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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在京城有四处庄子,通州两处,房山两处。通州两处,一处是他祖父的坟地祭田,有二十顷地;一处挨着运河码头的,有三十顷地。房山两处,一处也是祭田,有八十顷地;一处同祭田隔了几里,是四处中最大的庄子,有百四十顷地。
这百四十顷地的庄子,是李家在京城几处产业收益最丰的一处。李家每年在京城的往来应酬,也多靠这庄子出息。
这几年京城田地衡贵,就算那庄子包括几十顷山地,但是就算那百顷良田,也能卖个六、七万两。加上山地,那庄子现下要是往外卖,七、八万两是不成问题的。
李鼐是做好“破财”来处理这两个侄子的事儿,但是从没想过孙珏会这般狮子大开口。
孙珏这边,心里还在生着闷气,想着孙家早年也是大户人家,但是父祖不善经营,渐渐衰败下来,这京城原本有几处祖产,但是早年分家时,早就分了别房。留给他父亲名下的,不过是个二十顷地的小庄。
李家不算南边的产业,在京城管庄子就四处,土地快到三百顷,比孙家多十倍不止。
看着李鼐为难的样子,孙珏只觉得心中舒坦不少。
李家厚颜无耻地让孙家白养几年小咋种,真当孙家是好拿捏的么?
不过是两个婢妾所出的庶子,孙家有嫡子嫡孙在,并不缺这两个孩子;李鼎那个短命鬼,要是没有这两个小咋种承嗣,就要断了香火。
李鼐虽是李家嫡长子,但是有李煦在上头,他也不是能拿主意之人。通州庄子“赠”孙珏之事,他早已在给苏州的家书中提过,李煦也同意他这般做。
房山的庄子,却是李家在京城最大的一处产业,就是李鼐,没得到父亲同意,也不敢做主处置这庄子。
两人都缄默,屋子里沉静得怕人。
却有管家,不晓得屋子里两人正僵持,走到门口禀告,说是有客人来了。
今日搭喜棚,李家在京城的几处族人同姻亲,都打发小辈上门帮衬。
李鼐已是没了笑脸,挥挥手打发管家下去,对孙珏道:“玉树,父亲早年置办房山那两处庄子,就是打算作为祭产的。中间那庄子是镶白旗刘总兵家的产业,父亲也一直惦记买的。因刘总兵这些年一直外任,不在京中,所以事情才耽搁下来。”
虽没有明说,但是这话中婉拒的意思确凿,孙珏只觉得脸上挂不住,抬起头来,寒着脸看着李鼐。
李鼐晓得他性子孤拐,怕他酸脸,稍加思量,道:“玉树若是嫌通州的庄子小,那就这么办,你看行不行?鼓楼大街那边,有两处门脸房,也是李家的产业。一年下来,租金进项也能有个千把百两,算是给玉树添个零花。”
孙珏那边,已经坐不住,“唰”地一声从椅子上起身,冷笑着说道:“姐夫莫不鄙视我如商贾,要不然怎么还学着商贾讨价还价起来?姐夫能放下身价,我却不敢应承。今儿就算我没来,姐夫的‘好意’,还是算了吧。”
说完,不待李鼐反应,他已经离开座位,大踏步地往外走了。
李鼐见他决绝,只能跟着他,道:“玉树,都是自家人,还是好好商量。”
孙珏却是瞧也不瞧他,喝来自己的长随,骑马扬长而去。
看着孙珏的背影,李鼐使劲地跺跺脚,不知是恨弟弟留下这样的麻烦,还是埋怨孙珏的贪婪。
孙珏这边,实是恼得狠了。
谁不晓得李家豪富,一个庄子算什么?挑个顶小的庄子糊弄他,真是当他好欺负么?
想着那让孙家蒙羞的两个小咋种,孙珏只觉得心头堵着一口恶气。
回到家中,他直接到内宅,吩咐人将两个庶子带来。
曹颖见他面色不善,服侍他换下官服,只觉得心中踹踹,大气也不敢喘。
这会儿功夫,婆子已经领着那双生庶子过来。
这两个孩子,是康熙五十三年夏出生的,今年六岁,已经开始跟着夫子启蒙。
孙珏嫡子资质平平,远不如这两个庶子伶俐,平素孙珏还颇为偏爱这两个庶子,寻思好好教导,让他们走科举之路光耀门楣。
如今,都成了笑话,过去有多偏爱,现下就有多厌恶。
没等着两个孩子请安完毕,孙珏就走到地桌前,拿起胆瓶里的鸡毛掸子,就冲着两个孩子抽去。
那两个还愣着,鸡毛掸子已经落到一个身上。因孩子还小,这下子刚好抽到脸上,一下下去,就是一条狰狞的血檩子。
门口那两个婆子已经唬得不行,连声道:“大爷……”
“滚!”孙珏只觉得刮噪,回头瞪了过去。
那两个婆子也是孙家老人,晓得家里这位爷的脾气没有看着那么好,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那兄弟二人耐不住疼,已经抽泣着哭了起来。
屋子里只剩下孙珏夫妇同两个孩子。虽不是自己所出,但是这两个庶子平日都称呼自己一声“母亲”,这如今又是在她房里挨打,赶明也不说清楚。
曹颖对丈夫虽畏惧,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劝道:“爷,儿子们还小,爷要是瞧着他们有不对的,多骂几句就是……”
话音未落,孙珏的鸡毛掸子已经挥下。
曹颖只觉得后背火烧火燎的,低呼一声,已是疼得说不出话。
接下来,门外的婆子,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孩子凄惨的哭叫声……
昌平,曹家庄子。
看着李氏手中拿着的信,曹颙只觉得碍眼得紧。这是前几日李家派来管家媳妇来请安时,递给李氏的“家书”。
不知道李煦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给李氏的家书,绕过了曹颙。
曹颙这边,当然也有李煦的亲笔信至,其中提及李鼐查询李鼎被害之事。李煦在信中,只说李鼐愚钝,请曹颙这个外甥,看在“骨肉情分”上帮衬李鼐一把。说得不算亲热,不算客套,就像个舅舅托付外甥的样子。
那两个管家媳妇是从苏州来的,听说是奉了李煦之命特意来给李氏请安的。
对于自己那个便宜“舅舅”,曹颙不仅亲近不起来,还有十二分的提防。
他为曹家百般筹划,可不想白忙一场,最后被这些所谓亲戚拉下水。
李氏的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对曹颙道:“颙儿,这几日,我都睡不安稳,不知当如何给你舅舅回信。你大姥娘八十多了,身子骨不好,你姥姥从年初起身子也不好。”
原来,李煦的信中,提及文太君同高太君的近况,提及二老对李氏的思念之情,希望李氏九月给曹寅“烧周”后,能往苏州一行。
李氏上次回苏州,还是十年前,如今见堂兄信中提及此事,也颇为心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曹颙心中,可不会以为自己李煦念的只是“骨肉之情”。若是真有接李氏归宁的心思,李鼐进京伊始就会提及,也不会专程使人来。
“母亲,苏州离京城千里迢迢,路上也不便宜。母亲的身体也不比以往,再说长生还小,耐不住路上辛苦。要不然再等两年,等出了父亲孝期,儿子送母亲归宁?”曹颙斟酌着,说道。
通过母亲对李鼐父女的亲热,曹颙也晓得她心里对李家这个“娘家人”还是甚为看重的。曹颙做儿子的,不好说别的,只能用个“拖”字诀。
李氏听了,踌躇着说道:“颙儿,你大姥娘八十多,将九十的人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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