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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子鸢忍着痛想再次爬起来,却呆在了那里。百里子鸢忽然发现光明不只一处,前面一片亮光之外,另有星星点点的细光从他背后漂浮地游了出来,正从她的身边经过。百里子鸢战战兢兢地往旁边爬了几步,忽然看见了水。
原来她一直不曾注意到,洞壁不远的地方就是一条地下河,难怪那哗哗的水声总是填满整个洞穴。而照亮那水的,则是几尾泛着蓝光色的鱼,身上泛起粼粼的幽光。
它们聚在一起,连骨骼都透明,安安静静地悬浮着,随水流动。小鱼瑰丽的色彩令百里子鸢一时间忘记了心中的恐惧。她跟着流水前进,渐渐地前面的光也慢下来了,那是一群泛着淡淡蓝色的长尾鱼,它们不像蓝色的鱼那样全身有如通透的水晶,这些鱼的前额上一颗小球泛起更加明丽的光芒。
随着百里子鸢越往前走,鱼也就越多起来,鹅黄色的、淡红色的、青莲色的,还有遍身白光、足有百里子鸢身长那么大的、各色的鱼,它们像是这些鱼中的帝王,静静地浮在一处开阔水域的正中。
鱼群围绕它们环游,五色的光映在石穴的顶壁上,令人觉得石穴的顶壁竟也透明了,仿佛看见了五彩斑斓的星星。百里子鸢呆呆地坐在那里,扭头看着周围。
“啊———”百里子鸢忽然惊恐地喊了起来,借着鱼群的微弱光芒,她看清楚了周围的石穴。背后不远的地方,乳白色的石壁上,一具雪白的骷髅被锁死在那里,他的双臂缠着铁链,四支铁楔穿过手脚骨头中的空隙,把它紧紧地钉死在石壁上。
骷髅尸骸垂着头,牙齿残缺不全,颌骨脱落了一半,留下一个阴阴笑着的神态和头骨里幽幽的火。百里子鸢调转头,她不顾一切地往回奔跑。
百里子鸢满耳都是哗哗的声音,它们仿佛都成了那骷髅的狞笑,而它仿佛追着过来了,就像很久以前的那些黑衣武士。
百里子鸢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她忽然再也跑不动了,只能死死地贴在岩壁上,剧烈的心跳像是要把胸口给撕开。
不过周围依旧还是单调的水声,那句骷髅并没有追过来。百里子鸢定了定神,扶着石壁想要站起来,忽然间她呆住了,绝望整个地包围了她。
这里的石壁上再也没有凿孔!
百里子鸢已经丢掉了惟一可以指示路径的东西!
百里子鸢用力地按住自己的头,她站在水边,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鱼群和水流,四通八达的地下河分出不知多少支流,隐隐约约无数的洞口和石穴在她周围,像是蜘蛛的巢穴,又像是九王爷百里无尘送给她的一件南夏工匠做的玩具,几面银镜拼在一起,折射出的影子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百里子鸢觉得浑身的血都在渐渐地变冷,她很想哭,可是哭不出来,百里子鸢想要跳进面前的河里,可是已经没有力量迈动一步。她忽然听见一个低低的笑声,百里子鸢起初以为那是幻觉。
百里子鸢还没有来得及回头,有人在她的肩上轻轻推了一把。百里子鸢摔进了河里,冰冷的水呛进她的鼻子和眼睛,百里子鸢最后一眼从透明的水里看上去,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隔着一层水,冷冷地看着她在水中挣扎着。
那个影子渐渐地胀大,填满了百里子鸢的整个视线。
然后一切都黑了下去,洞顶的一滴水打在百里子鸢的额心,冰凉入骨。
百里子鸢猛地醒了过来,她努力地摇了摇头,把脸上的水甩去,百里子鸢觉得自己全身都湿了,她正趴在地下河的河滩上。
“我……没有死?”百里子鸢喃喃地说。
河水就在百里子鸢身边静静地流淌,光鱼们兜着圈子在水中游着,像是一个个流光的漩涡,荧光令她可以看清这个恢弘雄伟的所在。放眼望去的刹那间百里子鸢完全忘记了恐惧,隐隐地却有一种她要跪下膜拜的冲动。百里子鸢从未想过世上竟能有如此广大的空间,或许有数百丈,或许千丈。
百里子鸢根本无法凭着自己的目力去衡量这个巨大的洞穴,站起来眺望的时候,她觉得那青色的顶壁遥遥的像是天空,而远处的尽头隐没在黑暗里,根本看不清楚。
滴水声就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中单调地回荡着,那条颇为宽阔的地下河蜿蜒着流淌,有如这片天地中的一条江河,成千上万年累积起来的钟乳岩则是这里的山脉。
有搅水的声音忽然地响起,那条先前看见过的巨大光鱼从河中猛地跃起。它似乎是深潜了许久,这时候光芒暴露出来,亮得刺眼。百里子鸢吃惊地退了一步,仰面栽倒,然后看见了石窟穹顶上的花纹。
那些古老的岩画是由铁锈和靛青的颜料绘制的,色彩斑驳难以辨认。百里子鸢努力地看着,从那些残断的笔迹中辨认出了第一头公牛,而后顺理成章地认出了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组成了太古洪荒时代的浩瀚的狩猎画卷。
成群的毛象和野牛遍布洞顶每一处,体型巨大的人们仅以茅草和兽皮遮掩着下体,结队奔驰着追逐。背后的山坡上似乎是高举图腾大旗的巫师在狂舞着助阵,体态妖娆上身****的女人们挥舞着动物的骨头围成圈子,其中有熊熊的篝火燃烧。那些绝望的动物们身上插着箭和投矛,鲜血一路滴洒,浓重的铁锈红色让人能闻见太古时代流传至今的血腥味。一匹再也无法支撑的巨大公牛横卧在地上,它痛苦地抽搐着,追上去的人们手持石斧砸向牛头。
百里子鸢手脚并用地退了出去,她紧紧地靠在一扇钟乳岩上。
百里子鸢忽然很畏惧青色穹顶上的铁锈红色,它们鲜明得像是会与滴下的水融在一起,变做血色。没有一丝人声,水嘀答滴答地响。
过了很久很久,百里子鸢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疲劳和绝望。百里子鸢躺在那里,久久地动都不动一下。
“还是……要死了么?”百里子鸢在心里低声地问自己。她想自己也许是再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了,古老的岩画,空旷无人的洞穴,一切都像是场可怕的梦。
百里子鸢努力闭上眼睛再睁开,幻想自己能够看见熟悉的人的脸和鹿尘清澈的眼睛,可是还是黑暗,只有那些光鱼散发出来的荧光映在洞顶,像是五颜六色的星星在闪烁。寒冷渐渐地侵入百里子鸢的身体,百里子鸢知道不能睡,可是渐渐地她就要合上眼睛……
忽然一个细微的声音惊醒了百里子鸢。
虽然很微弱,可是那个声音却是奇怪的,“叮当”的一声响得极其清脆。在这个单调得只有水声的地方,这个声音是如此的鲜明。可是当百里子鸢侧耳听去的时候,却又觉得只是一个有些异样的滴水声。
也许只是水滴到一个凹下去的石槽里而已,百里子鸢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她茫无目的地扭过头,她忽然呆了一下,然后放声惊叫起来。
她看见一张倒挂的人面,那张脸上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她,雪白的乱发间,那张人面咧开嘴无声地笑着,两行森然的白牙贴在她的脸上,像是要咬断百里子鸢细嫩的脖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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