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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已至,会试在即,张廷玉也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回是在京城,东西都有府里的人准备,更何况还有老道的张英与进过考场的张廷瓒,几个人张罗着也没有顾怀袖能搭上手的。

她只是盘算着什么时候找柳姨娘聊聊天,倒是会试的事情因此了解了不少。

只是二月初,顺天复试的结果便下来了,年羹尧榜上有名。

至于主考官李蟠与姜宸英,则被双双投入了监狱,说起这两个人,倒还有一桩旧年的恩怨,顾怀袖还是听张廷玉提起才知道的。

顺天乡试主考官李蟠乃是状元出身,可有个名字叫“饽饽状元”,传闻此人入保和殿参加殿试的时候,随身带了三十六个饽饽,一直等到天黑烛烧完了都还没交卷,苦思冥想。监考官不给他续烛,这人就苦熬下来,后来被康熙爷知道了,怜悯此人刻苦,于是破例给续了烛,等到他三十六个饽饽吃完,正好也写完了殿试策论。

得,康熙爷一看,那个啃饽饽的啊?

于是大笔一点,看李蟠此人策论还不错,直接给点成了状元。

今年顺天乡试的主考官便是这一位“饽饽状元”,而另一位考官姜宸英则是与他同科的探花,原本李蟠之才够不着状元这名次,姜宸英被这么个李蟠压着,心里自然不舒坦。

当年姜宸英就写了一首诗讽刺李蟠这一位饽饽状元,传扬一时,李蟠“饽饽状元”的名声便是他那首诗里来的,两个人一直有暗仇。

没料想时隔十几年,报应终于来了——

这一回科举舞弊的主罪乃是李蟠。这一位饽饽状元坑姜宸英年纪大,什么都不知道,大肆收受贿赂蒙骗姜宸英,最后连累地姜宸英入狱。

听完张廷玉说这些,顾怀袖便道:“若是你因为种种原因,被才能不如自己的人给压着,会做下一个姜宸英吗?”

这人当年讽刺李蟠,如今被李蟠坑死,真不知该说是可怜可笑还是可悲了。

明日就要去参加会试,张廷玉与她颈项交缠,只看她香汗淋漓,又娇喘吟吟,却笑道:“既不是姜宸英,也不会是李蟠。我是张廷玉……”

“那你要怎么做?”顾怀袖咬了咬牙,意识已经有些昏沉。

张廷玉慢悠悠道:“忍他让他,慢慢算计他。”

果真是个心胸狭隘的。

他跟顾怀袖都是一样的人,若是比自己能耐的人在自己头上,自然无所谓,可若是头顶上压了个庸才,心里就没那么舒坦了。为了让日子舒坦那么一点,忍了一时之气,往后定然慢慢将这些压在他头顶上的人给算计死。

在闭上眼睛瞌睡过去之前,顾怀袖忍不住地可怜了那些将要与张廷玉同科的考生,若是一不小心压了他,端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

要去赶考了他火气还这么旺,真是……

念头一闪,顾怀袖酸软无力,终于是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不亮,张廷玉便收拾了东西往顺天贡院而去。

会试便在此处,与乡试没什么不同,点名领卷进场,作为江宁乡试头名解元,他受到的关注自然不同于以往,只是他脚步沉稳,目不斜视,点名时候瞧见了那边混在人群之中的年羹尧,倒是两人寒暄了一下,又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号间坐下来。

会试乃是康熙爷亲自出题,由考生答卷。

入场时间为一天,要等到子时题卷才会下来。

众人就这样等了一日,待晚间试卷下发,张廷玉便点烛答卷。

会试三场,都重视头一场,所以第一张答卷一定要漂亮。

上一回江宁乡试,几乎是熬过来的,今日却是随笔信手,笔随心而动,神思敏捷,如有神助。

没到两个时辰,天刚刚放亮,张廷玉便交了卷,简直吓住了主考官!

这里是要集齐十个人才能交卷出来的,放考生们出去的。

张廷玉一个人早早交了卷,只能进后间等候,喝着下面监考官们倒上来的茶,等着后面九个人交卷。

这期间,他不能说一句话,也不能出去,只能候着。

从大早上,张廷玉一直等到了午时,才终于凑足了十个人,从贡院出来。

头三牌出来,都要放鞭炮敲锣打鼓,每一场考试的前面三十人都有这样的待遇。

张廷玉站出来的时候,特别平静,外头就站着阿德跟张廷瓒等人,他一出来就被外面无数人围住,要赏钱。

会试就是这样,头三十个出来不免要破财一番。

好在阿德那边早就准备好了足够的银锞子,当场撒开了,张廷玉得以脱身去与张廷瓒说话。

张廷瓒大笑起来,只道:“交卷太早,回头父亲定然又要训你。”

“也不过就是第四名的模样,早交晚交不都一回事吗?”

张廷玉倒是豁达,准备与张廷瓒一道回家去。

没料想,后面年羹尧忽然喊道:“张家两位公子留步,不如小弟跟着二位一起出去喝两杯?”

年遐龄如今是越来越得皇帝的宠信,张英又是东阁大学士,皇帝心腹,这会儿也是能称“相”的人了。

两家关系说浅也浅,深不到哪里去。

不过都是今科出来的,一起喝酒也无妨。

后面有人冷哼了一声,却道一句“纨绔浪荡,不知天高地厚”,说完抬脚就走了。

张廷玉眉头一皱,回头看去,“这人……”

他们看的时候只看见后面背影,倒是一个精瘦的考生一缩脖子,上来赔礼道:“汪兄不是说几位,还请包涵,包涵……”

这人说完,便追着那“汪兄”走了。

年羹尧知道方才那句话是骂他们这里三个人的,只冷笑了一声:“骂人的那个是汪绎,自恃才高八斗,与张二公子同出一处,乃是去年江宁乡试的头名解元,怕不怎么见得你呢。”

三十五年的解元与三十八年的解元撞在一起,却不知哪个更厉害?

张廷玉这时候忽然有些不高兴起来,这是被人骂“纨绔浪荡不知天高地厚”了?

早早交卷,果真是太高调。

那汪绎自恃状元及第已经是其囊中之物,他才思敏捷自以为自己定然是全场头一个交卷出来的,根本没将这当朝大学士的二儿子张廷玉放在眼底,一个屡试不中的三十五年江宁解元,能跟他一个一举拿下头名的解元相比?

刚刚交卷到后面厅中等候,竟然瞧见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比自己先交卷,优哉游哉在那儿等候,心里自然不平!

汪绎是何等才高八斗?断断不相信有人能在天亮时就答卷完成,所以断定张廷玉是胡说八道或者科场舞弊,谁叫张廷玉有个大学士的爹呢?

年羹尧这里跟汪绎接触过,知道这人高傲疏狂,言语之间满是厌恶。

张廷玉听了默不作声,似乎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笑了一声道“是个有意思的人”,照旧和颜悦色地跟大哥与年二吃酒去。

回来顾怀袖听说此事,看着张廷玉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只道:“你一个注定要得二甲头名的,还是甭想那么多了。”

张廷玉手抚着她的光裸滑腻的脊背,暗叹了一声:“不曾想我在旁人眼底是纨绔,多半因为我还是你所说的‘官二代’,想来在我功成名就之前,人人说起我,都说张英老大人家的二儿子了……罢了,这个汪绎……”

人太得意,难免失意。

顾怀袖倒是不担心。

会试一过,榜一放,张廷玉果然恰恰在第四,不偏不倚。

而会试头名赫然是那汪绎,若无意外等殿试便是今科的状元郎。

闻说张二爷瞧着那抄回来的名次,小心眼地将汪绎的名字从长卷上撕下来,沾了茶水,将那一点碎纸压按在桌面上,用无名指轻轻点着那沾湿的名字,似若无声地道:“此人犯我忌讳,断断不能容他。”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晚上八点半继续。

二爷酷炫之路即将开启lo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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