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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悠来找林子淼就是为了高以美的事。
林子淼是唐家的媳妇,高以美自杀把矛头对准了林子淼,相当于也折了唐家的面子。
唐魏然听闻消息后冷哼一声:“没个安宁!”
方悠听了维护儿媳,“依我看,这事和子淼没有半点关系,以美那孩子我了解,但子淼什么脾性我也懂,她不会无缘无故拿不好听的话去惹谁。子淼和我们家小白在一起,也不图他什么,更不会用小白的身份地位去炫耀什么,说白了,就是以美的话被人听岔了去,才导致现在风言风语尽是些不利于子淼的消息。”
唐魏然拿拐杖敲了一下地面,厉色:“高家一直以来都介意唐白没要他们家的女儿,去年高家酒宴,唐白摆了他们一道,后来唐白要与林家那丫头订亲,高家两兄弟脸色都很不好,后来林家丫头不是没有出席唐白的订婚宴。”
说到这里唐魏然再次冷哼。
方悠对去年林子淼缺席唐白订婚宴的事一直半知不解,“这事你们后来都没说,子淼和小白两情相悦,她怎么会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
“林家那丫头虽然不是个听话乖巧的,但也是个聪明人,起码要比高家的女儿要聪明,这样的人怎么会傻到缺席自己的订婚宴。”
唐白为了那场婚宴花尽了心思,甚至订婚时间都放到了他的生日上。
要知道,唐白自打方悠离开后就没过过生日了,那一次也恰好方悠回来出席他的订婚宴,唐白想必也告诉过林子淼。
唐白为她做到如此份上,林子淼还缺席了,那就真的愚蠢至极了。
唐魏然虽然不说,但早知道其中有内幕。
只是接下来就是唐白的政选,他见唐白不动声色接受了高家的帮助,也就没多说什么。
毕竟他是个商人,利益永远至上。
高家有利于唐家,那么他会选择和高家合作,不管高家存着什么念头,唐白的政选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政选之后,唐白选择怎么对待高家,那就要看唐白的选择了。
唐魏然虽然会干预唐白的抉择,但在某些事情上,他选择冷眼旁观,只要对方不危及唐家的利益,他一概睁只眼闭只眼。
而照唐白坐上高位后对待高家的态度来看,高家或许真的曾对林子淼做过什么,据宋庄透露,唐白对高家下过手。
唐魏然依旧不动声色,但他深切明白,儿子很爱林家那个丫头。
后来,唐白和林子淼真正确立了关系成了唐家的准儿媳后,高家两兄弟三番两次因为高以美而抹黑林子淼的名声,尤其把状告到了唐家,屡次称林子淼无法无天不懂规矩欺人太甚。
“高家是蹬鼻子上脸了,先不说林家那丫头是否做了些过分的事,斥责的这些事难道不是该由我们来?我唐家的媳妇,什么时候轮到外人评头论足了?”
方悠怔了怔,“魏然,你的意思是?”
唐魏然一拄拐杖,“林家那丫头痞不痞嚣张不嚣张,难道外人要比我们更清楚?简直不像话,高家欺负人欺负到我唐家头上了。”
“小白已经上高家解决这件事了。”方悠微笑,“小白有分寸的,定不会让自己媳妇受委屈。”
“还是不行,唐白去了即便担下了这个事,林家那丫头到底没到场,保不准高家的女儿回头又闹出点什么风言风语来。”
“那依你的意思……”
“你陪着林家丫头走一趟,有什么话都当面说,你和唐白都在场,到底是黑是白,都说开了,谁的错,道不道歉,自己看着办吧,总之人要去一趟,不能让高家又在背后说什么难听的话。”唐魏然考虑得很周到,“林家那个丫头自从认识唐白起就出了那么多事了,上流的圈子里对她的风评一直不怎么好,以后她嫁进来,又有高家在背后嚼舌根,三天两头说她仗势欺人粗野没教养,这日子还过不过?你带着那丫头上趟高家,把事情都说清楚,以后高家要再敢在背地里诋毁我唐家儿媳的名声,后果自负!”
斩草要除根,唐魏然让方悠带着林子淼走一趟高家,先礼后兵,高家要是识相,懂得以后该怎么办。
方悠到了林家,也不多说什么,只牵着林子淼的手出门拜访高家了。
她事先给唐白发了短信询问情况,唐白说他人还在高家,她们这趟赶过去正好。
车上,方悠对林子淼意味深长道:“妈对以美感觉一直不错,但是做妈儿媳的是你,不是以美,妈自然会护着你。但是以美那孩子平常也懂礼貌,对我也很是孝敬,今天她病了,妈这心里也有些难受,今天子淼就陪妈走一趟,看看以美。而且依妈看,你和以美有些误会,今天去,大家把话好好说了。”
方悠是个高雅人,自然不会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但该有的意思,她都传达给林子淼了。
林子淼听了也明白,颔首道:“我听妈的,会和高小姐好好说,不会让妈为难。”
方悠拉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好孩子。”
一到高家,因为有方悠陪着来,高家人对她们倒是有礼得很,请进客厅后奉上了好茶。
前来迎接的是高锐,他脸上露着高深莫测的笑意,眼神扫了圈林子淼,最终落到了方悠面上。
“唐夫人今天上门,陋室蓬荜生辉,只是不知唐先生可好?”
“魏然很好,多谢高先生关心。”方悠笑着拉过身畔的林子淼,“这是我儿媳,林家的小姐,子淼。”
林子淼朝高锐点点头,面色自然,“高先生。”
方悠先入为主介绍了自己的儿媳,她的儿媳自然也是唐家的媳妇,让高锐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先挑林子淼的刺,只能也笑着回道:“林小姐我是知道的,年纪轻轻,也是大名鼎鼎的了。”
话里含着几分讥诮。
方悠也不动声色,“子淼人好,我和魏然也知道,到底是我们家小白看上的姑娘,自然和平常人家的小姐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不过大名鼎鼎,在船王面前,我们家子淼可真算不上。”
“唐夫人说的对,不知今天唐夫人和林小姐上门,是为了什么?”
方悠见高锐不主动提及高以美的事情,也不着急,只说:“昨天就听说了以美生病的事情,又恰巧小白在这里,所以我带着我儿媳来看看以美,不知道以美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家美美啊。”高锐冷笑一声,“说起来也是老天保佑,没有出事。”
他的眼神冷冷落在林子淼身上。
林子淼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没应声。
方悠接话:“可不就是老天保佑,这好端端的出了这档子事,依我看,以美应该好好疗养疗养。”
“疗养那是自然,只不过医生说了,我们家以美那是心病。”
“那心病可不轻,竟然起了轻生的念头。”方悠颇显担忧,“医生具体有说什么吗?在哪里医疗比较好?”
“医生说了,我们家以美的心病是被人气出来的!”高锐说到这话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方悠眉目微微一敛,朝身边乖乖坐着的林子淼看了一眼,又问高锐:“那可真是了不得,我们能去看望一下以美吗?”
“可以。”高锐并不拒绝,站起身道:“这会儿我弟弟和唐会长也在。”
“那正好,有什么话可以一起说了。”
“也是,我们兄弟俩也正好有事要说。”
三人随即上楼去了高以美的卧室。
高以美穿着白色睡衣卧病在床,床边立着点滴设施,正在给她输液。
穿着笔挺黑西装的唐白正和一身民国装打扮的高响站在窗边低声说什么。
高以美怔怔盯着唐白俊挺的身影发呆,直到卧室的门被人敲响了,她才转过脸来。
房门一开,三个人走进来。
高以美看到来人愣了愣,随即眼泪掉落下来,苍白的小脸凄凄楚楚,甚是一副可怜样儿。
“伯母!”苍凉一声唤。
一直牵着林子淼的手走进来的方悠稍稍松开了她的手掌,上前拉住了高以美苍白无骨的手指。
“以美,你还好吗?让伯母看看。”
高以美凄然泪下,半身偎进方悠怀里,“伯母,您总算来看望以美了,以美以为您把我忘记了,您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
窗边的唐白和高响转过头来。
唐白看了眼床边的母亲,又瞧住跟在后头的林子淼,看向高响,“高副市长,我妈和我未婚妻都来了,你看……”
“唐夫人来了,可真叫我惊喜。”高响也看到了林子淼,所以截住了唐白的话。
他和唐白话没谈妥。
唐白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不能动林子淼,但是他女儿受了林子淼不少委屈,这一次不能就这么算了。
自然,他敢算计林子淼还是因为林子淼到底没进唐家的门,之前唐魏然对那些风言风语只字未提,他以为唐魏然是从心里讨厌林子淼这样的痞子而对他们家美美心存希望的。
单单从表面看,他们家美美不知胜过林家那个野丫头多少,高响也是怀疑唐白的眼光,放着他们家这么完美的美美不要,偏偏要同林家那个臭丫头订婚!
这口气,他们高家是咽不下去的。
他朝兄长看了一眼,高锐使给他一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高以美伏在方悠怀里,目光稍稍一抬,落到了林子淼身上。
林子淼不动声色地朝她露出一个冷笑,开口却是温温和和:“今天我陪我妈过来看看高小姐,我看高小姐哭得这么起劲,身体怕是好得差不多了吧。”
高以美的抽噎顿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思考林子淼的“妈”是谁,转念一想,她愣住了。
林子淼连未来婆婆的称呼都改了,“妈”都叫上了!
高以美眼圈红了红,扯住方悠的手腕越加委屈了,“伯母,我心口疼。”
“怎么会心口疼的?”方悠忙扶着她躺下来,“快躺好,再让医生来瞧瞧。”
高响连忙上前看望面色惨白的女儿,高锐叫了医生上来。
林子淼和唐白对视一眼,方悠也退了过来,朝儿子招招手,小声问:“怎么样?”
高家两兄弟忙着照顾忽然心口疼的高以美,林子淼等人退到窗畔小声细思。
唐白没答话,只是伸出两指捏了捏林子淼的面颊,笑着说:“刚才见你对人好言好语的,倒是让我吃惊。”
林子淼拍开他的手,“人都说了,娇小姐这是被气出来的,我难不成再气她自杀一回?”
“好好说话,妈问你呢。”方悠瞪了儿子一眼。
“道理是讲不通的,来硬的吧。”
“胡说什么,你爸说了,先礼后兵。”
“我礼过了,妈直接上兵吧。”唐白勾唇冷笑,“我算是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什么了?”林子淼问。
唐白伸手拂开她脸颊上飘过来的发丝,“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转过眼神,他看着方悠直截了当道:“妈,林子淼可是您的儿媳。”
“这个妈自然清楚。”
唐白在说她刚才那么亲昵高以美的事。
三人转回头,高家兄弟正好也看过来。
高响道:“我女儿要休息,我们有什么话还是出去说吧。”
高响请他们全都下楼入座客厅沙发。
高锐搭起双腿抽了一根烟,鹰眸冷淡地凝视唐家的三个人。
“今天唐夫人唐会长来,目的我们也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不知道高先生要怎么做?”唐白的眼神淡淡扫过高锐鬓边的白发。
高锐上了年纪,为人精明而老道,即便他曾经在唐白手里吃过亏,但这会儿,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占了上风了。
其实,唐白完全可以将这件事看做高家利用高以美来对付唐家的阴谋。
顺便把林子淼当做一个引子。
“今天唐夫人也在这儿……”
“有什么话高先生可以直说。”唐白冷冷道,“但是有句话我要提醒高先生和高副市长,不管你们对我有什么偏见,但今天我妈和我未婚妻确确实实是拿着诚意来看望高小姐的,高小姐毕竟也叫了我妈一声伯母,你们总不能让高小姐这个称呼都白叫了吧?”
场面上的话,客套的,阴人的,谁不会说。
高锐冷嗤:“唐会长这个位子,我看是越做越顺了。”
“拖了高先生和高副市长的福,会长这一职,做得倒一直顺手,手里头该握的东西,也握得很紧。”
这个事没法说,高家虽然帮助过唐白在政选中赢了一筹,但他们家到底曾经祸害过林子淼,资料和证据握在唐家手里。
这个事儿就没法提了。
高锐噎了一声,高响接话道:“唐会长,不管怎么说,我女儿受的委屈不能不顾。”
唐白笑了一声,发出简短的一个音“哦?”
高响气道:“唐会长不可能不知道,你的未婚妻一直都奚落我女儿,这一次,若不是你的未婚妻事先挑衅我女儿,我女儿又怎么会想不开到要去自杀?”
他的眼神阴凉扫向林子淼。
林子淼冷笑:“能否请高先生说说,我在你女儿事发前如何挑衅你女儿了?”
高以美自杀前倒是以车挡道,拦住了她和唐白的去路。
高响冷哼:“你对我女儿非打即骂的时候就没想到今天会落下话柄?”
“高先生,凡事都要讲证据。”
“证据?上回警局的事林小姐忘记了?”
“高副市长,看来你很喜欢旧事重提,那件事最后怎么解决的,我想你比谁都清楚!”
林子淼眼神冷厉起来,直勾勾盯住高响。
她实在想不明白,高家的两兄弟怎么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做起事来总喜欢打脸?
这件事和唐白与高锐的那一件是同个性质。
唐白拿车祸证据威胁过高锐一次,林子淼也拿这件事威胁过高响一次。
他们若想要以此泼她黑狗血,她可不干!
高锐猛地吐出一圈烟雾,“林小姐年纪轻轻,口气却不小,说起话来连我这个老弟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难怪我侄女儿会被你欺辱成那个样子。”
“高先生,有一件事你得弄清楚。”冷眼旁观的唐白勾唇一笑,“我的未婚妻,是我宠出来的,你要这么说我未婚妻,得看我唐家同不同意。”
寒意弥漫间,火药味就这么擦起来了。
客厅里一时间静了静,双方僵持不下。
默了一会儿,方悠道:“高先生,高副市长,话呢,我们是一直想好好说的,包括以美那孩子,我们都想好好看望她,但是小白说的对,先不管子淼有没有错,她也始终是个后辈,是林家的千金,也是我唐家的儿媳,高先生刚才那话,确实过头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应该提醒你们一句。”唐白眼皮一掀,眼底冷漠,“你们光顾着来讨伐我未婚妻,却始终忘记了你们想把高小姐嫁给欧家二少爷。”
“那又怎么样?”
“高副市长,高小姐似乎一直都不肯愿意答应这门亲事。”唐白目光犀利,“高小姐自杀是纵然很不幸,但是在高小姐自杀前,你和高先生应该逼迫过高小姐嫁给欧二少爷吧。你们一直说高小姐是被气成这样的,我倒是想问问,到底是你们在气她,还是我未婚妻在气她?”
唐白看得分明,高以美这一次的自杀分明是在抵触她和欧启真的婚事,高家这两兄弟倒好,抓着这件事就把罪名扣在了林子淼的头上。
高响的脸色白了白,眼镜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美美是愿意和欧二少爷在一起的。”
“哦?那我怎么听说欧二少爷不愿意和高小姐在一起?二少爷还跟着欧老夫人求情了,欧老夫人打算不日顺了二少爷的愿。”
唐白这么一说,又把高响气着了。
自家女儿愿意和欧二少爷在一起,但欧二少爷不愿意和女儿订婚,这要他们怎么接话?
不管他再回答是与不是,都折了自己的面子。
高响看了高锐一眼,高锐皱起了眉头。
唐白突然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影落下一道阴影,带着强烈的压迫和张力,直逼高锐。
他的脸融进高锐指间散出的烟雾里,微微一笑,靠近高锐,轻声耳语了一句。
高锐的身形顿时僵硬了,“你--”
“高先生,孰轻孰重,自己考虑。”唐白又退回到沙发里,伸手搂住了林子淼的腰身,似笑非笑:“凡事都要有个度,我唐白接受不了旁人三番两次诋毁我的未婚妻,我时间也不多,没法陪你们在这里演一出演不完的戏,刚才我说的话高先生考虑一下,如何?”
高锐却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时间又沉默了下去。
方悠适时开口:“高先生,我们今天来都来了,我儿媳也来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其实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大家都知道,明人不说暗话,高先生和高副市长给句话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是高家输了。
高锐咬牙切齿,高响莫名其妙,频频看向自己兄长。
唐白见他们不说话,干脆拉着林子淼站起身来,“我们该走了,高先生好好考虑考虑,这件事要怎么办,你好自为之。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人啊,还是别落下把柄的为好。”
转过身去,他又警告一句:“以后逢人别再说我未婚妻不识体统,林子淼是我宠的,她爱嚣张跋扈就嚣张跋扈,干不着你们什么事!林子淼要是不高兴,别怪我做起事来没顾着你们两老的情面!”
软话硬话都丢下了,他带着林子淼和方悠走了。
林子淼听着他最后那番话,心里暖洋洋的,走出去后伸手拉住他的手,“唐白。”
“嗯?”
林子淼笑笑,换了话问:“你最后和高锐说了什么,他脸都气白了。”
“没什么。”唐白挨着方悠也在,又看前方停了两辆车,他便给方悠拉开车门请她坐进去,“妈,您先回去,林子淼我来照顾。”
方悠拉住他的手腕,“小白……”
“没事了,多谢妈今天陪林子淼走一趟。”
“其实是你爸的意思,你爸啊……”方悠叹口气,“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你爸也老了,你爸也喜欢子淼的,你有空多回家一趟,你爸见到你们其实很高兴。”
“我知道,妈回去吧,有空我会带着林子淼回家看望你们的。”
唐白替她关上了车门,让司机走了。
林子淼站在一边看着,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抿着唇微微一笑:“妈刚才说什么?”
“老头子承认你了。”唐白见她笑意更大了,补充道:“那个老头子早该承认你了。”
唐白带她上了自己的车,发动引擎离开了高家宅子。
林子淼问:“高家的事过去了?”
“过去了。”
“你和高锐到底说了什么?”
“一个小把柄。”
唐白自然不会告诉她,高锐在太平洋上的航道还没完事,黑道插手,他损失的利益很大,他苦愁没办法,但又不敢对抗黑道势力。
唐白告诉他,他若是肯听话,他会替他解决这件事,若是他再敢出花招,他在太平洋上的利益将一损俱损。
高家两兄弟都是吃硬的人。
高家的事是解决了,但段钰远那里还有一件事没完。
林子淼考完期末考就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金鹿棠放假后,郁冬冬住在了家里安心养胎,林子鑫天天伺候着她并且乐此不疲,此刻见妹妹要上北都玩也不尽操心了。
他常对林泉说:“父亲,咱们对淼淼的责任权要转移了,我们对淼淼还不如唐会长对她来得操心,您也别太担心了,一切有唐会长在。”
林泉愁眉苦脸:“唐家上次来说了,明年开春就要娶走淼淼。”
“挺好的。”
“她是你妹妹,还小呢!”
“迟早要嫁人的,父亲您也歇一下,妹妹嫁过去有公婆疼着。”
“公婆哪有亲爹亲妈好。”
“您对冬冬不也像亲女儿似的照顾着吗?”
“那不一样。”
林泉瞪眼,唐家那个老爷子哪能和他比!
父子两个人正操着心,林子淼没心没肺在唐白和段钰远的陪同下飞到了北都。
北都算是段钰远的地盘,他尽显东道主身份,又是为他们安排酒店,又是带他们上名地儿吃香的喝辣的,照顾得可谓是面面俱到。
林子淼咧着嘴巴笑,悄悄对唐白说:“四爷这是怕我不开心不肯去探望俞小恩。”
唐白亲了她一下,“四爷丢了媳妇儿,你就多应着他点,他为了你这一趟玩,可是花尽了心思,段家老爷子还想请你上门做客呢。”
“我来者不拒。”
“哦?”
“有你在啊,走到哪儿都不怕!”
一句话,听得唐白眉角眼梢都是笑意,搂住她落下细密的吻。
林子淼吃喝玩乐之后照段钰远的安排,去监狱探望了俞小恩。
如段钰远所料的那样,俞小恩愿意见林子淼。
封闭的会见室里,林子淼和穿着囚服的俞小恩隔着长桌面对面坐着。
俞小恩消瘦了很多,面颊陷进去,衬得乌黑花哨的眼睛越来越大了,里面清冷一片,像是没有了任何感情和思绪。
林子淼看着她,突然想到了在北海监狱里见过的陌陌的母亲卫馨。
她突然心里一酸,“俞小恩?”
俞小恩定定看住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林子淼,你来干什么?”
“你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
“你倒是老实。”林子淼淡淡叹息一声,“你以前倒是经常撒谎,我比较怀念那个爱说谎的俞小恩。”
俞小恩瞧着她,忽然轻轻一笑,笑容给苍白的面孔增添一丝生气,“我倒是怀念以前那个从来不会说谎的茅姝。”
俞小恩伸出戴着手铐的手,手指瘦长苍白,按住了自己的心脏部位,淡淡道:“茅姝在被父母不爱,姑姑嫌弃的时候,还有一个人疼爱。他很宠茅姝,什么都愿意为她做,他说,有我在,别人休想欺负你。那时候的茅姝以为他就是她的全世界,她那么爱他,结果因为太傻太天真,被他亲手杀害了。林子淼,这里空了,所以坐牢并没有什么,我在报复他的那一刻就准备好去死了。”
她用力按了按心脏的部位,依稀有一些疼痛。
别人说时间很强大,会抹掉那些伤痛,其实都是骗人的,真正深入骨髓的伤害怎么会轻易抹掉呢?
事到如今,她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地发疼。
在坐牢的这段日子,她拒绝见所有北都的人,却在面对着苍白的墙壁数着日出日落的阳光光线的时候,感受到了时间最无情的摧残和欺骗。
她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恨李景初,但是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因为太爱了,所以才这么恨。
仇恨是需要用代价去换取的。
俞小恩垂着头,不再言语。
林子淼看到她简短的头发上露出一丝雪白的痕迹。
再看,她的颈后有淡淡的擦伤。
林子淼皱起眉头:“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
“俞小恩!”
“林子淼,看到你,我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而不是被人丢弃在了世界最阴暗的角落里。”俞小恩用苍白的手指撩了一下自己的短发,掩住了发丝中间依稀的白色。
“为什么不见他?”
“谁?”
“段四爷。”
俞小恩沉默了,她放在鬓边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然后蜷缩起来。
她没说话。
林子淼仔细瞧着她,瞧着她瘦骨的身躯和苍白的肤色,抿住了嘴唇:“不管你对李司长是爱是恨,也不管你接近四爷是不是一个阴谋,四爷他……真的很想你。”
俞小恩抬起头来:“他让你来的。”
林子淼沉默。
俞小恩的眼里忽然划开浅薄的寒意,悲怆而痛苦,她指着自己的这幅样子冷声道:“我要怎么见段钰远?用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是用我这个阶下囚的身份?如果现在坐牢的是你,你会让唐白见你吗?”
“你喜欢四爷。”林子淼突然笃定地说。
俞小恩厉声否决:“没有!”
“别骗人了。”
“你也别自以为是了!”
俞小恩突然失去了和她谈话的耐心,站起身来就要走。
林子淼连忙扑过去抓她,“你先别走!”
俞小恩缩着身子连连后退,眼圈忽然就发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林子淼你不知道,你一点都不知道,我是多么害怕见到段钰远,他是个好人,但是我,我是茅姝啊,也是杀人放火的俞小恩,这么肮脏丑陋的我,怎么能见段钰远?”
她不顾女狱警的警告,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眼泪大颗地滚落下来。
瘦骨的身子像一片秋风里的落叶,摇摇晃晃,浸满悲哀,仿佛随时都要倒下来。
林子淼站住步伐,隔着一米之远的距离盯住她,心里一悲,“四爷让我告诉你。”
俞小恩哭着抬起头来,愣愣盯住她。
林子淼道:“四爷说,他会等你,让你在这里好好的,他会等你出来,也会尽可能把你早点放出来。”
俞小恩掩住面落泪,“没有办法的,这次要关我的是李家!”
李家不会放她出去祸害他们家族的名声。
“四爷说,他在努力,所以也请你努力。”
俞小恩突然蹲下身,大哭出声。
林子淼走不过去安慰她,因为女狱警上前把她拉了起来扣押在长桌前。
林子淼眼看女狱警要赶自己走,连忙道:“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四爷吗?”
俞小恩连连摇头,哭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子淼被女狱警请走了。
监狱外面的长长街道上,段钰远沉默地倚靠着围墙等待。
脚下散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蒂。
林子淼走出来,他用脚把那截烟蒂上的星火碾灭了,抬起头笑着问:“林小姐,怎么样?”
笑容里透出几许期冀。
林子淼看着他,默了一会儿。
段钰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抚了一下子卷曲的头发,又推了一下金丝眼镜,又问:“她,还好吗?”
林子淼费劲地点了一下头,“还好,你别担心。”
“你和她说了什么?她又和你说了什么?”
“她都明白的,四爷,你的心意,她了解。”
“那她为什么不愿意见我?”段钰远的声音急迫了一些,眼神也逼迫了几分。
林子淼定定瞧着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四爷,俞小恩哭了。”
一句话,击溃了段钰远面上的淡定。
他站在围墙罩下的阴影里,忽然觉得心头有些滞闷,他退后了一步,用手指卷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金丝眼镜折射出的白光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她从来不哭的。”
“是啊,她不哭的,所以你应该明白。”
林子淼陪陡然间萧然了的段钰远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
她知道,段钰远喜欢俞小恩。
段钰远默默站了一会儿,面对着那堵苍白而高大的围墙发了一会儿呆,眼神似乎透过这座监狱的围墙看到了内里。
半晌,他摘下眼镜摸了一下眼睛,语气很漂浮:“谢谢你,林小姐,你走吧,我再站一会儿。”
他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了,他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林子淼没再劝他,转过身走了。
人生总有些不如意,但她莫名地相信俞小恩会幸福的,尽管她现在正在牢里服役。
唐白在监狱外面的大道上等她,她推开车门坐进去,唐白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句话,她已经张开双臂扑了上来。
唐白反抱她,笑:“宝贝怎么了?”
“想你了。”
“煽情。”
“你不喜欢吗?”
“喜欢。”
林子淼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他们一共在北都停留了七天,返回A市的前夜,林子淼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
林泉在电话里声音哽咽,颤抖着说:“淼淼,你妈妈醒过来了。”
林子淼的眼泪一下滑落下来。
妈妈醒过来了,于她而言是梦想全部的实现。
一回A市,她就和唐白一起先奔赴医院。
卫雅转入了普通病房,正靠在床头和林泉聊天,林子淼和唐白突然闯入,倒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林子淼目不转睛地盯住床上面色苍白却柔和的女子,她也看着林子淼。
四目相对,林子淼觉得床上女子的眉眼像极了自己。
林子淼的视线渐渐被水雾遮挡住了,呆愣间,她只感觉唐白轻唤了自己的名字,父亲站了起来向她招手,但她什么动作都没有,满心都是卫雅脸上眷恋而慈祥的笑容,以及那一句温和沙哑的声音:“是淼淼吗?”
林子淼哭着扑上去,双臂使力,搂住了母亲的脖子,“妈妈!”
卫雅微笑,眼泪掉下来,不住抚摸林子淼的短发,哽咽着叹息:“淼淼,淼淼,我的女儿。”
“妈!”
“好孩子。”卫雅俯首,亲吻她的发顶,眼底柔软得仿似泛着珍珠的光华,“妈妈回来了,淼淼,以后有妈妈在,过去的十来年,辛苦你和子鑫了。”
抬起眼睛,她看到床前衣装笔挺俊秀颀长的唐白,笑容愈发和蔼了,“这是唐会长?”
“妈。”唐白礼貌颔首,“叫我唐白就好。”
“唐白,谢谢你照顾我的女儿。”
唐白谦恭一笑,看向林子淼,林子淼泪眼朦胧,又哭又笑的,他的小痞子,这一回终于可以阖家团圆了。
医生说,卫雅虽然奇迹地醒了过来,但身体还是很虚弱,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日子。
这么一住就是大半年。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份,卫雅痊愈出院。
出院的第五天,林家请了郁家和唐家吃晚饭。
饭菜都是卫雅亲自下厨做的,林子淼和郁冬冬帮忙打下手。
郁冬冬身孕七个月了,肚子很大了,现在行动很不方便,卫雅劝她休息,但她不肯,说今天难得三家全聚,妈下厨做饭,她必须帮点忙。
卫雅笑得温和,很是疼惜这个儿媳,一直让林子淼帮着照顾点。
林子淼一边洗菜,一边闲闲道:“妈自打见了冬冬姐后就一直惦念冬冬姐,把冬冬姐像菩萨似的供起来,把我像丫鬟似的使唤着,到底不一样啦!”
卫雅专心烤牛排,“原来淼淼也知道啊。”
“妈你什么意思?”
“我常听你爸讲,你小时候神经就比较大条。”
“我哪有!我明明很细腻好不好?”
林子淼一甩手,满手的水滴就溅到了正进厨房的郁冬冬身上。
郁冬冬惊呼一声,往后一退,后背直接撞上了跟在后面的林子鑫身上。
林子鑫伸手一按,扶住了郁冬冬的腰身,急忙问:“冬冬,怎么了?”
郁冬冬站稳了一抹脸,满脸的水迹,不由笑了:“没事,是水。”
林子淼连忙把手藏到身后,暗暗吐舌:“姐没事吧?”
林子鑫瞅到妹妹的小动作,又瞥到她身后的蔬菜和清水,嗔道:“林子淼你干什么呢?不要乱甩手,你姐怀着孕呢,打滑了就不好了。”
“你们干嘛呢,不在外面坐着跑这里来干什么?人多拥挤,出去出去!”
林子淼还没赶人,卫雅就拉过她,柔声斥道:“这么大人也没个轻重,你在这里帮忙看烤箱,冬冬,子鑫,你们俩出去,等一下客人来了,你们帮着招待一下,对了,你们爸呢?”
“爸在书房。”
“让他没事也下来,六点了,亲家该都到了。”
卫雅拉上厨房门,嘱咐了一遍佣人们该干的事,又回去做菜了。
林子淼嘟着嘴满脸不乐意,不和卫雅说话。
卫雅倒笑了,“淼淼,和妈妈说说你婆婆,你婆婆对你好吗?”
她只见过亲家母两次,都是上医院来探望她的。
卫雅觉得,亲家母人温雅有礼,很有贵妇人的范儿,但看看自家女儿这么个痞子性子,不免有些担心她们婆媳间的问题。
“挺好的,妈,我婆婆疼唐白,所以也疼我。”
“多亏你婆婆只生了一个儿子。”
“多生几个又没问题,手心手背都是肉。”
卫雅瞅了她一眼,又问:“淼淼以后想生几个?”
这一年国家是放宽了二胎政策的。
“一个。”林子淼抿着唇笑笑。
“女孩?”卫雅也笑。
“谁知道呢?”林子淼见厨房里没什么忙可以再帮,擦干净手就出去了。
正巧,郁家两老到了。
林子鑫和郁冬冬忙着招呼两人,林泉也下来了,和亲家寒暄一阵后就拉起了家常。
没一会儿,唐家三口也到了。
佣人上茶备点心,客厅里一时热闹无比。
林泉看着满堂亲友,心里莫名欣慰了,他们这家里,第一年过得如此热闹。
唐白是下了班直接过来,身上是上班时的黑西服,外头寒冷,他刚脱下大衣,林子淼就迎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大衣给了女佣。
唐白搂住她腰身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这么乖?”
她的头发已经长了,垂到肩头烫了卷,柔顺极了。
“我妈嫌弃我。”她偷偷告状。
唐白失笑:“怎么?”
林子淼没回答,只朝他身后的唐魏然夫妇打了个招呼。
三家人坐到一起,其乐融融。
聊了一会儿家常后,大家开始关注郁冬冬的肚子。
郁冬冬胎动了一阵,林泉眼里一亮道:“这孩子经常调皮,估摸着是个男孩子。”
“冬冬不喜欢吃酸的,我看是个女孩子。”林子鑫道。
林子淼反驳:“酸儿辣女,姐也不喜欢吃辣的,怎么就能说是个女儿?依我看,哥哥有儿子命!”
众人掩嘴笑起来。
郁母抚着女儿的手道:“男孩女孩都好,我们都喜欢,都是宝贝外孙。”
卫雅也笑:“是啊,生儿生女都无妨,我们都喜欢得紧。”
说着说着,话题就绕到林子淼唐白身上去了。
郁母很是关心地问:“子淼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开春就结。”方悠答。
“那也快了,恭喜恭喜。”
“冬冬要生孩子了,才是恭喜呢。”
谈笑间,林子淼去了趟卫生间,一转身,唐白跟了过来。
林子淼堵住门口:“你来干什么?”
“你来姨妈了?”唐白直言不讳地开口。
林子淼面色发红了,“你怎么知道?”
唐白伸指捏了下她的下巴,“你老公给你算着。”
“你--”
“怎么又来姨妈了?”唐白掐着她下巴仔细端详,“我算好日子的,也够卖力了,怎么还是怀不上?林子淼,你没吃药吧?”
林子淼大力拍开他的手,“你不是说吃药不好?”
“那你怎么又来姨妈了?”
“一月一次,不正常吗?”
林子淼作势要推他出去,唐白按住门扉反手一关,把她圈在自己和墙壁中间。
林子淼羞恼:“你干什么?”
唐白亲了她一下,“这段日子你躲家里,着实想你了。”
“别乱来,长辈都在外面呢!我来着姨妈!”
“你想什么呢,亲亲你罢了。”
唐白邪笑,抬起她下巴重重吻了吻,林子淼不敢和他多纠缠,赶紧推他出去。
吃晚饭的时候,窗外有五彩亮光升起,有人家在放烟火。
林子淼转头看向窗外那五彩斑斓的华光,忽然兴致勃勃道:“我也要放烟火!”
没人笑话她幼稚,也没人劝阻她,长辈们让佣人准备了些小样的烟花棒。
郁冬冬怀着孕不方便,林子鑫陪着她,也没去放烟花。
唐白和林子淼站在庭院里,把烟花棒插在地上,拿打火机点燃了,然后捂住耳朵人躲得远远地,等那燃放的嗤嗤声响起来,也待绚丽的小簇火花点亮了林宅上方的夜空。
林子淼看着那烟花在自己面前升腾而起,高兴得朝前冲。
唐白一把拦住她,“烟花燃尽了会把棒子砸下来,你别过去。”
“没关系啊!”
“林子淼!”
“你不喜欢你别过来!”
唐白气结,他还真不喜欢玩这些玩意儿,只是她喜欢,就陪着她玩了一会儿。
屋子里,长辈们都看着。
林子淼拿起完好的烟花棒,点燃了,恶作剧一般一根根往唐白那边扔。
唐白那般淡定之人,这会儿也被她扰得惊呼一声,赶紧跳开。
客厅里的方悠看得嘴角含笑,对唐魏然道:“小白那个脾性,也只有子淼治得住了。”
唐魏然看着唐白在满院子点燃升腾的烟花里追着林子淼四处跑,眼底也漫开了一点笑意。
他记得,从小到大,早熟的唐白从来没有那样子欢快奔跑欢笑过。
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露出那样轻松欢快的笑容。
漫天的烟火在燃到了最华丽的颜色的时候渐渐熄灭下去。
唐白拦住林子淼的腰身,将她抱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
林子淼搂住他脖子,放声大笑。
最后一点烟火的紫光在她眼里湮灭了,也在他琥珀色的眼瞳里留下了最后明亮细碎的星光。
沉睡了十年之久再次苏醒过来的卫雅看着院子里女儿的笑脸,又看看沙发上儿子对儿媳的满足爱护,第一次觉得,上天待她太过善良。
所谓的幸福,也不过如此,亲友俱在,阖家欢乐。
*
二零一七年三月初六,唐家大少爷唐白大婚。
新娘是曾经与他订过两次婚的林家小姐林子淼。
据说,唐少爷在做了唐会长以后送了一条商业街给林小姐做聘礼,到现在,南府路广场上的大屏幕上还打着那条横幅:南府有路,林氏子淼。
如今,大婚这日,A市商政界高层统一发出贺词:祝糖水夫妇新婚快乐!
为什么是糖水夫妇?据知情人称,唐会长一开始认识林小姐的时候,林小姐自称自己为“三水”,唐白和三水,两年多的恋情终成正果,人称“糖水之恋”。
糖水夫妇的婚礼甚为豪华,一切都是唐白自己亲手打点的,林子淼的婚纱也是由唐白请人专门定制的,与他的礼服是情侣款。
前来参加他们婚礼的来宾中,林子鑫和唐远然都是一家三口--二月份的时候郁冬冬顺产产下一名七斤重的女婴,同月,唐远然从别处抱养了一名刚出世的男婴。
林子鑫和郁冬冬的女儿是冬天生的,又白白胖胖特别漂亮,所以取名林应雪。
唐远然的养子叫唐一默。
林应雪和唐一默,生日只差两天。
方悠有时候跟卫雅开玩笑:“亲家,我的小叔子家刚生一个男孩,长得也算眉清目秀的,你们家要愿意,把小雪给我们小叔子家做媳妇了。”
卫雅笑着道:“即便我同意了,阿泉还不同意,小雪现在是阿泉的小宝贝。”
林子淼做着新娘,看到方悠手里抱着的小男孩,不由心生欢喜,抱过来仔细看了看。
小男孩长得不像唐远然,没有那头栗色的头发,也没有琥珀色的眸子,但是林子淼知道,那是欧紫的孩子,也是唐远然的亲生儿子,因为小一默的眼睛像极了他生母。
唐白曾私下里问过唐远然,唐远然点头默认了。
又问起欧紫现状,唐远然说她会一直待在国外,欧家不再管她了。
唐白看了唐远然平静的脸一眼,告诉他:“我会把小韵接回来。”
唐远然苦笑,没说话。
唐魏然对莫小韵松口,是在唐白大婚前的二月份,恰逢唐远然接了小一默来生活,唐白提出要把莫小韵接回唐家,和方悠努力了一段日子,唐魏然终于同意了。
皇逸亲自去接的莫小韵,莫小韵对于再一次上唐家有着本能的畏惧,一向开朗的人,此刻也沉默了少许。
等到了唐家,她看到唐魏然方悠和唐白,怯怯的,眼里有泪水。
唐白牵着她的手走到唐魏然面前,柔声说:“别怕,哥哥在这里。”
莫小韵拉住唐白的衣袖,小心翼翼打量唐魏然陌生而熟悉的脸庞。
方悠心疼地唤:“小韵,别怕,这里是你的家。”
唐魏然仔细盯住怯弱的莫小韵,他觉得这张和唐白相似的面孔有些陌生,陌生得像是不曾见过。
但是,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泪水,她在犹豫,他也在犹豫。
过了半晌,唐魏然开口:“小韵,我是你父亲。”
莫小韵扑进唐白怀里,哇一声哭了。
所有人都欣慰了。
莫小韵在十年之后,终于被自己的父亲认可了,她成为了唐家的小姐。
所以唐白和林子淼的婚礼十分热闹,多了很多人,莫小韵跑来跑去叽里呱啦。
林子淼让陌陌做了自己的伴娘,陌陌长高了不少,穿着精致的伴娘服显出少女的青葱韵味来。
卫雅乍一眼见到清秀的陌陌,心里就莫名感到一酸。
林子淼看到母亲对陌陌的眼神,笑了笑,推了陌陌一把,“这是我妈妈,陌陌,你叫小姨。”
陌陌和卫雅都对这个称呼感到很奇怪。
林子淼眨着眼睛笑:“快叫嘛,没感觉很亲切嘛?妈,陌陌是我的妹妹呢,你以后好好照顾陌陌。”
这一场婚宴,林子淼也给远在意大利的穆渊和李梓余发了请帖,两人都没到场,只是发了祝福和贺礼来。
天边的烟火燃放到极致绚烂的时候,这场轰动豪华的糖水夫妇婚礼也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落下帷幕。
唐白和林子淼婚后住在金象湖公寓那边,新婚之夜,唐白极尽疼爱她,手指抚摸她光滑的脸蛋,声音沙哑道:“林子淼,不许想别的男人。”
彼时夜半,她迷迷糊糊,“你怎么知道?”
唐白冷哼一声,咬住她的嘴唇含糊不清道:“都嫁给了我,还能想别的男人。”
穆渊不参加他们的婚礼,发了贺词来,她抱着手机看了好半天。
林子淼睡意全无,清醒了过来,眼前是唐白放大的俊脸,她想也没想一巴掌就招呼上去。
唐白没预防她这一手,左脸被打个正着,冷着声音道:“你干什么?”
“你套我话又干什么?”
唐白这个腹黑狡诈男,知道她睡觉的时候最没防备,一个劲儿套她的心里话。
唐白按住她大吃飞醋:“你看清楚,谁才是你老公!”
林子淼一脚踹开他,“婚礼上高以美的眼睛就跟牛皮糖似的一直黏在你身上,我也没说什么话,穆渊人都没来,就发了条信息来,唐白,婚宴上别人灌你的是酒,不是醋!大半夜你少来折腾我!”
被折腾了又被吵醒了的林子淼大发脾气,抱着被子拿光溜溜的脚去踢唐白。
唐白按亮了房间里的灯,反手抱住她好声安慰,“宝贝别气。”
“你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
林子淼这才心里舒坦了,躺下来继续睡觉。
婚后,虽然唐白在家里对林子淼有求必应,但在外面,他对她管得很严。
林子淼还没毕业,但是趁着干劲先找地方实习了。
她是学画画的,也不喜欢和别家的小姐贵妇似的养在豪门里无所事事,所以在嫁给唐白前就偷偷画了几本漫画,这会儿独自找漫画社投稿,被退回来好几次,她就干脆放在网上做连载。
这个事儿,唐白也不知道,他每天朝八晚五地上班,林子淼乐得自在,躲在书房里偷画漫画,找不着灵感,她就按开电视,一个台一个台的播放过去,突然就瞥到了一个正在采访邓月然的娱乐节目。
林子淼仔细盯住邓月然完美美少年的脸,忽然一拍手,她要画一本全新的漫画,就以邓月然这样的娱乐圈美少年为男猪脚!
她换了衣服就往门外跑,李嫂从厨房里出来唤道:“小姐,唐会长昨天说了,今天他早回来,让你在家里等他!”
养得有些大个儿的茶壶也屁颠屁颠跑出来,在玄关处蹭着林子淼的腿,林子淼一脚轻轻踢开它,对里头的李嫂道:“我马上回来的!”
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她约了邓月然出来喝咖啡。
邓月然以为是咖啡厅那种情调,特意戴了帽子口罩和黑超,结果到了地方一看,林子淼只是请他喝纸杯的速溶咖啡,谈话就在路边的小公园里进行。
公园里人不多,他们两个一人一杯咖啡,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条凳子上看前方嬉戏的小孩子。
“淼淼,你没变呢。”这是邓月然的第一句话。
他以为,她结婚了会变得有些不一样,但是见到她,他才发现她脸色瓷白眼睛黑亮清冷,笑起来带着点痞子味儿,从没有变过。
“没变,为什么要变?”
唐白对此总是很苦恼,他以为她婚后会淑女点,哪想到她是一层不变,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
“挺好的。”邓月然喝了口热乎乎的咖啡,笑意暖暖,“淼淼找我什么事?”
“嘿嘿。”林子淼咧嘴笑笑,凑过身去,“我想对你做个专访。”
“专访?记者?”
“不是不是,就是我……我在创作,所以想以你为原型创造一个主角,哈哈哈,你愿意接受我的小小采访吗?”
“作家?”邓月然眉眼弯弯,“淼淼喜欢,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
“不是作家。”林子淼抿唇笑,“既然你愿意,那我们开始吧。”
“好,你问。”
林子淼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黑色水笔,轻咳两声,开始采访:“第一个问题,请问你平日里的性格是怎么样的?额,这个是你自己说的,而不是从外人的角度来评价,毕竟自己才最了解自己是什么样的,对不对?”
邓月然很顺从地全程配合她的采访,可以说是有问必答。
一来二去,等到采访结束,天就黑了。
林子淼把东西收拾好,站起身来,很是满意:“月然,我请你吃饭。”
话说完,她突然想起来李嫂的话,暗思不好,赶紧把手机掏出来,已经晚上七点了。
刚才采访邓月然,她怕被打扰,手机设置静音模式,唐白打了七八个电话过来。
她连忙回拨了一个电话,唐白一秒就接了,声音冰冷:“你在哪里?”
“外面。”
“外面是哪里?”
“我马上回来!”
“哪里?”
“我自己回去……”电话那端传递过来淡淡的压迫,林子淼底气不足,小声道:“滨江大道37号街心花园。”
顿了一下,她瞥到身边的邓月然,又补充道:“我和月然在一起。”
唐白不说话。
林子淼又说:“那个,我们都没吃饭,你吃了吗?”
唐白冷笑了一声,“你给我等着。”
电话挂了,林子淼转过脸朝邓月然抱歉一笑:“唐白要过来,等一下一起吃饭吧。”
邓月然柔和地点点头,“唐会长很紧张淼淼呢。”
“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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