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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顶为大燕窃取吐蕃,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绝顶机密;但是大燕刚被吐蕃番军袭扰,一度被打得‘溃不成军,,在燕国引出不小的动荡,国师和大活佛那些往来文书若传扬出去,国师便会坐实卖国大罪。
没有折中解决的办法、无法调和的矛盾,被博结死死抓住且引申到父子情义上去······其实,若大活佛能脱困、逃出这座神殿,燕顶的图谋自然败露;若博结不敌对方惨死当场,以后的事情也再和他没有关系,博结此时的大笑和大喊,只是为了在最后一击事能让强敌稍有震怒、稍有分心。
能击碎顽石的重拳劈面轰向国师铁面,拳势如电却未荡起一丝风声,大活佛真正的修持远比看起来更凶猛,即便以国师之能,面对这样的敌人时心境也不容丝毫浮躁。可惜,从铁面后透出的目光,明显泛起了怒火。
燕顶被对方的话激怒了,所以大活佛奔雷一击正中燕顶铁面!
不过打中的仅仅是铁面而已。博结只道自己击中强敌,胖脸上喜色迸现,但是还不等那份欢喜真正扩散开来,在大活佛的眼前忽然又显出了一张脸,脓疮、疖子、血肉模糊、不停腐烂同时又不停生长的脸…···
那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博结重拳袭来,燕顶则摆头甩掉铁面,一步跨入博结怀中,与对方鼻尖相对、四目相对。终归还是国师的动作更快些,所以大活佛打中的仅是被燕顶甩脱的铁面,而非敌人。
大活佛只来得及在心中苦笑一声,就觉得胸口倏然一冷,身体中的磅礴内劲于刹那间被抽空,甚至连站立、说话的力量都不存一丝,又何谈继续战斗。肥壮的身体软了、摔回到宝座之内。
最后一重依仗也完了,论心计不成、论身手依旧远逊,大活佛实实在在地败给了燕顶·但他还没死,只是身体不能动、不能言,五感仍存呼吸尚在······叮当一声脆响、玄铁铸就、被博结一拳几乎打烂的面具掉落在地。
燕顶缓缓收回按中对方胸口的独手:“我这一生都在算计你,临死前总要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腐烂的唇角掀起·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最后的那几句哈,的确是惹我生气了,但与景泰、大燕或者我以后的会否被定罪和通缉无关,我是在气你……一辈子的敌人,我始终不曾小觑你,不想最后你看轻了我,以为那几句话就能乱我心境。你错了·当罚。”说着,燕顶挥手一击耳光。
不算沉重、更没有加毒,但声音着实响亮。
大活佛是什么样的身份,高位之人斗败横死他不在乎,可是临死前还要挨上这样的侮辱是他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铜铃般的大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无奈体内劲力全失,再如何震怒也不能稍动。
而国师留他暂时不死·也只是为了那‘你错了、该罚,,打过耳光惩罚之后就不再留他性命,伸手按在他的头顶·劲力微微一吐,大活佛的身体猛然抽动几下,就此气绝身亡。
几乎与此同时,乌达突然放声大哭。
情绪复杂。大活佛这个人毛病不少,可是平心而论他对乌达还是不错的,此刻惨死于金顶神殿,当得这一场大哭;而乌达哭声里更多的却是另一番滋味,炼体苦楚、催面煎熬、三十年中无数心血与隐忍,到了此刻终于成就大事,乌达无限感慨·就只有以大哭宣泄。
燕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就站在一旁陪着爱徒,其间甚至还拍了拍乌达的肩膀。
哭过一场,乌达收泪、收声,起身对燕顶道:“弟子这就去追查师尊与博结往来文书的下落,绝不容它们流入东土。”
不料燕顶却摇了摇头:“那些文书随它们去吧·不用管了。如今大活佛死了,但想要真正拿下吐蕃,还圣无数麻烦事情,容不得你我分心。”
乌达愣了愣,虽然国师态度坚决,但他还是提醒道:“博结死前言辞是为了激怒师尊,可其中也的确有些道理,那些文书流入···您老和大雷音台会被动得很。”
“传书东土,公布罪状,钉实我的卖国之罪,大活佛死后如此,望谷死后也是一样,”燕顶笑了起来:“都来这一套,没什么新鲜的。”
说话时,燕顶自怀中又摸出了一张全新铁面扣于脸孔,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乌达从不喜欢多嘴,可眼前的事情他明明白白就是看不透,在真正的师尊面前,他也不用掩饰什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面对心腹,燕顶也不卖关子或隐瞒什么,不过他没直接去解释,而是反问道:“你可知,大燕的以前和以后,会有什么不同么?”
话没问不明不白,乌达不敢胡乱回答,摇了摇头。
“以前的大燕,重在安内。”燕顶继续道:“安内时要求稳求安定,谢蛇、谭武、付文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再加上前帝遗老、朝中名宿,各种势力乱七八糟错综复杂,景泰去放手剪除那些庞然大物,收拢天下大权,我则要帮他稳住大燕的民心、民望。政事可以耽误,但民不可乱、兵不可能乱,大雷音台要帮他维持天下,直到景泰坐稳朝堂,百官不存异心······这件事已经做完了,虽然不算十全十美,但大体上总还算圆满。”
说过以前,燕顶再论将来:“以后的大燕,重在争霸。便如我对博结所言,大燕富饶绝伦、又得了高原宝地,天下可期!可是莫忘记,大燕有两个主人,天无二日国无双主,这是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以前我和景泰摆出的又是对立架势,只要是个人就会预见,到头来雷音台与燕皇宫就只能留一座。所有燕人知道国内的佛主与人王会有殊死一战,所有燕人都知道内患未除,又何谈争霸天下?到了此刻,大雷音台已经成了毒瘤,不但帮不上景泰,反而还会涣散民心·既然如此我便舍了雷音台、舍了须弥院、舍了那个燕国师…···我自己吧!”
浑浊目光望住乌达,燕顶问道:“我说的,我做的,你明白了?”
又有谁能想到的·就连博结和乌达挟持燕顶的‘罪证,,也落入了他的算计;又有谁能想得到,燕国师盛景竟要亲手毁掉他毕生的心血、亲手摧毁大雷音台;又有谁能想得到,当朝万岁的亲生父亲,为了帮助儿子竟自甘背负卖国贼的罪名、满心快乐地去遗臭万年。
当然,国师会伏法被斩,不过燕顶不会死。
大雷音台经营数十年·在燕民中威望了得,即便国师想把它毁去也不是件容易事,处理稍有不当便会激发民变。可现在事情变得简单了,不久之后一桩桩罪证就会从吐蕃传至东土,国师是卖国贼的事实坐定,花费无数精力积累起来的威望一朝崩碎,那些曾经把燕顶奉为天人的愚民在震惊、愤怒的同时,心中还会恍然大悟地说上一句:还是吾皇英明神武·早就看出来了贼子燕顶的野心,这才和他一路相斗不停……望着乌达惊骇欲绝的神情,燕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做戏自然做全套·可以预见的,国师的‘心腹,会被皇帝一网打尽;国师的神殿会被景泰名正言顺地推成平地;但禅宗不会被废掉,所有信徒都能得到皇帝的慰勉:错在奸贼盛景,但我佛慈悲不曾稍改。
从此大燕便只有一位雄主了。
燕顶此刻还不知道,东土大燕中他现在最信赖的、以前就知道他的计划的心腹弟子天琼,已经死在了鬼军大营,他是甘心赴死,为了大雷音台、为了国师的英名自愿陪葬。
再把事情倒回去看,以后变成‘卖国贼,早就是国师算计中的事情,博结临死前说的那些话自然也没法破坏他的心境。
柴措答塔神殿惊变·悄然之中吐蕃变了天,燕国皇宫中则一片太平,景泰还没睡,正裹着厚厚的裘皮中批阅公文,如果不是常常发疯的话,景泰也是个勤勉的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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