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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宿还算消停。雪大,狼啥的也草眯猫了起来,不敢出来觅食。吉德折腾起来几次给火堆儿加柴火,再睁开眼,天透亮了,大雪还没有停的意思,小了许多。他爬起抖抖身上的雪,踢踢身边的土狗子,“哎哎,懒骨头,别冻死过去,起来吧!”土狗子抹下长毛地场挂的霜雪,拱起来,“哈!我说没冻死呢,敢情盖得厚厚的白棉花大被,抵挡了风寒。哎哎,你俩懒鬼,起来了!”牛二和土拨鼠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懒洋洋的。“哎哎你俩别乱动,弄坏了,把大白棉花被叠起来,捎回家好盖。”牛二一噗啦身上盖的雪,抖抖地对土狗子说:“臭鼬子跳舞你唬弄兔子呢,冻蒙登了吧你?这厚雪像被子抗风不假,能叠带回家吗?痴人说梦!这铺的狼皮,倒赶上小火炕了,越睡越热乎!”土拨鼠骨碌一挺,拔起身子,“还热乎呢,我差点儿冻成棍了?牛二,你穿的啥,棉裤又套半拉儿羊皮裤,敢是了?我穿的啥,几年的破棉裤,拨离盖、屁蛋子,都剩两层布了,还是咱妈稀罕我,临走时不知搁哪翻腾出几块破羊皮,呼达的撩几针,总算不透风了,囫囵上了。这破羊毛大氅还是咱爹搁身上现扒下来的呢,这会儿咱爹出门啥的,不知冻成啥样儿呢,还说呢?”吉德从爬犁上扛回一袋草料,“土拨鼠别抱屈了,等回去大哥弄点儿好羊皮,叫大舅缝几身,都换换新,省得再出门冻着。唉,这些年真苦了你们,跟大哥,不会再叫你们兄弟冻着饿着了。帽子,换猱头狐狸皮的。鞋平常换毡靴,现成的咱们留下十双。出门走远道,还得说皮靰鞡这玩意儿,抗冻,不反潮,换换干松的乌拉草就行了。哎,你们几个,拿喂得锣,把火架旺了,化些雪水儿饮马。这马要缺水,更完犊子了!”
从哈返回山里途中,吉德爬犁马帮麻达山,四神秘人乞求傻哥出手搭救,吉德化险为夷,在香獐子沟打场子兑换货物当中,发现麝香大有市场,抢手商机,哪能错过?
贼拉拉的小清雪和着刀子似的嘎嘎的杀人小寒风,打得路人猫捂脸、龟缩脖儿、鸡抱膀儿,匆匆碾碎地面洒落的一层薄薄雪花,各自烦心巴拉的钻进应该去的暖和窝巢里,绷着炭火盆不想再挪开热炕头。
吉德一队爬犁逶迤的出了哈城,过了松花江,驰骋过了一片雪原丘陵地,一头扎向嵽(die)嵲(nie)大山里,直奔大青山顶走去。
卷卷的山风吹响山林,呼啸着大雪片,滚滚的在漫山沟沟岔岔中穿梭,厉色鬼一样可人脸刷刀子,打得人跟马如同拉磨带蒙眼的毛驴,瞎蒙败道。
牛二赶着打头的爬犁,一会儿撞上一搂粗的大树,一会儿陷进大雪壳子里,又一会儿叫风头打回转了马头,二十几个爬犁搅在一起,在狭窄的沟谷里回转不开。这匹马腿儿绊住了那匹马的马套,那匹马的马辔头挂在那架爬犁辕杆子上了,真是‘瞎马打里乱了套’,搅成一锅粥,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马爬犁弄顺流了。天老爷也跟吉德一伙儿人作对,大雪片儿带走了刺冽冽的寒森森的呜噎山风,接踵尾随而来的是漫山遍野的漫天鹅毛大雪。雪片儿,一片儿携一片儿的携手搭肩,飘逸的、潇潇洒洒的、茫茫的天地浑然一体,浑沌噩运来了,麻达山了。
爬犁帮一开始是笼罩在大雪里,影影绰绰的互相还有个照应。后来爬犁帮就是裹在大雪团里了,微微冷风裹脚布似的助纣为虐的抟溜着雪团子,人跟人对面不见人,世上万物白雪尽染。吉德哥几个重新链好爬犁,后面马缰拴在前头爬犁后柱上,一架接着一架,牛二在前,土狗子殿后,土拨鼠居中,吉德牵着马耙扎在最前头开路,一跐一滑,艰难的跩跐。“牛二薅住俺的马尾巴,别撒手,一架爬犁跟一架爬犁,照顾好喽!”牛二扯嗓子问:“嗯哪!你能摸着道吗?”吉德回头喊:“白茫茫的,老花瘩眼,啥也看不清,大约坶,蒙呗!注意呀啊,绕着点儿,俺脚磕绊上块大石砬子了,冒锥的,好大!俺搁脚耥耥,大石头旁边是大雪隘子,将将够过一架爬犁的,牵好马,慢慢蹭过去。就这一噶达,前面宽敞多了,俺睄不见树黑影了。”吉德话音未落,脚下一打出溜滑,就觉得拨拉盖(膝盖)硌秃噜皮了,血拉拉的疼痛。还没等他爬起来,就听后面不知哪个爬犁“咔嚓、搁浪咣当”刮拉上大石砬子了,爬犁栽栽的一扽,前后爬犁链条的又挣回来了。吉德爬起来,叫牛二上后面看看,就听土拨鼠喊:“大哥,没事儿!一根爬犁杆子窜出一截,刮拉上的,我碓回去了,没事儿。”吉德朝后喊:“土拨鼠,你就站在那石砬子那旮子吧,等爬犁都过完了。”“嗯哪!”土拨鼠答应着,吉德又起步了。
渺渺帡幪舞罩着雪花,渐渐的雪花在黑霾中隐身得隐隐约约了,可照样撞人眼的在黑朦朦中施展威风。吉德努睁双眼,试图看清周围近况,寻找记忆中的宿缘,可那只是大脑中的存留,眼前雪迷了视线,黑下来的天更使眼珠子盲人瞎马了,难辨东南西北。“牛二,大估景,这拉溜该是咱来时住过的地场了,这咋啥亮也摸不着呢?”牛二舔着冻裂的嘴唇,咝咝啦的也说是啊,“咋一样儿眼熟的都没呢?那棵老高老粗的大松树,这就怪了?”吉德吓人的说:“坏菜了,麻达山了!”牛二啊一声的惊愕,“那可咋整啊?要真麻达山了,那可操大鸭蛋了,我看不像吧?”吉德寓意深长地说:“弨(chao)弓)无弦,背相反,韔(chang 盛弓的袋子)也难装。老天惝(tang 失意)于人,人不可怊(chao 悲伤失意)。打尖喂马,点上明子,摇鼗奏响峽谷,诏谕神灵吧!乞求山神爷指个出路,咱麻达山了,不能再走了,只有守株待兔,等待老天爷的天兵天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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