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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新年.汉人的习俗从各个角落无孔不入的渗入到每个魏国人的生活习惯里,无论是卢水胡人,鲜卑人,还是其他杂胡,都不排斥这个欢乐的节日.
就如同后世的中国人非常容易的接受了圣诞节情人节一样,既然又多了个共欢乐的理由,谁会抗拒呢?
只是可恶的蠕蠕却是不过新年的.草原上的民族最难熬的就是冬天,大的节日都在夏天,蠕蠕也不例外.但他们知道魏国人是过年的,于是就像是故意找茬一般,在正月之前不停的扰边,气的整个营中直骂娘.
黑山大营一代散落着不少牧民和小的乡集,这些都是原本就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居民,柔然人南下,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考虑到至少也要让这些人过好年,从腊月开始,黑山大营就不停的派出队伍在黑山一线进行巡逻,人手是之前的三倍.
也许是看见占不到便宜,也许是被拔掉游帐和主帐的柔然人也要想法子打猎补给,渐渐的,骚扰也越来越少,让人安心起来.
马上要过年了,军营里除了开始洗澡的人越来越多外,其实看不到什么过年的气氛.
军营里不准饮酒,是以用酒庆贺新年是不行的;军营在晚上不可四处亮灯,以免走水烧了军帐,是以也没有张灯结彩.大将军早就习惯了过这样的年,命令参军帐元日那天给每个营帐里加点菜,把瓜果多端出一点,也就算是过节了.
军中还是有不少汉人的,或是家中有汉人的鲜卑人,到了过年旁边,越发想念父母,纷纷开始写信送回去.
贺穆兰也不例外,除了自己写信,她的空余时间几乎都用来帮忙写信了.
阿单志奇等人如今都已经升到百夫长,军功也积攒了不少,就等有空职可升.胡力浑家听说给他说了门亲事,他已经申请了"婚嫁",只要来年没有大战,就可以回家去娶妻.
这让众人羡慕的要死,胡力浑顶着众人羡慕的眼神得瑟了两月,然后偷偷摸摸跑来找贺穆兰,想让她给未见面的媳妇写封信,结果贺穆兰听他翻来覆去说过去都是"你好吗,我很好,你好吗,我很好"之类的话,忍不住白眼一翻,自行加工,写了一封符合未婚夫妻初次通信时的信函.
素和君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他自己的岗位,侍从官说他被军帐调走另有他用了,贺穆兰想着他原本就是有公务在身的,如今大约是去办公务去了,虽然心中有猩惜没有和这位有意思的朋友多相处一会儿,但她现在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亲兵,又不是后世的花木兰,没有那么多的情谊积累.
快到新年时,贺穆兰收拾自己的东西,从箱子里又翻出那个布袋来,里面三两金子一点也没少,三个弹丸大的金块躺在里面,像是一个让人惊喜的新年礼物一般.
她一直知道素和君很厉害,但却没想到厉害到能在雁过拔毛的功曹手里给她留下三两金子.
她说的是你"杀杀价",可不是"你别给他们",他得有多么有本事……
咦?
他离开中军,不会是因为和功曹闹翻了吧?
不会吧?
贺穆兰身为鹰扬将军的亲兵,大多数时间都是侍卫在库莫提的身边.他的生活非常单调,每日早起,练武一个时辰,再吃完早饭,然后去练兵场,监督鹰扬军练兵,下午在帐中处理公务,或领军出去巡视.
贺穆兰发现新年对库莫提的影响,就是收到的信函和礼物越来越多了.那些从京中或其他各地送来的信函像是穴一般飞到鹰扬军的主帐内,她在一旁看着库莫提将这些信分拣出来,有的慎重的回信,有的丢在一边,更有些连拆都不拆,直接丢到火盆里烧了.
在火盆里烧了的信应该是个女人写的,字体绢绣,函盒也是十分文雅.库莫提发现贺穆兰很喜欢那些信的函盒,有一日心情好,还让贺穆兰自己挑几个拿去玩,就当是赏赐了.
这样的日子闲适的都不像是在军中一般,只可惜好景不长,安心日子还没过多久,柔然人就大军出击了.
其实以黑山城来抵抗柔然南侵虽然方便,但柔然幅员辽阔,横跨东西,西边接着凉国,东边直通呼伦河,黑山只不过是魏国和柔然所交界之处最平坦,最中央的一块要地,若柔然人放弃这里而从其他地方进入大魏,也不是不行.
"游帐都被拔了还执意南攻,牟汗纥升盖(柔然大汗名)应该是得到了夏国大败的消息,坐不住了."
参军帐里几位参军都纷纷猜测.
"何止他坐不住,我看凉国,宋国和其他诸国都恨不得我们快点倒霉才是."库莫提嗤笑这些敌国的君主.
"正是如此."
参军帐中的军师将军李毅一边在行军图上画出两道曲线,"这支应该是从东边穿过库莫奚南下.库莫奚的阿会氏(酋长)并未送信而至,若不是库莫奚默许了蠕蠕人借道,就是没有攻破库莫奚,只是偷偷绕过.如果是后者,人数应该不多."
库莫奚是东边的异族,由五部组成,和高句丽接壤,有数万人口,数十万牛羊,四十.[,!]年前曾被大魏打败过,一直作为藩地年年进贡.
但他们是五部会盟制度,内部经常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若有哪一部故意借道,酋长也不能如何.
李毅又指着另一边,"这一支西入的蠕蠕人数众多,应该是从凉国借道而入的……"
他的话一说出口,就有好几个将军脱口而出"不可能".
如今魏国正将秦国压的连头都抬不起来,就连国主都躲在统万城不敢出来,夏和凉交界,此时应该更不愿得罪魏国,如何敢借道给柔然?
"这就要问凉国的君主了."李毅冷笑着用手指点着柔然的涿邪山位置,然后从涿邪山下划到某个代表河流的长线上.
"冬季水枯,他们怕是从结了冰的弱水南下,踏过干涸的河谷直奔东边南下的."
黑山大营刚刚成立之时,拓跋焘那时还只是一位皇子,便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他派出了自己王帐中能写会画之人,耗时六载,将魏,凉和秦的山川河流画了清楚,至于柔然,因为太过苦寒,又多有柔然诸部游牧无法贸然深入,除了个别以前从柔然归顺的将领汗王,没人说得清柔然内部是什么样.
即使如此,这张北方的地图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比较精准了.黑山大营也有几张,分别归三军主将和参军帐中所有.
南下的寒流不但帮助了魏国人轻易跨过黄河,拿下了长安,也帮助了塞外的柔然,从东西两头跨过结冻的河流,直袭魏国边关的军镇……
"东边的目标应是怀荒,御夷两镇,西边的目标则应该是沃野."
拓跋延看了看地图,脸色难看."我们刚刚送回高车人归顺的喜报,这蠕蠕就来打我们黑山大营的脸."
若真让他们两路都绕下去,直奔拱卫厩平城的军镇,平城有多震惊显然易见.
"沃野或怀荒,御夷要是失守,大家年都别过了,等着换主将吧!"
拓跋延冷哼了一声,心中极为恼火.
"李将军,消息从何而来?"库莫提看着李毅,他知道参军帐有许多秘密,黑山诸将早有怀疑,但是因为参军帐事关全军战局谋略之机要,很少有人自找没趣去刺探军情.
"蠕蠕有早欲归顺之人,是他们派人送了消息.东边如今消息已经没有传来了,想来库莫奚地势险要,找不到人传讯.西边的消息是十天前就已经渡过了弱水,若是按照疾行的速度,再过五日,就要到达沃野西面."
李毅一收到线报就立刻向沃野镇和京中报了讯,然后召集黑山大营的各部主将前来商议应对之事.
"多少人?多少马?"
夏鸿一听是有柔然的人叛出,立刻问出他关心的问题.
"西线两万三千人,一人三马.东边……不知具体数字,人数应该也在八千以上."李毅脸色也不好看,想来东边消息已经断绝很久了.
柔然人说两万三千人,又是长途奔袭,那必定是连奴隶和笨重的辎重都没带,轻骑南下,直袭沃野.
沃野是六座军镇里最西端的一座,怀朔,柔玄,怀荒都是相距不远,沃野却是孤城在外,又有黄河绕城而过,冬季结冰,这黄河原本是天险,如今却成了可趁之机.
"两万三千人,若是想要把他们全歼在沃野之外,就算是以逸待劳,至少要派出两万轻骑才能获胜.我们黑山大营共有六万士卒,除去守卫黑山城以及防卫东线可能出现的敌人的人马,能动用的不过三万."
在草原上迎击敌人,不像守城,除了要四处派出斥候寻找敌人的踪迹,保持机动性也很重要.若是两万人在外面漫无目的的寻找,很快就人困马乏了,只能派出先头部队先找到敌军方向,才能迎击.
可这先头部队一旦被敌人围住,就会变得很危险.所以这先头部队必须机动快速,而且实力也得很强,足以甩脱敌方的人马,和友军顺利会和.
李毅刚刚把部署说完,帐内的将军们就已经将眼光移向了库莫提.
鹰扬军一人四马,兵甲齐全,若论机动性和精锐,整个黑山大营都没有哪一支部队及得上.
库莫提心中也知道这一次必定是他要做这先头部队了,当下站起身,非常诚恳地对各位将军点头示意:
"鹰扬军责无旁贷."
"将军辛苦了!"
"我等一定会鼎力相助!"
如今是正月,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出战过,又有高车人在黑山大营驻扎,拓跋延考虑到军心安定的原因,并没有大肆宣扬两只蠕蠕南下的事情,只是悄悄的调动兵马,将左军的骁骑营暂归中军将军尉迟夸吕调度,又拨了右军虎贲营出营,由夏鸿负责守卫黑山大营,随时准备出战.
前往沃野以西的骁骑营,虎贲营加上鹰扬军的八千骑兵,已经有三万人马,三支部队皆是军中最精锐的前锋部队,行军速度极快,作战能力也强,若这支部队还不能拦下西边的蠕蠕人,再去三万也没有什么意义.
贺穆兰并没有参加那次的会议,那时她正在和若干人.[,!]在副帐里讨论半个多月后的三军大比.若干人在右军大比里连前十都没进,自然是不能参加三军大比的,只能笑嘻嘻的祝愿贺穆兰有个好名次,自己好混到贺穆兰帐下做个亲兵校尉什么的.
正因为之前过的太安逸了,等贺穆兰和若干人各自回到主将身边,立刻做好出击准备的时候,都有些不太真实.
蠕蠕南下了?
跨河而过?
蠕蠕什么时候也会兵法这种东西了?
是了,蠕蠕一定是知道等夏国一灭,他们大魏就要腾出手来对付蠕蠕,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大军都已西征的时候打北方一个措手不及.
库莫提整军极快,不过半日的功夫,麾下众将就已经安置全军准备好了十五日的军粮,一人三马轻骑出击.
他们有沃野和武川作为后方,补给自然比蠕蠕容易,所以辎重和杂役也是一个没带.
贺穆兰看着驮马上满是胡饼的粮食袋和水囊,感觉两颊又酸痛了起来,从食道到胃里都是冰冷.
连续十五天就吃这个,这便是急行军时痛苦的地方.
此外,更痛苦的,便是扎营安住,以及半路上小解大解.
贺穆兰听若干人说过,鹰扬军疾行的时候,半路上没有时间小解,都是在马鞍上解决的.
马鞍上解决……
到底是拉开裤子用高超的骑术掏出那啥放水,还是直接就拉在裤子是,贺穆兰到现在也没有细问.
她已经做好少喝水的准备了.
"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不是觉得马上就要大比了,却跟着我们出战,心中有些不快?"库莫提看着贺穆兰一直蹙着眉,突然出声询问.
正跟在库莫提身侧护卫的贺穆兰听了以后茫然道:"卑职在想要啃半个月的胡饼……咦?将军您刚才说什么?"
库莫提没想到贺穆兰烦恼的竟是这种事情,顿时失笑:"胡饼已经很好了,三四年前,连胡饼都没有呢,全是粗粝的杂饼.你若真难以下咽,我这里还有肉干和胡瓜,你拿去佐餐就是."
"卑职不敢."
"吃好点吧.吃好点才有力气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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