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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颙也是摸不着头脑,点点头道:“既是王姑娘有话,那就厅上喝茶吧。”
七娘见王莺一本正经的,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拉着她的手,扶她起来,同她一道进了客厅。
“方伯伯这次回河南府,可听到什么消息?可听人提起周家与万家我那两位苦命地嫂嫂?”待众人坐下,王莺开口问道。
王五婢妾有身子之事,王莺不知,方种公原想着有了结果再告诉她。事到如今,再提无益,就瞒着未提,只将周家与万家的情形说了。
王莺倒是不意外,点点头道:“瑞娘姐姐最是刚烈,与大哥又是青梅竹马,原是订了去年腊月迎娶。万家的秀才,我早就跟爹爹说过,不是个好的,爹爹总是不信。”
说话之间,她已经是脱去稚气,成熟稳重许多。
方种公见她如此,真是羞愧难当。若不是他持恩相求,王家父子在河南府乡下,还过着悠哉自在的生活。
就见王莺站起身来,正色道:“曹爷,这些日子的容留之恩,还有为父仇大恩,小女无以为报,请曹爷受小女一拜。”说话间,已经盈盈拜了下去。
曹颙站起身来,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道:“王姑娘无须如此,曹某不过是勉尽心力,不敢当谢。”
王莺站起身来,从怀里讨了给荷包出来,上前两步,搁在曹颙座位边的茶几上,道:“这里有些金银珠宝,是我早先的体己。这几个月来,常姑姑待小女甚好,教导小女许多事。小女没有机会回报与她,这点金子请曹爷在小女走后转交于她,算是小女的一点孝敬。小女不是心狠之人,在她面前说不出一个‘走’字。”
曹颙见状,已经是皱眉,道:“走?王姑娘想去哪里?”
“小女听父亲提过,周叔叔老家是河间,小女要去找瑞娘嫂嫂。曹爷这边虽好,终不是小女的家,小女想要同亲人一起过日子。”王莺低下头说道:“请曹爷成全,请方伯伯成全。”
这几句话,听得曹颙哑口无言,听得方种公红了眼圈。
“好。大侄女,伯伯答应你,伯伯送你去河间府寻亲。”方种公站起身来,对曹颙抱拳道:“曹爷,若是方便,尊夫人与令嫒那边,可否让小老儿现下就看看?”
看着王莺这番果决,曹颙也不好留她。那位没有见面的周家小姐,曹颙倒是很佩服她的贞烈。
“内子携小女在城外园子那边住,今日是来不及了。要是王姑娘不着急赶路,就请方老再留两日。”曹颙稍加思量,说道。
他的心里,不赞成方种公去河间。方种公虽然看着健硕,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半年又一直在外头奔波,看着老态横生,使人见之不忍。
他想着,等到私下里劝劝王莺再想想。茫茫人海,寻一户人家也不容易。周家又是举家避居,未必会回河间。还不若打发来两个人去河间探听,有些音讯后,再过去寻找。
方种公听了曹颙的话,望向王莺。王莺摇摇头,道:“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等方伯伯歇息几日再动身也不迟。”
七娘听说王莺要走,已经是撅了小嘴,红了眼圈道:“小莺姐姐忒无情,怎么说走就走?没过门的嫂子是亲人,我们就不是么?你虽没去园子,奶奶也是记挂着你,得了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打发人送回来给你一份。妞妞也念叨你,说等过些日子回来,跟你学棒法。你说走就走了,可对得起大家伙?”
一喜欢,说得王莺也泪珠闪现,只听她哽咽着说道:“各处恩德,我都记得,我也想就这样过下去,可是我到底不是这宅门里的小姐,我不想就这样生活一辈子。我虽不是男儿,也有高远志向。”
七娘想起她过去所说,心中一动,道:“我晓得了,姐姐还不死心,还记得那处藏宝。”
曹颙与方种公闻言,都望向王莺。
王莺神色不变,坦然地点点头,道:“七娘说得不错,我却是对那处藏宝不死心。只是我不是傻子,盗陵案才过半年,我父兄尸骨未寒,我不会动那处宝藏,引火焚身。”
“藏宝,什么藏宝?”方种公并不知情,有些怔住。
七娘说完,才想起这个是机密之事,忙低下头,咬住嘴唇不再开口。
曹颙望向王莺,道:“有什么不死心?那本就不是王姑娘的家财,为了身外物,王姑娘忘了曹某的告诫,想要以身犯险么?”
“曹爷,我无父无母,也没了手足兄弟,贪财再多,能有何用?我只是想要将它,用到当用的地方去,若是能造福一方百姓,为父母祈福也是好的。”王莺说道。
“想法是好,可是如今天下贪官污吏横行。你一个女子,若是露出财来,就要引得四方宵小窥视,成了惹祸的根本。”曹颙说道。
王莺见他规劝,倔强地并不言语。
方种公看着她一身素服,怜她命运多歼,对曹颙道:“曹爷,既是她的心愿,小老儿就成全她便是。虽不知王家侄女说的宝藏在何处,可是他父亲之前在河间府用化名置办了一处产业,还有些藏银。这次从河南府回来,小老儿绕路去探看,并未被官服察觉收没。
曹颙听了,这还有王五的遗产需要处理,也不好再相拦。
是夜,方种公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在王莺走后,曹颙已经将皇陵宝藏之事说了,劝他无论如何要劝王莺熄了那个心思。要不然等到宝藏问世,引起四方惊动,王莺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迷迷糊糊间,就听到屋顶声音。
方种公是江湖人,自是警觉,已经从床上起身,抓住枕头底下的匕首。
外头那人落地的声音极轻,但是方种公仍听得仔细,立时闪身到门口。
因是月中,天上一轮满月,随着门被轻轻推开,散了一地银光。
“是谁?”那人刚闪进,方种公的匕首已经送上前去。没想到,却是扑了个空,让那人闪过。
转眼之间,两人就交手数招,方种公丝毫占不到便宜。
借着月光,方种公也瞧出这黑衣蒙面人身影轮廓,讶然道:“侄女?”
那人闻言,立时住手,将面上的黑巾拉下,道:“伯伯,侄女方才无礼,伯伯莫怪。”
方种公摸到桌子前,用火折子点了灯,打量了王莺两眼,见她背了包裹,道:“侄女这是做什么?难道要不告而别。”
王莺并不回答,反问道:“伯伯瞧侄女身手如何?”
“是伯伯小瞧了你,侄女拳脚上已经够了,就是不知兵器上如何?”方种公实话实说道。
王莺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来,道:“伯伯,侄女并不是弱小女流,这把匕首上殒命的人,没有十来个,也有三五人。”
方种公闻言,不由皱眉。医者父母心,他虽是江湖人士,但是轻易不会取人性命。所以,回河南府为王五料理身后事时,也是自敛,没有因一时激愤而要人性命。
王莺不过十五、六,就这般毒辣,却是方种公所没有想到的。
他刚要开口相劝,就听王莺道:“伯伯,侄女说这些,并不是想听伯伯相劝。这半年来,侄女想了好多,是不是就这样享受荣华富贵活着,还是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已是深思熟虑,不是临时起意。才周家叔叔除了盗墓,早年还曾落草为寇,这次想必不会回河间,而是回到山里了。侄女知道他们的落脚之处,要是寻他们。”
“大侄女,你想想你的父母,可愿看到你这般模样?”方种公说道。
“方伯伯放心,侄女还有良心,绝不丧了良知,使得父母亲蒙羞。”王莺坚定地说道。
“真的不要伯伯送你么?”方种公见她拿定了主意,不由有些颓然。
王莺摇了摇头,道:“方才与伯伯动手,就是要伯伯晓得,侄女有自保之力。”说到这里,她看了看门外,道:“也请伯伯转告曹爷,请他放心,那笔金银,我不会据为己有,定会说到做到。”
得了消息,赶过来的曹颙站在门外,听了这句话,叹了口气到一边。
就这样,王莺在天亮之前,离开了曹府。
梧桐苑中,曹颙背着手,站在树下,对于离开的王莺,生出几分钦佩之心。自从曹甲告诉他,王莺的身手不凡,比七娘还强出几分,曹颙就晓得,这个小姑娘说不定会离开。
若是有自强之心,有自保之力,谁愿意在宅门里日复一日过着无聊日子。
这数月容留,曹颙不过是出于本心,却为他积了善缘。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对于王莺之走,方种公虽然感伤,但是也无可奈何,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
曹颙原想要请方种公去园子那边为初瑜与天慧诊治,但是李氏见他最近差事多,老留在城里,府里又没有妥当人侍候,就打发初瑜带着天慧先回府。
七娘在医术上有些造诣,初瑜是晓得的。连陈太医都夸了七娘,说她虽然才十三,但是医术已经不俗,只是还缺乏些经验罢了。
为了这一句话,七娘就当起了曹府的大夫。听说哪个病了,不待人寻,她就自己个儿送上门去,请脉针灸,忙得不亦乐乎。
因她小有名气,又不收诊金,大家伙也乐意让她看。
曹颙怕期望太大,引得妻子失望,没有特别夸方种公的医术,只是说因他到了,请他顺便看看。
饶是如此,初瑜也生出几分期待。
天慧周岁后,曹颙似乎对女儿眼疾医治无望,很少主动请大夫看女儿的病。能主动请方种公给天慧看,肯定也晓得其在耳目疾上有建树。
对于自己之疾,初瑜反而没敢存什么指望。太医院中,最不缺的就是带下科大夫。京里的名医都请尽了,偏方也用了无数个,都是收效甚微。
方种公给初瑜把脉外,出来也是对曹颙摇头。产后身子损伤过大,过后又滋补太胜,阴阳失调,伤了元气。只能开些驱寒暖宫的方子,只能使得经水顺些,想要医好身子,还是要靠日常调理。想要再次怀孕生子,机会甚是渺茫。
曹颙只是想让妻子少遭些罪,并没有指望初瑜再生。夫妻两个血缘这么近,万一在生个不健康的孩子,那不是作孽么?
初瑜没有亲耳听到这些话,但是见方子同过去的差不多。因没存什么指望,所以也称不上什么失望。
到了天慧时,方种公从诊脉,到翻开天慧的眼皮仔细看,用了许久。
天慧因听了母亲吩咐,乖乖地配合着。
方种公的则是凝神苦思,想了许久,才对曹颙道:“曹爷,令嫒的眼疾虽然是胎里带的,却是同我早年在泉州时看过的病患病情差不多。只是细微之处,还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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