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跸克勒乌里雅苏台,御驾行在。
虽然还不到中秋,但是草原上天气已经转凉。 伊都立紧了紧衣服,视线望向不远处。 视线所及,一个穿着白雁补服的官员跟着内侍,走向圣驾所在方向。
伊都立见状,不由叹了口气,这时就听有人笑道:“老伊,这是看嘛呢?”
是十六阿哥到了,伊都立忙转过身来,给十六阿哥见礼。
十六阿哥一把托了他的胳膊,道:“一日见三两遭,拜什么拜?没有外人的话,这些虚礼就省省。 ”
说话间,十六阿哥往十六阿哥方才看着的方向眺望,影影绰绰地认出是应召从京城过来面奏的太仆寺少卿华善。
本朝有好几个华善,最出名的莫过于已过世的和硕额驸、内大臣华善,是伊都立的本家。
方才跟着内侍过去的华善,原是宫里的侍卫,在伊都立去年降职后接任太仆寺少卿。
“老伊认识华善?”十六阿哥笑着说道:“这回算是便宜他了。 西北缺军马,八旗牧场的供给不足,这回要多赖太仆寺两翼牧场这边。 解决了军马问题,皇阿玛心里欢喜,就算不升一升,往后也是前程似锦。 ”
因跟十六阿哥相熟,伊都立也就少了几分顾忌,道:“十六爷,奴才就是因这个闹心。 说句实在话,两翼牧场那边,若没有曹大人与唐执玉两个尽心尽职的。 又是防疫、又是增加生息数什么地,也不会有今日的成绩。 却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唤作是唐执玉过来面奏,奴才都不说什么;却是华善,连牧场都未必去过的主儿……”
十六阿哥听了,点点头,道:“说得也是。 虽没闹出什么大动静,但是也没见曹颙也闲下的时候。 那个防疫的法子。 好像就是那年他同唐执玉两个随扈时琢磨出来的。 ”
其实,伊都立嘴里这么说的,心里却是感叹自己时运不济。 要是自己没有出纰漏,让御史抓住小辫子弹劾,那今日来面奏地就是自己个儿了。
虽说面上洒脱,但是哪个男人不盼着自己出人头地的?
同为学士之人,别地人要不熬成督抚大员。 要不然是堂官,只有他沉沉浮浮的,还在司官的位置上打转转。
逢年过节,见了族人,他也觉得臊得慌。
十六阿哥是人**,自然一眼就看明白了,伊都立是在泛酸。
他挑挑眉,笑着说道:“刚才使人淘换了几块鹿肉。 走,老伊,跟爷烤肉去……”
“鹿肉?是前几日行围的那些?”伊都立笑着说道:“还是跟着十六爷混好,外头的帐子,也不让随意生火。 ”
十六阿哥转过头,望向京城方向。 道:“眼看到中秋了,往京城的赐肉,还有外省督抚的,也差不多到了……今年还有曹颙地份,也算体面……”
海淀,廉贝勒花园。
看着花园里的几丛含苞待放的菊花,九阿哥也生出几分悠然之心,望了望园中景致,笑着对边上的八阿哥道:“八哥,这倒是休养的好地界。 端得是好景致。 虽不能说是世外桃源。 但是在这园子里待着,平素那些烦心事也想得少了。 美中不足的是。 摆着的花花草草不少,动弹的花儿却少了。 什么时候八嫂转了性子,才是八哥地大福气。 ”最后一句,却是压低了音量,打趣。
八阿哥看着清瘦,但是气色已好上很多。
听了九阿哥的话,他笑了笑,指了指前面几间小屋,道:“九弟,去那边瞧瞧,我也修了个静室。 ”
“静室?”九阿哥听了稀奇,道:“莫非八哥也学着老四参禅?”
“不是参禅,我最近正看《道德经》。 ”八阿哥淡然地说道。
九阿哥听了,已经止了脚步,收了脸上的笑,带出几分担忧,道:“八哥……”
八阿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九弟,不要担心,哥哥还恋着俗世,当不了道士去。 只是冷清了一年,寻思了许多,似乎悟了许多。 想着旧日繁华,那时的张狂肤浅,心里不无悔意。 ”说到这里,他的视线望向远处天际,道:“若是能早日静下心来,去了浮华,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
这是旧话重提,说出来都是眼泪。
就是想来大大咧咧地九阿哥,也不忍再继续这个话题,引得八阿哥伤怀。
他想起一事,道:“八哥,同八嫂说说,将府里的金子都敛敛,多凑些。 ”
“九弟用钱?怎么还非要金子?金子有多少不晓得,银子的话,府里的银库好像有些,九弟你要用多说,说话就是。 ”八阿哥说道。
“瞧八哥说的,弟弟要是缺银子,这京里还有宽绰的不成?”九阿哥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是宗人府那边传下来的消息,说是那边用金子,从宗室里兑换。 官兑是一两金换十两银,他们那边是换十一两。 ”
八阿哥听着糊涂,前些日子还听九阿哥念叨宗人府缺银子,怕皇父“劫富济贫”打他的主意,怎么现下宗人府就有银子了?
看出八阿哥不解,九阿哥道:“忘了跟八哥提了,雅尔江阿上个月从户部支了二十万两银子。 ”
“二十万?不是说户部缺银子,正要开捐筹饷么?”八阿哥越听越糊涂,照理说,官场上的消息,他这边也是八方灵通的。
只是搬到园子后,他想要去了浮躁、修身养性。 所以对外头地消息就没太上心。
如今,这连在一处听着,却觉得别扭,似乎其中有什么是自己不晓得地。
这种感觉很不好,仿佛自己成了废人似的。
“好像是宗人府缺银子,按照之前地例,从户部支银子出息。 ”九阿哥说道:“宗室里的那些大爷。 谁会想着朝廷缺不缺银子,只要不委屈了他们。 就是好的;要不然,还不晓得要怎么闹腾。 皇阿玛担不起薄待宗亲的名儿,就只能纵着他们。 都是废物点心,若不是流着爱新觉罗的血脉,怕是要饭都没地方要去。 ”
说到最后,九阿哥已是带了几分轻蔑之意。
兄弟两个正说话,就见有个内侍步履匆忙地跑过来。
“什么事儿。 慌慌张张地?”八阿哥见他神色慌张,皱眉道:“没见我同九爷说话么?下去到总管那里领二十板子。 ”
那内侍闻言,瑟瑟发抖,仍是按照规矩,先跪了谢过主子“恩典”,随后才禀道:“主子,丁嬷嬷吩咐奴婢过来请主子过去。 说是……福晋那边,怕有不妥……”
八阿哥闻言。 不由头疼,怕是又好几日没清静。
八福晋是郡主之女,自幼娇惯,最是受不得气的。 偏上八阿哥停俸这些日子,外头影影绰绰地也有话传出来,不外乎失了圣心。 夺爵圈禁这些。
八福晋不服气,若是听到有人嘲讽,定要骂还回去。
今日听说去诚王府花园听戏去了,想必又是听了什么难听的回来。
“八嫂不是串门去了么?已是回来了?”九阿哥见八阿哥半晌没动静,道:“既是八嫂那边有事儿,八哥就快去吧。 今儿我就不过去给八嫂请安了,八哥代弟弟跟八嫂问声好。 ”
九阿哥乖觉,也见识过八福晋的泼辣。 怕八阿哥脸上抹不开,就知趣地道别。
八阿哥露出几分苦笑,道:“原还想同让人置办桌好席面。 同九弟喝两盅。 看来得等下遭了。 ”
“过两日弟弟再来,到时候淘换两坛子好酒孝敬八哥八嫂。 ”九阿哥笑着说了。 没有再久留,使人唤来自己的贴身近侍何玉柱,溜溜达达地出去了。
待出了园子,九阿哥才开口问道:“方才你在园子边候着,有没有听到宅子那边的动静,到底怎么回事儿?八福晋又闹腾什么?”
“回爷的话,奴婢隔得远,听到那边有动静,也是不真切。 不过远远,见着婆子们拖了个丫头出来。 许是忤逆了八福晋,挨了家法,用席子卷着,怕是没挨过来。 ”
想着八福晋的脾气,连九阿哥也跟着皱眉,自言自语道:“都多大了,还这个脾气?怎么不寻思跟着丈夫学学《道德经》……”
花园前宅,环秀堂。
看着满地狼藉,想着院子里尚未冲刷地血迹,八阿哥看了看哭得近似癫狂的八福晋,低声询问边上的丁嬷嬷,道:“又是听了什么难听的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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