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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来,吉德背上关着牛二如李逵两把板斧的话,脚打后脑勺忙得焦头烂额,贪黑的忙完装船,就和吉盛头顶着满天星一轮弯月,马不停蹄的赶到牛家围子土狗子家,没进院,就闻到烀猪肉的香味和人喧鼎沸的说笑骂杂闹哄一锅粥的热闹声。两人下马拴在杖子上,就碰见牛二和云凤两人,咧咧勾勾抬个大泥瓦盆子出来倒泔水,吉盛打趣逗乐子地说:“哈,这就两人抬上尿盆当花骄了?哎,多暂喝你俩的喜酒啊?”云凤搁手往吉盛身上撩着水,“想喝喜酒啊,先把这盆泔水喝了!”说着,就够够的往吉盛跟前凑,吉盛躲躲的跳进院子,把着门扇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等闹洞房那天,瞅俺咋收拾你俩?”吉德瞅眼倒完泔水拎个盆子回来对个个儿木夯的牛二,拉到一旁,哈哈的打马虎眼,“还生俺气呢啊?你猫着啥须子了这呀?”牛二不瞅吉德的一旁梗着脖子说:“你装啥糊涂,要想人不知,除非己没为?”吉德说:“你才装糊涂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牛二回头盯着吉德,“煮熟的鸭子,你还嘴硬?”吉德乞怜地说:“交个底儿吧?”牛二死盯吉徳两眼,“那天夜半晌我回过家,……”吉德哑口无言,怔怔地说:“啊?俺会对妹子好的。”牛二像脸上长了疮痍,揪嘎得一块儿一块儿的难受,“小鬼好搪,可爹妈阎罗王那擓你就得下地狱?做人做鬼你咋交待?咱那妹子体性,你不是不知道,一条道走到黑,九头老牛都拉不回来?我问你,你当时咋想的,老家还有个嫂子呢?”吉德吁口气,柴干火烈,男人要扛事儿,一个巴掌拍得响吗?只得硬着头皮说:“泾水清,渭水浊,两水会合清浊不混,是分明的。大丫儿对俺清纯如泾水,对俺是实心的,俺不会拿渭水污浊她的纯洁感情的。俺虽混浊了,有家有口,可脑子也不是一时冲动,是顺流顺水,也老想接受大丫儿对俺的一片真挚了。堕入情网,不能自拔了。”牛二追根寻底的问:“休了嫂子?”吉德看着院里焰焰的松木明子,一时语怯,回答不了牛二提出的扼腕碎骨的问题。
‘休妻再娶,没想也不敢想,事情出了,纳小倒是想过?’
“咱牛二、咱妹子、咱家,对你不薄吧,你咋往咱头上灌屎汤子呢?”牛二发问道:“我们把你当大哥待,你咋好意思对我妹妹下这咸猪手,还这么狠的毁我的妹妹,你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不配作我们的大哥,割袍断义,咱们就此一刀两断!”
“牛二,俺和大丫儿的感情与咱们哥们的情义不是一回事儿?”吉德内心愧悔地说:“俺和大丫儿的事儿不是跅(tuo)驰,你先沉住气,不要声张,俺和大丫儿一定给你一个叫你满意的答复。咱哥们血浓于水的感情那是天高地厚的,你不能轻意的张口闭口的说出绝情伤感情的话?俺知道,你不是咽不下这口气而是憋足劲的难咽?不管咋的,都是俺这当大哥的不对,俺是腽肭脐(海狗的生殖器),行了吧?”
“牛二!牛二!”云凤扯着尖嗓子喊着寻过来,“快点儿。小樱桃来了,她找你?”
“啥腽肭脐,咱不懂!”牛二走开的回头,狠呔呔的压住嗓子对吉德说,“你这情种,就欠揍!”
“你不情种,俺看你还欠揍呢?”吉德笑哧哧的,也坠地有声地悄声说:“快去吧!老情人等着呢?”
“啥老情人,咱不再乎?没交换八字,啥都白扯,我才是牛二哥那没过门的老婆呢?”云凤尖耳快嘴地顶吉德嗓葫芦,拉过牛二,“小樱桃在东厦屋帮忙掐豆角呢,看来有些不对劲儿,你和小樱桃好好唠唠。”
“她咋啦?”
“瞅你急的,还不是她爹?”云凤嘴碎的嘚咕:“这还有几天了,她爹抠的,还管婆家要啥玉镯子,说是给她弟弟娶媳妇留着,这、这不卖姑娘呢吗?”
吉德看牛二和云凤嘁嘁喳喳走开了,就进院到土狗子洞房转转,屋子里表糊一新,四铺四盖,摞在新从木匠铺买来的炕琴上,自家编的新苇席上一张新炕桌,上面摆着红釉子白花茶碗。
“不错啊!这上轿扎耳朵眼儿的事儿,先将就吧啊?”吉德拍着土狗子和土拨鼠的脸蛋子说:“你俩小子,这炕洞不是石板铺的,噗嗵塌了,别叫俺拿镐刨你俩啊?”
“德哥,你忘了,我俩可都是爬洞的高手啊!别说炕洞了,啥洞不能爬呀?嘿嘿……”
“哈……”吉德想起闯关东来的道上,车老板子大老孙说的笑话,就拿来取笑双棒儿,“俺看有一个洞,你俩没法爬?”
“啥洞?”
吉德招招手,双棒儿双双把耳朵够够地凑到吉德嘴边儿。吉德边笑边嘟囔囔,双棒儿听着听着,乐得把吉德按在炕头上好一顿格唧,“你不也从那旮旯爬出来的吗?”
吉德和吉盛喝完土狗子哥俩的喜酒,骑马到了码头,上了火轮,去了三姓。
立秋,宣告严热的夏天结束,迎来作物果实的成熟。秋后一伏,也不能小觑,一出一猛,除早晚凉爽外,晌午大地还是要晒出油的。
就立秋的前两天,也就是牛二要结婚的前天,发生件蹊跷的稀奇事儿,牛二神秘的失踪了。
那天早上,天灰蒙蒙的,秋高气爽的绿黄大地也显得灰溜溜的布满雾霭,日头在东天边儿上画个虚幻而又橙红橙黄的大黄米面烙饼一样的提溜圆,眩晕眩惑的。
一早起来,牛二穿上崭新的长袍马褂戴个礼帽,打扮得溜光水滑,牛二妈奇怪的问这是干啥打扮得乡绅似的。大丫儿笑笑的抹擦红唇,笑侃牛二,妈,这火烧的心啊架上燃烧着的干柳毛,还熬得住了?这越离喜日子近,心越长草!哥呀,这准是去找云凤姐呗!牛二也不反唇,一脸喜悦的笑,到马棚牵出一匹赤兔马,拿糜子做的刷子蘸水好顿刷洗马的毛皮,备上马鞍子,燕雀一样跨上马,豁亮的喊声妈,说声到云凤家看看,就一鞭子跨出院子大门,头也不回的跃蹄扬鬃的消失在牛二妈和大丫儿视线里。
天渐黑了,人静了,还不见牛二回来。
坐火轮从三姓急匆匆赶回来的吉德和吉盛,等了大半天,焦急地瞅着炕上两个邻居小丫头翻绳,在灵巧的小手中,一根红头绳变幻出鱼网、拨楞锤、牛槽、面条各种千变万化的图形,叫两小丫头稚嫩的小胖脸儿上绽开天真的笑靥。无聊的日头在等待中消逝,迎来油灯的天下,昏暗灯光下,未免叫人有些焦虑,一屋的人默然呆坐着,“滴答滴答”的老座钟,恼人的敲着每个人的心房。
吉德猛然想起土狗子哥俩结婚前天晚上,看见牛二和小樱桃,在土狗子家的东厦屋单独嘀咕好一阵子,心中不由升起一团疑团,牛二会不会没去江沿村哪,而是和有情人私奔了呢?他叫大丫儿和几个小姐妹到小樱桃家跑一趟,看小樱桃在不在家,大丫儿忸忸怩怩的不愿去,怕遭小樱桃爹的白眼。几个小姐妹,拽起大丫儿说你怕咱不怕,就说看小樱桃有啥事儿帮忙活忙活,油灯没嘣几个灯花,大丫儿就跑回来了,说小樱桃在家,不吃不喝的正和他爹闹呢。
这?排除徇情私奔的可能,那只有到老鱼鹰家去找了,备不住云凤那旮子有啥事儿拖住了牛二的后腿了?吉德和几个小哥们从马棚牵出马,一溜烟的到老鱼鹰家里。
老鱼鹰窗子透着大亮,屋里传来云凤咯咯的欢笑声,吉德悬着的心一下落体了,看来牛二还在云凤这里。进屋一瞅,却不见牛二,只有老鱼鹰和曲老三。云凤见是吉德,美滋滋地把吉德忙拉到大红蜡烛下,叫吉德看曲老三给她买的金簪玉镯。吉德没心思,问云凤,牛二呢?曲老三问出啥事儿了?云凤说,牛二惦记你德哥备不住这两天回来,就早早的回家了。吉德说这就怪了,牛二没回家,那又能上哪去呢?吉德拍脑门子一想,唉呀,准出事儿啦!曲老三一高蹦起来,这我的地盘,能出啥事儿?老鱼鹰急切的问牛二有啥仇人,没听说过啊?云凤哭成泪人的说,要说牛二有仇人,那一准儿跑不了鲁大虎这损犊子?云凤的话,就像空中的炸雷,太一针见血了,吻合大伙猜疑的蹊跷,找到牛二失踪的结症,情敌!
鲁大虎看上云凤,曲老三和老鱼鹰也都知道,那也不至于到了绑架牛二的份上。云凤这话倒提醒了吉德,想起前些日子牛二和鲁大虎在十棵白杨小树林打架,鲁大虎说的话,叫吉德心提溜到嗓子眼儿。
“曲大当家,鲁大虎可能性最大。他一直为云凤吃牛二的醋。前些日子,牛二来给鱼鹰爷爷送新拉的面,俺亲眼见,鲁大虎在十棵白杨小树林截住牛二,和牛二打到一块儿,叫牛二远离云凤,说他喜欢云凤,还威胁牛二,要不叫牛二等着,这意思……”
“这老臭小子,还真有犍牛啃嫩草的心哪?”曲老三横眉怒目,“我说嘛,鲁大虎咋会告歇呢?啥******说他妈病了,全扯蛋?”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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