,她就那样愣愣的靠在他怀里,眼泪不停的从呆滞的眼眶落下,灼烫了他的手,也灼烫了他的心。
十四年,这是她十四年以来第一次流泪。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一直不喜欢凤君华的云裔,包括被点了穴道无法行动的凤含莺,完全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刻泪流满面的凤君华。
她没有哭,也没有呜咽,只是无声的流泪。
然而这样的场景,看在所有人眼里,却更能感受到她心中隐藏的莫大悲伤和疼痛。那疼痛感悲伤如此浓烈,以至于所有人都沉默了,眼神里也流露出无言的哀伤。
紫筠,一听就知道是女子的名字。
一个人在那样疼痛挣扎中那般悲切的唤着这个人的名字,再加上刚才她断断续续说出的那些话,足够让人猜想,这个此刻脆弱的女子,曾经看见了怎样不堪入目的画面?
云墨此时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滋味,他希望她能将从前那些非人的折磨痛苦发泄出来。然而终于看见她落泪,他却比她更痛。
“青鸾。”
紫筠这两个字或许对于别人来说很陌生,但是他却再熟悉不错。
他的别院里,关着的那个老妇人。每当发疯的时候,就会叫这个名字。
他知道,那是那个妇人的女儿。
知道这个时候不该问,然而如果不让她把心底那些压抑的秘密和来着良知的折磨全都发泄出来,她不但渡劫不成,还未就此损命。
他深吸一口气,又问:“紫筠怎么了?”
凤君华又开始颤抖,挂满泪痕的脸写满了惊恐和逃避以及扭曲的痛。
“不…”她用力摇头,“不要…”
云墨不许她逃避,他抓着她的肩,声音高了几分。
“你看见了什么?”
随着她情绪变动,身上的火也烧得越来越烈,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人都会被烧成灰。在极致挣扎中的凤君华忽然清醒了一分,而后用力的去推开云墨。
“你走,别靠近我,走——”
云墨却死死的抱着她,如今他功力丧失不是她的对手,干脆直接将她压在地上,趴在她身上喘息道:“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说出来,不要再折磨自己。青鸾…”
最后两个字,无尽的温柔疼惜,无尽的缠绵情谊,像丝丝藤蔓,一寸寸透骨血肤,入了她的心。
她还是在颤抖,面色依旧惨白,眼神空洞而迷茫,脑海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迎合着他的话,一字一字浸没脑海深处。她张着唇,在疼痛中缓缓说着。
“他们…他们在…”
“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凤君华颤抖得更厉害,面色也更痛楚更惊恐。“他们在…在撕她的衣服…”
说出这句话,她又陷入了无边的疼痛与悔恨之中。她无意识的抓住云墨的衣襟,似乎要将积压多年的秘密和痛苦全都说出来。
“他们还在说话…”
云墨深吸一口气,已经从刚才咋然听到那句话的了然和震惊回过神来,继续追问:“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在说…”凤君华蜷缩着身子,几乎要将自己的唇咬破。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空洞而恐惧的说着。“他们说,早听说慕容三小姐颜如鬼魅…没想到…没想到身子却这么*…”
云墨霍然睁大眼睛看着她,刚才一直稳定的手在颤抖,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也一瞬间皴裂,眼神里满是破碎的疼痛。
云裔完全呆住了,沐轻寒怔怔的站在原地,凤含莺身子僵直,云依目瞪口呆。就连沐清慈,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至于那些便是几经生死存活下来的暗卫,也都不可避免的眼神震了震,一瞬间所有人心中都涌现出浓烈的疼痛愤怒和恨意。
为那个无辜受害的女子疼痛,为那幕后之人的残忍而愤怒仇恨。
云墨闭了闭眼,好不容易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声音仍旧还有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还有呢?”
凤君华不断的摇头,似乎要甩去那一刻脑海中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和淫荡的笑声。
“我还没上过幼童呢,没想到这慕容三小姐虽然臭名昭著,但这身子,却是十足的宝贝啊…”
云墨再次一颤。
那个女子…还是个孩子?
这算什么?
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在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面前,轮流凌辱了另外一个女孩儿?
云裔脸色开始发白,忽然觉得从前对慕容琉绯的认识当真太过片面和肤浅。
一个七岁的孩子,谁那么狠毒?
沐轻寒眼底则满是疼痛和愤恨。
……
凤君华好似找到了开口的由头,她不再自我挣扎,只是眼神空洞而呆滞,继续说着。
“还有个人在说,什么豪门大小姐,还不是同样躺在男人身下婉转呻吟?”
“才七岁的年纪,玩起来都那么*。以后长大了,还指不定多放荡呢…”
“可不是嘛?”男人狠狠蹂躏着身下七岁的女孩儿,一字一句污言秽语,“只怕从今以后都离不开男人了…哈哈哈…”
……
“别说了。”
云墨终究是再也听不下去,他知道她在那一晚上必定经历了非人的折磨,但是也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亲眼目睹了这样残忍的一幕。
而那些屈辱,原本应该降临在她身上,所以她才愧疚,才会疼痛。
没有人说话,这一刻场中只有在烈火中相拥的男女耳鬓厮磨,喃喃低语。周围的人全都呆呆的站着,云依已经泪流满面,沐清慈在颤抖,绝色的脸蛋上苍白如需。纵然身在皇室从小耳濡目染见过听过不少肮脏事,却也不曾知晓世间竟有如此惨烈之事。
不,不是不知道,只是未曾亲眼见证过。
而此刻,她依旧没有亲眼目睹那般场景,却可以从凤君华空洞的眼神里看出曾经烙印在她幼小心灵记忆深处,是怎样屈辱残忍的一幕?
凤君华果然没再说话了,只是不停的在流泪,身上的火依旧在燃烧。
云墨紧紧的抱住她,知道她心里面还有更加惨痛的记忆。他呼吸微微颤抖,轻轻道:“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我…”
凤君华原本涣散的眸子闪过恍惚,而后光色一点点凝聚,她又开始颤抖,脸上又覆满了痛楚。
“我…我在柜子里…”她声音嘶哑,在记忆与现实中品味着那一刻人生巅峰的挣扎与矛盾,以及面对绝境的无可奈何和莫大悲愤。
“是紫筠…”她牙齿颤抖,“我…我被人下了毒…我练功…然后走火入魔…紫筠…她将我关在柜子里…我…”
她声音低了下去,却始终没有哭出声来。
“我…我对不起她…紫筠…”那一刻良心的谴责伴伴随着十二年时光积压的厚重,沉沉压过来,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云墨。
一个白影忽然窜了过来,直直的扑入她怀里,颤抖着身子,低低呜咽。
是火儿。之前云墨冲过来的时候,将它丢给了云裔。云裔因方才听凤君华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说出的那些事而震惊,一时不察,竟让他挣脱开来,跳了出去。
他伸手想要去抓,然而火儿已经扑入了火中。
凤君华一僵,而后像想到什么一样,立即将它紧紧抱在怀里,以一个婴儿在母体的姿势将自己蜷缩成在角落里,一只手死死的捂住火儿的嘴,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
“别出声,不能出声…不要出去…不然…不然我们都得死…”
云墨原本被她推倒在地,正费力坐起来,闻言又是一怔。
凤君华还在继续说,“疼吗…”她低头,看着眼底闪烁泪花的火儿,眼神慈爱而温柔,就像看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她一点点抚摸着火儿的头,自言自语的将那一夜不曾出口的愧疚一句一句说了出来。
“别哭…火儿,是不是很疼?对不起…对不起…”她又在颤抖,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对不起,我不该打伤你…对不起…”
云裔一呆,当年火儿是被她打伤的?
凤君华低着头,用自己的脸去蹭火儿的脸,眼泪一滴滴落下,伴随着那年那一夜不曾说出的疼痛,字字句句响彻在每个人耳中。
“我怎么那么傻?我怎么会以为你背叛了我呢?对不起…很疼对不对?对不起,火儿…对不起…”
火儿在她怀里不停的摇头,它眼中含泪,心里却在说。
“不疼,不疼…”
它凑过去,伸出自己的舌头,将她脸上的泪水都舔舐干净。
“主人,别哭,我不疼,真的不疼。”
独属于她们主仆俩的心灵感应,此刻回荡在凤君华脑海里。
她抱着火儿,惨然一笑。
怎么能不痛?那一掌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功力,而且又是在她盛怒之下,如何不痛?
“火儿…”她流着泪,喃喃自语。“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也不要给我报仇。去…去找我大哥…”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猝然抬头,于火光中看向沐轻寒。
沐轻寒也刚好看过来,目色怜惜而疼痛。
就像很多年很多年前那个踏进慕容府的五岁少年,对着她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她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猛的坐起来就要向沐轻寒奔过去,然而此刻浑身力气丧失,脚下又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她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绯儿…”
沐轻寒一惊就要冲过去,凤君华却厉声道:“别过来。”
沐轻寒一顿,抬头就见她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面色越发惨白。
“青鸾。”
云墨从身后抱住她,“不要死,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凤君华耳边回荡着这几个字,想起那一年,娘倒在血泊中,闭上眼睛那一刻,无声对她说。
“不要死,好好活着。”
现实与记忆重合,她浑身忍不住发颤发抖,又想起刀锋火海改变她命运那一夜,心里巨大的痛楚和折磨伴随着被背叛的绝望掺杂在这浓烈的浴火里,烧得她几乎魂断骨裂。
“痛…”
浑身都在痛,痛得她睁不开眼睛。她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从疼痛中解脱。她在疼痛中回想起曾经记忆里最惨烈最不能面对的一幕…
滚烫的血,无声诉说的眼,倒下的尸体…
一直压抑的最深的悲愤和疼痛终于如洪水决堤,她撕声凄厉的大喊。
“娘…”
一声呼唤,便是久远而深沉的痛,她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云墨用力的抱着她,在她耳边喘息道:“听我说…”他默默咽下一口血,说:“凤舞九天,你忘记了吗?”
凤舞九天!
凤君华似一瞬间被这几个字击中,而后霍然冲天而起,火光照亮了整个天地。
所有人抬头,见她闭上眼睛,浑身火焰更盛,她面上痛楚之色却慢慢减缓,双手摊开,右脚脚尖弯曲,忽然向后倒仰。即便是在烈火中,却也能分辨得出她柔软的身姿和线条。
月光大盛,奇迹般的慢慢扩散,原本的弯月,彻底的成为了圆月。
天下奇景。
所有人都惊呆了眼睛。
皇宫内,原本在批阅奏折的明皇忽然听到外面的宫女在窃窃私语,刚要发怒,却见一线月光似自海平面升起,要穿透这四面是抢的书房,照亮任性最丑陋的部分。
他浑身一震,起身走了出去,看清天上的圆月,骇然的睁大眼睛,而后厉声道:“传旨,让五皇子进宫。”
有人急急而来,单膝跪在地上。
“启禀皇上,五皇子去了驿馆。”
明皇脸色更加阴沉。
月光越来越盛,照亮深宫大殿里,凤袍加深的华贵妇人,苍老而美丽的面容上,布满了深沉而扭曲的阴狠。旁边有绝美的少女低低哭泣,诉说委屈。少女的身边,有同样衣着靓丽面容精致却眼神狠毒的妇人在说话。
“那贱人越来越嚣张了,母后,您可一定要给仙儿做主。”
“放心。”姜太后沉着一张脸,冷冷道:“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女人生的贱女儿,哀家倒是要瞧一瞧,她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她一拍扶手,对外厉声喝道:“来人——”
外面却有宫女急急而来,跪在地上,惶惑道:“太后,大事不好了。”
……
月色莹然,照亮夜空,也照见在夜色里行色匆匆的人影和她们脸上急切而担忧的表情。
就在月光大盛之前,慕容府书房里,有着这样的对话。
“你说什么?”易水云震惊的看着慕容于文,“三小姐她…”
慕容于文闭了闭眼,无声的点点头。
易水云表情沉重起来,道:“侯爷,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必须去驿馆。云太子已经下定决心要给三小姐解开封印,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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