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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灞桥雪
长安城,漱漱有声的大雪将整座城市都笼得一片雪白,随着天气越发地变得严寒,街上的行人也变得越来越少,虽然往年的长安城即便再天寒地冻,也不会冷清至此,不过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如果不是有必要,谁也不愿离开自己的家。
当然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富家子弟不在此列,对他们来说,倒更希望雪下得再大些,这样自家庭院或是长安城内外的雪景才会更加绮丽。
在落下的雪片里,于灞桥边煮酒谈经,坐拥美人,或者下场比剑,对于那些富家子弟来说,是很有意境的事情,同样也会显得自己不那么无所事事。
灞桥桥上,李林甫看着桥下不远处的岸边,用绸缎幔帐围起来的营地,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禁lù出的嘲讽,有时候世家子弟真不是一两代人能够培养出来的。
起码眼前那些穿着jīng细考究的武士服,身边仆从众多,还叫了不少歌ji的富家子弟,在那里喝着美酒,在四周铜盆的炭火把四周的寒风烤得如同ūn天一样的场地里像iǎ孩子过家家那样比试剑术,只能说他们是在照猫画虎,或者更刻薄地说这只是群无知而不知道节制的浅薄之徒。
李林甫虽然自从进了长安城之后,一直都很忙碌,不过随着城中诸般事情尘埃若定,他也开始渐渐有了空闲功夫,缇骑司的事情他就是有心参与,但也没那个胆子,皇帝看上去总是做事出人意表,可实际上却很推崇法度,就如同太祖皇帝一样,所以这种明显越线的事情还是连想都不要去想比较好。
就在李林甫想得有些出神的时候,灞桥上忽地传来了喊声,“李兄,抱歉,刚才路上遇到一位故jiā,让你久等了。”王昌龄那清朗的声音响起,李林甫转头看去,只见到风雪里,披着大氅的王昌龄身边还有个高个汉子,看打扮应该是个官员。
“我也是刚到,王兄,这一位是?”李林甫是长袖善舞的人,他和王昌龄分属同僚,平时又都是皇帝身边的随而且两人全是太学出身,自然比和那些军方将领要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聊得来。
李林甫和王昌龄都是住在军营里,这些天难得有了空闲,自然是不愿意继续待在军营里,他们又不像那些军方将领,闲着没事可以做兵棋推演,或者比武较量,什么事都非得争出个 胜负输赢来。
“这位孟兄,是我太学里的相识。”王昌龄见李林甫问及身旁的朋友,也是连忙为两人介绍起来,他身边这位孟浩然,是襄阳人,年纪比他大不少,不过因为些原因误了几年功夫才进太学,所以两人才成了同年。
王昌龄擅长七绝律诗,不过他不喜欢附庸风雅,所以也不大去参加那些什么诗会,而孟浩然也是跟他一样,甚至更加淡泊荣名,虽然也有奋进之心,但绝不强求,王昌龄几年前跟随当时还不是皇帝的郭虎禅前往辽东时,孟浩然不愿违反本心,讨好上官,便辞了原本吏部给他安排的职务,留在太学令府中当了个iǎ吏。
尽管日子过得淡泊,孟浩然也自得其乐,王昌龄今日和李林甫有约,到灞桥赏雪,不过他早上先自去了太学访问几位旧jiā,却正遇上孟浩然,便相邀孟浩然一起前往灞桥,孟浩然左近无事,便答应了下来。
一番寒暄后,李林甫见孟浩然子平静,对于不熟的人话不多,自是不再啰嗦,而是带着两人一起去了灞桥中间早就准备好的地方,他那两个亲随已自摆好了几张藤椅,生了炭火,边上的案几也摆了茶酒吃食等物。
“你们自去喝酒,若有事,我再喊你们。”李林甫从怀里取了锭银两给了两个手下,让他们自去灞桥边的酒家寻乐子,不必管他们三人。
“多谢大人。”得了银两,那两名士兵自是高兴地离开了,李林甫为人不iǎ气,虽然有时候支使得多了,但是这赏赐却从不吝啬,所以他们也乐意为李林甫办事。
“李兄准备得周全,连钓竿都有。”王昌龄跟李林甫相熟,见那桥墩边上一处藤椅边上,还竖着几根钓鱼的长杆,不由笑道,而他身边的孟浩然这时也自对李林甫生出了几分好感,灞桥赏雪,垂风雪而钓,这位李大人倒也是个懂得真风雅的妙人儿。
坐在藤椅里,李林甫手法老练地开始煮起姜糖茶来,看得孟浩然也是不住点头,煮茶虽然简单,但是却能看出一个人的修养和气度。
不过片刻,茶汤便已煮开,李林甫为三人各自斟了一碗茶后,取了点心道,“孟兄不必拘礼,我和王兄是朋友,他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那我就不客气了。”孟浩然也笑了起来,李林甫的坦诚还有那种气度,让他放松了起来。
王昌龄亦是在一旁笑着喝起了茶点,他和孟浩然从太学一路赶着风雪来,早就有些饿了,此时有热茶糕点填肚,自是最惬意的事情。
“如此风雪,如此景确实当得长安八景。”李林甫喝了半碗茶,看着灞桥远近那一片苍莽浩然的雪景,却是朗声说道,他跟着皇帝在辽东也待了几年,见识过北方那雄阔的雪景,此时回到长安,却是另有一番感触。
“景è虽美,但也因人而异。”孟浩然听出了李林甫声音里的几分意气,却是在旁说道,然后他的目光看到了灞桥下岸边不远处那有乐声传来的营地,却是不禁摇起头来。
“这琴声有些怨懑,看起来那弹琴的人并不开心。”王昌龄听着风雪里传来的婉转琴声,仔细品味了一下后,开口道。
“曲高和寡,对牛弹琴,那琴师自然是怨懑不已了。”李林甫这时也听清了那些富家子弟所聚的营地里传来的悠长琴声,他却不似王昌龄那般委婉,直接出言讥讽,虽然听上去有些刻薄,可也是真情流不叫边上的孟浩然觉得讨厌。
“这七弦古琴,当世能弹奏好的人不多,却被竖子拿来取乐。”孟浩然虽然格冲泊平淡,可却是傲骨内蕴,说话时也不怎么客气。
“既如此,不如我等去请那位琴师过来一叙如何?”王昌龄子直率,想到了便会去做,他也不喜那些浅薄的富家子弟,七弦古琴乃是高雅之乐,不过自汉末以来,能在此道上称为大家的人却越来越少,五胡华之后,南北朝并立以降,却是安西故地的胡乐大盛,这jīng通古琴的乐者大家便越发稀少。
修文年间,虽然文皇帝追求文治,可这七弦古琴也不过是成了附庸风雅之物,就好比如今灞桥边上的那些富家子弟,虽然请了一对琴师师徒来弹琴助兴,可当那清幽的琴声响起时,却没有几个人去听,就是听的那几个也不过是故作姿态,好显得与众不同,倒是那些被请来的歌ji舞姬里有人懂那几分琴声真切,可她们都是持贱业之人,也不愿多生事端,自是不语。
风雪里,李林甫三人结伴而行,至于灞桥上的家生物件,浑然没有放在心上,那方红泥iǎ炉上还烫着酒。
从灞桥上下来,不过片刻,三人便靠近了那些富家子弟的营地口处自然有人挡下了他们,不过三人都是官身之人,便是孟浩然在太学令的府邸里只是个iǎ官,可也自有股淡淡的威严,更不用提李林甫和王昌龄了,尤其是王昌龄,他是凉州子弟出身,算起来他其实是个武官,不过他更擅长文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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