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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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一年级到三年级，一到冬季，少敏上学的时间几乎都是断断续续，但她的成绩在班上却依然一直名列前茅，经常惹得和她同班同村的其他孩子的家长拿她比较，“你看，人家少敏，几乎没怎么上学，成绩还比你好。”

时光飞逝，时间一晃到了1991年二月。

时令虽然已过立春，但一场春雪，将刚刚升起的春暖又降了下去，整个鄂西南和湘西山区像一个冰窖一样，路面积雪皑皑，春天潮湿的风和雪的寒冷结合在一起，使春寒的冷更加彻骨

春节刚过，节日的慵懒和热闹的气氛还没有完全退去，村小学已经迎来了开学，从刘家村去学校的路上已经有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在寒风中抖抖瑟瑟地前行。

小小的身影是青岚和林曦。

她们两个共举着一把黑伞，另一只手互相搂抱着对方的腰，正在风中前行。

寒冷的风，将她们冻得瑟瑟发抖，一把伞柄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握着它，一只手纤细瘦长，是青岚的。一只手胖乎柔软，是林曦的。两只小手上，戴着一模一样的手工编织手套。

手套是林曦的，是她阿娘手工编织的。

每天上学的路上，林曦总会将一只手套脱下来，戴在青岚举伞的手上。

其实，天空中既没有下雨，也没有飘雪花，但青岚和林曦依然端端正正地举着那把黑伞。

这是她们两个人没有约定的约定，在下雪、下雨或者其他阴冷的天气里，无论是两个人各自带着一把伞，还是只有其中一个人带着一把伞，她们都只撑开一把伞，共同举着。

这样，林曦便急忙将自己另一只手上的手套脱下来。

“来，岚岚，你带上这只手套，举着伞就不会冷的。”林曦轻言漫语。

“谢谢你，林姐姐。”青岚快言快语，眯着眼笑着。

风吹着额前的刘海，扎得高高的羊角辫在风中一摇一摆，青岚望着林曦冻得通红的脸，甜甜地笑着，笑眯眯的眼睛因为风的缘故，微闭着。

她搓了一下小手，又将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才将林曦给她的手套戴上，仿佛担心她冰冷的手冻坏了手套一样。

青岚戴上手套，两人相视微微一笑过后，青岚突然弯腰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呢？岚岚。”林曦被青岚的突然大笑搞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她还是被青岚肆无忌惮地大笑所感染，不禁也呵呵地笑着，望着她。

“林姐姐，你说少杰哥以后会理我吗？”青岚突然收住笑，露出严肃的表情。

“会呢。”林曦咯咯地笑着，故意大声地说道。

走在青岚和林曦前面的安少杰听到林曦和青岚的对话，小小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林曦赶紧几步，青岚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跟上安少杰后，林曦从书包里掏出一双手套和一个天蓝色日记本，“少杰哥，这手套是我妈妈昨晚连夜给你编织出来的，这个日记本是我买的，送给你做纪念。”

林曦将手套放在日记本上面，用手托着送到安少杰面前，安少杰愣愣地看着，没有伸手。

“拿着吧。”林曦又走上前一步，将手更进一步伸到少杰面前。

安少杰紧紧地咬着嘴唇，很久很久，突然一滴眼泪滴在手套上。

青岚伸出手想帮安少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啪”地一声，安少杰一巴掌打在青岚的手上，将她的手用力地推开。

青岚痛得嘶嘶直叫，揉了揉手臂，翘着嘴，望着林曦。

“少杰哥，别这样，我走了后，会回来看你的，以后还有岚岚和你一起上学。”林曦望了一眼青岚，再看安少杰时，他的眼泪已经啪啦啪啦地往下掉，林曦忍不住眼眶也红了。

“是啊，少杰哥，林姐姐走了，还有我陪着你啊，我一定会永远地陪着你，你走到哪里，我就走到哪里。”青岚嘟着嘴，一字一顿地说道。

“谁要你陪啊。”安少杰泪眼朦胧地瞪着青岚怒吼道。

“林姐姐，你放心吧，你走了后，我会替你照顾好少杰哥的。”青岚像小大人一样，

她的双手仍将那个天蓝色笔记本和那双纯蓝色的手套托在安少杰的面前。

“我恩妈说这双手套她有意织大了几号，你可以多戴几年。”林曦柔声柔气，手在空中发抖，“你要是想我了，就用这个日记本写日记，老师不是说就是写自己的心里话，你将心里话写在这上面，等我回来时，你就拿出来给我看，这样，我就像没有离开你们一样啊！”

林曦说着，朝青岚也看了一眼，青岚的手套和日记本，昨天晚上林曦就去她家里，送给她了，所以林曦这句话也有对青岚说的意思。

昨晚，安少杰就听她阿娘说，林老师考取了公办教师，并且被县里一所中学看中，要调走了，林曦和她阿娘也将随着林老师离开刘家村，林曦将不再和他一起上学了。

昨晚当他阿娘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偷偷地跑到村外打谷场，躲在草堆后面大哭了一场。

他觉得自己将要失去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一件东西，心里难受得让抑制不住地悲痛起来。

回来的路上，踏着清冷的月光，他抱着自己浑身发抖的身体，望着地面上投影的孤单的影子，他似乎感觉自己就与地面的影子一样，永远在追逐自己的心，却永远也追不上，永远孤苦伶仃。

望着林曦托在面前的手套和日记本，安少杰终于忍不住情绪激动地抽泣起来，瘦弱的肩膀在风中不停地抖动。

青岚伸手试图按住他不停抖动的肩膀，却被他一拽，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跤。

青岚愤怒地望着安少杰，少杰毫不示弱地怒目圆瞪地望着她，脸上满是泪水。

望着满脸泪水的少杰哥，青岚的心一下又软了，旋即露出微笑，“少杰哥，你不要伤心，林姐姐走了，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的。”青岚又伸手，想帮少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安少杰似乎并没有被青岚前面的话所感动，依然固执地用力将青岚的手推开。

“没有谁稀罕你。”安少杰说道。